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七天了,雖說有冰棺封存著,但是遺體畢竟不能長存,還得盡快帶回北瑾。”
“若是使者您還繼續為了這件事爭執,不妨早些將她帶回北瑾。”蘇蓁說罷深深地吸了口氣,往後退了一步藏匿與人群之中。
殿內,一片死寂。
被蘇蓁這麽一攪合,大殿裏的氣氛頓時沉默不少。北瑾使者也不願再被人看了笑話,冷哼一聲道:“這件事,我們北瑾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今日我就將公主帶回北瑾,啟奏國君,希望到時候東瑾君做好了準備。”
半帶著威脅的花語傳入蘇浮華的耳中。
他表麵上鎮定自若,嘴角噙著淺淺地笑意,淡淡道:“拭目以待。”
實則,內心早已掀起了震怒。
蘇蓁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溜出了禦書房。
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讓她煩躁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還沒有在外麵待上片刻,便瞧見了北瑾使者帶著一幹人走了出來,路過她的身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當晚,北瑾使者便將北瑾公主的遺體帶走,連同帶走的還有蘇端弦。
蘇浮華有苦難言,眼睜睜看著北瑾使者把蘇端弦帶走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皇上,求你救救端兒吧,不要帶走端兒啊!”就在北瑾使者前腳一離開,後麵麗貴妃就哭著嚷著衝了過來。
一個猛撲跪倒在蘇浮華的腳邊,她精致的臉上慘白一片,滿臉是淚痕。
“皇上我求求您了,不要讓他們帶走端兒,不要啊!臣妾就那麽一個兒子,就那麽一個兒子啊!”
她嘶聲力竭的哭喊著,手緊緊地抓在蘇浮華的裙擺上。
蘇浮華闔上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氣。
“外頭風大,娘娘身子沒好。李德全將貴妃娘娘帶回宮吧。”
“是。”
跪在地上的麗貴妃猛地一愣,眼淚婆娑的望著蘇浮華,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冷漠和疏離。
麗貴妃絕望的看著蘇浮華,倏忽地低聲笑了起來。
是她太高估自己了,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他是帝王,擁有三宮六院有無數佳麗有那麽多的子嗣,而她卻隻有蘇端弦一個兒子。她拚盡全力想要保住自己的兒子,而他卻活生生將他送上了斷頭台。
這就是他的寵愛,這就是帝王,這就是所為的帝王之愛!
麗貴妃高昂起頭,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抬頭挺胸,昂首闊步,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帝王之愛,也不過如此。
蘇浮華心裏也很難過。
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不得不這麽去做。
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拱手送給敵國,他也不想啊。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可若是用他一人能換來整個東瑾的安穩,又何嚐不可?
“皇上,您可別累著了,歇息會兒吧。”瞧著他滿眼的疲憊,李公公勸說著蘇浮華。
歇息?此時此刻還容的他多做歇息嗎?
搖搖頭,蘇浮華朝著李德全招了招手,“去,把丞相給朕傳入宮來。”蘇浮華說著端起手邊的茶杯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軟塌。
等到丞相抵達禦書房的時候,蘇浮華剛剛睡著。被傳話的公公叫醒,揉著眉心坐了起來。
“來了。”蘇浮華從榻上起來,走到龍椅上坐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無力道:“坐下說。”
丞相微微頷首,掀起衣袍當即坐下。
“皇上,龍體為重啊。”
擺擺手蘇浮華輕聲歎了口氣,“丞相,你可還記得上一次朕問你若有朝一日北瑾與我國開戰,可應當選誰為國出戰。”
“記得,臣那個時候並沒有回答。”
“如今你可以說了?”蘇浮華目光灼灼的望著他,丞相從他的眼中裏似乎看到了那麽一點點的期待。
丞相抿緊了嘴唇,目光裏帶著一絲不明的含義,沉思了半晌之後問道:“皇上您當真要聽臣說?”
蘇浮華點頭,心底突然一沉,似乎已經預想到他要說什麽了。
其實也不是預想,這是所有人都能夠看明白的東西。
“說吧,朕赦你無罪。”
丞相起身,掀起衣袍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個響頭。
“恕臣直言,放眼當今朝中百萬大軍,其中禦林軍十萬守護京城,邊疆守衛大軍二十萬,曾經的季家軍三十萬,剩餘的四十萬大軍分別駐守在北瑾、西瑾和南瑾邊界。”
“四十萬大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易動用,一向用於鎮守邊界。而禦林軍也是用於鎮守京城,多年以來出征各國的都是季家軍。”
提到季家軍,丞相抿緊了嘴唇。
小心翼翼地看了蘇浮華一眼,見他神色沒有變化才敢接著說道:“季家征戰多年,不論是季南山還是季南山的三個兒子,個個驍勇善戰。恕臣說句聖上不愛聽的,東瑾能有如今的安穩平定與季家脫不了關係。”
“若不是三國都顧忌著季家軍,北瑾又豈會如此氣衝衝的就離開了。”
“所以,聖上。臣懇請聖上將季將軍召回朝中,平定北瑾!”
丞相重重的叩了頭。
蘇浮華深深一歎,緩緩闔上了雙眸。
他怎麽會不知?
隻是蘇浮華現在不知道如何開口,如何去將季南山叫回來。當初將季南山貶為庶民的時候,他沒有想過要再將季南山召回來,更沒有想過會出現這樣的事。
更何況,蘇浮華第一次覺得他堂堂大東瑾竟是如此的不濟。竟然連個出征的人都找不出來。
可悲,可悲。
是他作為一國君王的可悲之處。
他養了一群什麽人?一群飯桶,一群廢物!
說起來朝中精英無數卻連個能夠出征北瑾,征戰北瑾的人都沒有,一個個的不是貪生怕死就是別有用心。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蘇浮華才發現季南山才是那個真正為了國而付出的人。這些道理,蘇浮華不是看不清楚,也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是害怕,正是因為季南山的鐵膽忠心才會讓他如此畏懼。
試問一個帝王,得不到民心反而是朝中將軍獲得民心,他如何能不害怕?就算他季南山現在沒有那份心思,可誰能保證他將來沒有,他季家沒有?
蘇浮華撐著腦袋,眯起眼眸。
“這北瑾使者離開前已經說了,他北瑾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季家被貶的消息早已經傳入其他三國,東瑾沒了季家,早已已經讓他國虎視眈眈,現在還不得趁著這個機會發兵?”
蘇浮華譏諷一笑,眸子暗下來。
“你覺得朕該如何去與季南山說?”蘇浮華輕輕掃了一眼丞相,淡淡地問道。
丞相畢竟是縱橫官場多年的人,蘇浮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就聽出了其中的另外一層含義。
當初蘇浮華將季南山貶為庶民,將季駿豐發配邊疆,連他都覺得皇上做的有些絕了。現在需要季南山的時候又想著將別人召回來,若是換做他,定然心底也是不樂意的。
隻可惜皇命難違。
蘇浮華拉不下臉,這種事自然是要讓他們這種做臣子的來做。
大抵在心思揣摩了一下蘇浮華的意圖,丞相想了想道:“季將軍一向心係百姓,更是在意國家。關於北瑾一事,依臣想季將軍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若是皇上決定了,不妨讓老臣去試試勸說一下季將軍,皇上您意下如何?”丞相試探著問道。
沉思一下,蘇浮華輕輕地點了下頭。
但凡朝中有一人能頂替季南山他都不會做這種決定。
論謀略,其實兵部尚書不必季南山差,曾經也是征戰一方的常勝將軍,但是卻無奈年事已高,而且他膝下無子,隻有一個女兒。
比季南山,差遠了。
得了蘇浮華的應允,丞相也不再逗留禦書房,出了宮就朝著季府走去。
走到季府門口,丞相愣了。
門前那塊破舊的牌匾上布滿了灰塵,沒有往日的光輝。不知道為何,丞相的心底突然一酸,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誰人得知帝王心?
帝王之心最難以揣測,稍有不慎便會落得如此下場。想季將軍一生戎馬,為國付出,最後的最後卻是連塊祖宗禦賜的牌匾也留不住。
“勞煩通傳一聲,我想見見季老爺。”沒有刻意的提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隻是簡單的說想要見季南山。
見丞相穿著不凡,守門的小廝也是有眼力見的人,點點頭讓他在門外稍後片刻便小跑著進了屋去叫季南山。
丞相站在門口,突然間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眼前一亮,他疾步上前。
“季南山,好久不見啊!”丞相上前笑嗬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丞相,別來無恙啊。”季南山看見來人是丞相,滿眼都是笑意。
朝中為官多年,他雖然常在邊疆對朝中之事不太上心,也不懂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更不會結交人脈,拉攏人心。
但季南山卻獨獨和這位丞相交好。
其原因很簡單,這位丞相同他一樣,心係天下。
為官謀權,皆是為民。若是一昧的隻為了自己,那麽這個官不做也罷。
“今兒個怎的有空來看我這個老匹夫?”
季南山一麵說著一麵做了個“請”示意他進到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