離開了那滿是脂肪肉味的帳篷,呼吸一下這八裏坡城中新鮮的空氣,謝檀頓時覺得好了許多,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這才說道:“吃過飯去哪兒?”
“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慕容墨一臉關切的說道。
雖然他很高興,謝他能夠留在自己的身邊,無論做什麽,但是他也希望謝檀能夠好好的休息,照顧自己身體。
謝檀聽聞此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驛站所在的方向,剛才隻是大致的掃了一眼,做了一些分析,她還想再回去看一看,吃完飯之後,她自個兒回去便是了。
是以她也沒有多說,隻是看了一圈四周的景象,跟著慕容墨停在了一家小攤販的麵前。
謝檀看了一眼這個環境,雖然是路邊小攤,但是卻收拾得很幹淨,木質的桌椅板凳擺放得整整齊齊,她隨便選了一個靠裏的位置坐下,轉頭來頗帶了幾分戲謔說道:“才剛來了一天,你就把這八裏坡摸得一幹二淨的了?”
慕容墨笑著坐下,“又不是第一次來。”
“哦?你以前來過?”謝檀微微皺眉,有些不解的說道。
慕容墨點了點頭,思緒頗有些翻飛,雖然很惆悵,但似乎是也不願意多言。
過了好一會兒,雖然沒有點菜,但是小攤販的老板還是端了一碗麵放在了桌子中央,笑了笑又轉身離去。
謝檀頓時有些尷尬,這隻有一碗麵,又該怎麽去吃,她也隻好發揮孔融讓梨的精神,“你先吃吧,我等老板第二碗麵。”
“你先吃。”慕容墨眼底裏更帶了幾分笑意。
謝檀想了想,昨天白天一直在奔波,到了晚上也不得安寧,還真是又累又餓又困,便也不再糾結,拿起筷子,正要吃的時候,卻看到碗裏有兩個紅點,便有些疑惑的說道:“這紅點是什麽?”
“這碗麵的俗稱叫一根麵,顧名思義,這麵嘛隻有一根。”慕容墨笑著解釋道,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謝檀搖了搖頭,“奇怪,幹嘛隻把麵做成一根啊。”說完便夾起一頭,那紅點的一頭就是麵的一端,正要夾起來吃的時候,卻發現慕容墨也拿起一雙筷子,夾起另外一頭。
她心裏一驚,愣愣的問道:“你幹嘛呀?”
“這家店的老板規矩很奇怪,麵隻做給一對男女,並且隻做一碗,所以說我也沒有辦法了,隻能跟你吃一碗麵了。”慕容墨臉上的神色倒顯得很委屈,還真像是不得不才這麽做的。
謝檀本想摔了筷子,但還是很好脾氣的忍住了,便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到那小攤正在忙碌的老板生前,“老板,再做一碗麵。”
她篤定是慕容墨編的瞎話,她也不指望這家小攤販做的麵有多麽好吃,隻希望能夠填飽肚子,下午再去做一些該做的事情。
沒想到這一個麵色蒼老的老人,卻回過頭來,笑意盈盈的說道:“我這一碗麵隻做給一對男女,並且隻做一碗。”
“那又是為何?”謝檀皺了皺眉頭,這個規矩也實在是太奇怪了吧,更何況禮儀教化之地,又有什麽男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食一碗麵。
那個老人家聽聞此言,歎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的說道:“我在這做麵很多年,也有不少人問過我。”
“很奇怪的原因嗎?”謝檀看著他臉色漸變,似有惆悵悲傷之意,便也有些不忍心再問,真要離開,卻聽見身後的老人家緩緩開口,“這麵是我老伴最愛吃的。”
謝檀看了看這案台之上的食材,的的確確是簡單,不是別的地方能夠做出許多花樣翻新的麵,似乎也隻有這一種一根麵。
那老板思索了一番,又緩緩的說道:“她當初就喜歡跟我吃同一碗麵,又希望我們倆人長長久久,一路走到底,所以才會做了這樣的一根麵。”
謝檀沒有想到簡簡單單的一碗麵後,居然還有這樣平淡卻又溫情的故事,不由得濕潤了一下眼睛,這才回過頭來說道:“這碗麵若是賣給有情人,當真是最好,若是不能賣給有情人,也辜負了這碗麵的含義。”
老板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可是我每次看到來這裏的男男女女有情人,來吃這一碗獨特含義的麵,我就覺得很開心。”
謝檀點頭,抬頭看了一眼坐在那裏巍然不動的慕容墨,心中卻是有些思緒萬千,她不得不承認,慕容墨什麽都不在乎卻重情重義的樣子真的緩緩的走進了她的心。
她不需要多麽沉重的承諾隻需要溫情的陪伴,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或許,有些人就在眼前,而她卻永遠都沒有看到。
“謝謝老板。”謝檀微微一笑,緩緩走了過來,靜靜的坐在了慕容墨的對麵。
“這裏的麵很好吃的,你看這麽一大碗,你一個人又吃不完,不如我們一起吃。”慕容墨笑了笑。
“我知道這碗麵的意義非凡,你知道嗎?”謝檀緩緩的說道,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的看著慕容墨。
慕容墨粲然一笑,忽然溫柔而深情的說道:“我當然知道這碗麵的深刻意義,一根麵吃到底,走到底。”
謝檀忽然覺得有些安定,笑著握了握慕容墨的手,“好啊,那就希望我們的盟友關係能夠一直走到底,別無芥蒂,互相信任,這碗麵我就和你一塊吃了。”
慕容墨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光亮,坐在桌前,兩個人各夾起一端。
麵的味道很香,並且分量也很足,吃的時候,甚至還能夠看到對方的眼睛。
尤其是這一碗麵背後的涵義十分的深重,讓她不得不多想,仿佛要沉浸在慕容墨那溫柔如同潭水的目光之中,她怎麽會這樣?怎麽會用如此輕易的對一個男人另眼相待?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男人也是如此。
謝檀定了定心神,再抬起頭來,碗中的麵已經少了很多,一根麵晃晃悠悠的懸空在半空,若再吃下去,她定然是會和慕容墨相碰。
情急之下,她連忙咬斷了麵條,慕容墨盡力一吸,將剩下的麵條吸入口中,這才邪魅一笑,“這碗麵和你一起吃,我才覺得有滋有味。”
謝檀聽聞此言,眼睛一橫,這才不滿的說道:“這碗麵你和別的女人吃過了?”
慕容墨撲哧一笑,用手中折扇勾住謝檀的下巴,“你吃醋的樣子可真可愛。”說完,眼中寫滿了滿足,似乎是對謝檀的反應十分的滿足。
謝檀白了他一眼,在聽慕容墨那樣說的時候,她心裏的的確確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亦不想暴露自己內心的想法,便白了他一眼,“我並沒有吃醋,你要是沒有別的話可說,那我們走吧。”
慕容墨聽聞此言,卻忽然拉住她的手,溫柔的說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跟其他的女子來吃過這碗麵,隻是以前本王風流倜儻,有很多女子邀請本王而已,本王從不答應!”
謝檀抬頭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誰會在乎這個?”說完,心情卻突然有些大好,抬步朝著遠處走去。
慕容墨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給她黑暗乏味的生活中帶來了一絲趣味。
她呼了一口氣,回頭一看,城中依然熱熱鬧鬧,可是卻沒有慕容墨的身影,她微微低下頭,心裏思緒萬千。
作為女子,她的一生注定有些事情自己做不了主。
想起爹爹曾經說過要攀附皇子的話,謝檀就隻覺得,前路茫茫,也不知身邊的人是敵是友,隻有一個人孤獨的鬱鬱前行。
附近民屋房舍裏,土瓦牆邊伸出來一枝一枝的杏花,潔白如雪,在風中舒展著嬌嫩的花枝,右邊牆內則是幾樹燦若明陽的桃花,走在街上上,都能夠感受得到沁人心脾的香味。
還有兩個老人家在門口擺放著一把藤椅,在上麵悠閑的扇著羽扇,就算是使團被殺,也破壞不了這座城的安靜和祥和。
又走過兩條街,隱隱約約還能夠聞得到酒的香味,似乎是從更加遙遠的地方傳來,正應了那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走了許久,才停在了那家驛站,她抬頭看了看幾乎已經燒毀的驛站東廂房,微歎了一口氣,走進廢墟之中,左右擺弄了一番,這裏麵所盛放的東西都似乎是原來的陳設,半天也找不到有用的東西。
她有些失望,正欲抬腿離開,眼神瞥過街角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好像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從街角邊離開。
她正想著追上前去,腳下卻不知道踢到了一個什麽東西,很硬,卻不像是木頭。
謝檀疑惑低頭,灰塵揚起,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正靜靜地躺在灰燼之中,散發著鐵器獨有的微弱幽冷光芒。
她有些疑惑將那塊東西拿出來,大約手掌大小,拂開灰塵,還能夠看得到邊邊角角雕刻著一些精美的花紋,中間隱隱約約好像有幾個字,但是因為被火燒化了一點,字跡恰好看不清了。
等會兒找到夜楚涼的時候再問他這塊令牌是不是他的吧,謝檀想著,用手帕仔仔細細的將那塊令牌包好,放在袖子中,這才放心下來,抬步朝著前麵走去。
正過了一個街角,卻忽然看見鬼麵,手中捧著一壺酒,走路有些虛浮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想跑?門都沒有!”
謝檀驚訝之餘,大抵是覺得他有些把自己的意圖弄錯了,便連忙說道:“我沒有要跑啊,你不是在帳篷裏喝酒嗎?好端端的怎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