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喝點安神茶吧。您都已經好幾日沒好好歇息過了。”李公公尖細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蘇浮華抬眼掃了他一眼,冷聲道:“又是麗貴妃讓你送來的?”
麵色一僵,李公公訕笑了兩聲,“貴妃娘娘也是擔憂您的身子。聖上您別怪老奴多嘴,老奴知道聖上您對貴妃娘娘愧疚,但是這件事又的的確確是大皇子做的錯了。老奴替貴妃娘娘給您送安神茶不也是為皇上著想嘛。”
“你倒是心思通透。”蘇浮華不濃不淡的說了這麽一句。
安神茶放在旁邊也沒有碰,李公公目光沉了沉心中重重的一歎。
貴妃娘娘與皇上之間終究還是生出了嫌隙,想那大皇子害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貴妃娘娘。搖晃著腦袋退出了禦書房。
剛退到門口,李公公便瞧見從老遠走來一個人。
兵部尚書,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麽?
眉梢往上一樣,李公公將手中的拂塵往手臂上一搭,疾步朝下走去。
伸手攔住劉大人,李公公道:“大人此時來訪,可有何要緊之事?”
“聖上好幾天沒歇息了,若是大人沒有什麽重要之事,不妨明日早朝再說。”被李公公攔在禦書房外的劉大人早已是焦頭爛額。
“勞煩李公公通傳一聲,北瑾國使者來了,現在正在城中福來客棧下榻。”
“什麽?”李公公聞言,大驚失色。
“大人稍等,老奴這就去通報。”畢竟是在這深宮之中待了多年的人,跟在聖上身邊浸染多年,早已學會喜怒不露。
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李公公一刻也不敢耽誤,急急忙忙的便折身返回禦書房。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李公公一邊走著一邊喊道。
蘇浮華剛剛迷上眼睛就被他這大喇叭嗓子給嚎醒了。睜開眼,眼眸之中透著濃濃的不悅。撐著半個腦袋,蘇浮華冷哼一聲:“吵什麽吵?有何事趕緊的說,要是沒有要緊的事,你看我不罰你五十大板!”
李公公苦著一張臉,帶著哭腔道:“北瑾國使者來了。”
“兵部尚書劉大人在外頭候著呢,說是剛到京,才下榻到福來客棧。”
頓時,蘇浮華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
嗓子幹燥的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半晌蘇浮華慘白著一張臉道:“派、派人去將使者接進宮。”
“皇上……”李公公眉心一擰,不敢置信的看著蘇浮華。
將北瑾使者請進宮中來不就是要將北瑾公主去世之事告訴北瑾國?皇上這是要將大皇子交出去的意思嗎?
李公公望著蘇浮華,半天沒有作聲。
“愣著幹什麽?還不去告訴外麵候著的人?”
愣愣的點了兩下頭,李公公小跑著出了門將蘇浮華的意思告訴門外候著的兵部尚書劉大人。
這人一旦觸了黴頭,後麵便會接著走黴運。
當兵部尚書劉大人聽到蘇浮華的旨意之後,整個人當場愣在了原地,一張臉卡白的嚇人。哆嗦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跟麗貴妃一樣劉大人覺得聖上是對大皇子舍不得的,隻要人沒有被處死,靠著麗貴妃的寵愛和身後的家世背景,大皇子被放出來也是遲早的事兒。
可現在皇上竟然讓他將北瑾國使者請入宮中來,是不是說明皇上已經放棄了大皇子?
若真是這般,那他之前所預想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還要從頭開始謀劃。
劉大人慢慢地往宮門移動,腦子飛速的轉著。
如今大皇子已然是一顆棄子,三皇子雖說是聖上最疼愛的兒子,但是卻是個紈絝子弟,不學無術,無心朝政,這樣的皇子也沒有必要將身家性命壓在他的頭上。
那麽現在唯一剩下的就隻有二皇子了。
劉大人抿緊了嘴唇,仿佛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步伐加快了不少。
北瑾國使者進宮一事,傳遍了整個宮中。
蘇思齊帶著蘇蓁進了宮,兩人沒有先去禦書房而是直奔北瑾公主的靈堂。不,不能稱作靈堂,充其量也就是個冰棺。
日子真是巧,今日正是她的頭七。
兩人分別給北瑾公主上了香,在她的冰棺麵前叩了三個頭。
死者為大。
蘇蓁一隻手扶在冰棺上,目光望著她的麵龐淡淡地說道:“是不是你顯靈了?想回家了吧,特意讓他們在這個時候來接你。”
回答她的是無聲。
“東瑾不是她的家鄉,她理應回到那廣袤無垠的大草原上,她屬於那遼闊的邊界。”蘇思齊淡淡的說著,眸子深邃而幽暗。
“走吧皇姐,她該安心了。”
看過北瑾公主之後,兩人便朝著禦書房而行。
大殿裏,所有的皇子公主全部都已經到齊,蘇端弦穿著囚犯服跪在大殿上,蓬頭垢麵,雙眸無神。
沒了從前的光彩,整個人死氣沉沉。
大概是對自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他跪在大殿上連頭也沒有抬過。
坐在蘇浮華手邊的人正是北瑾國使者,此刻的他麵色陰沉,陰鷙的眸子裏散發著陣陣怒火。
蘇浮華雖然心中沒有底氣,但麵上卻偽裝的甚好。
“東瑾君,你就是如此對待我國公主的嗎?”
“我國公主慘死你東瑾國,難道你不應當給我國一個交待嗎?”北瑾使者十分憤怒,揚起手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幾下。
蘇浮華看著他的動作,心底十分不悅。
他的公主是公主,難道他的皇子就不是皇子了嗎?
“殺害北瑾公主的人已經在這裏了,任由北瑾國處置。”他揉著眉心說道,沒有去看跪在地上的蘇端弦一眼。
“一個犯人就想這麽解決了這件事?東瑾君,你未必太不將我北瑾國放在眼底了!”對於蘇浮華的態度,北瑾使者感到異常的憤怒。
難道僅僅是將犯人交給他就完了嗎?難道不用對北瑾國說一句對不起嗎?難道他們北瑾國在東瑾眼裏就是如此的可以任意欺負嗎?
“使者不要太過分!”劉大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正如蘇浮華所想的一般,他北瑾國的公主是公主,難道他們東瑾的皇子就不是皇子了嗎?
隻不過現在這個狀況,他們根本不敢承認這跪在地上的人是他們東瑾國的大皇子。
什麽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下在座的都明白了。
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咽下所有的委屈。
蘇浮華十分無奈,心中的憤怒像是一把穿堂的匕首恨不得狠狠的剜下蘇端弦的肉來。要不是這個混賬東西,現在的東瑾哪裏至於這麽被動?
“我過分?難道過分的不是你東瑾國?我國公主無端在你國去世,先不追究凶手是誰,目的是何,光憑一點你東瑾國就應該為我國公主道歉!”
“憑什麽公主離世這麽些天,你們卻從來沒有派人到北瑾國通知,若不是我此次前來,恐怕我北瑾皇帝都不知道公主是如何去世的!”
使者的話雖然憤怒,但的確是說中了蘇浮華的心思。
蘇浮華之所以一直以來沒有處死蘇端弦就是在等,等一個時間,等一個機會。等到何時的時候,他將消息傳回北瑾,告訴北瑾國君公主因病而逝。然後他再送上一些金銀珠寶,以表慰藉。
等到事情過了,他再以麗貴妃憂思成疾想念大皇子為由將蘇端弦放出來。
這樣一來,北瑾國那邊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對他發怒,且又能堵住悠悠之口。
原本蘇浮華想的很周到,且可以說在沒有意外的情況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可偏偏出現了意外,這個意外還就是北瑾國的使者。
蘇浮華抿了抿唇,目光掃了一眼跪著的蘇端弦,冷聲道:“想來使者是誤會了。北瑾公主雖是質子,但是東瑾國卻不曾苛待她。北瑾公主被人謀害,自然應當先查出凶手來,若是我東瑾查不出凶手,又有何顏麵與北瑾國交待?”
“再者,這凶手貪圖北瑾公主美色,意圖不軌才對北瑾公主行凶。也就是近日才將他抓到,恰好今日是公主頭七,所以朕想著給公主過完了頭七再派人去北瑾國說明一切。到那個時候,公主的一切我東瑾都已經安排好。”
“隻是這中間出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北瑾使者您來了。”
“聖上這意思是,我還不該來了?”北瑾使者當場發怒,對著蘇浮華就譏諷了回去。
朝堂爭執不休,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蘇蓁心中直直冷笑。
一個個嘴裏都說著如何如何對她好,說要帶她回家,說要為她討回公道,說為她找到凶手,說陪她過完頭七。
從北瑾使者入宮到現在,可曾要提過去見她一麵?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這是她所想。
可是北瑾公主若是在天有靈看到眼前的場麵,難道不會心寒嗎?
蘇蓁微微搖頭,心裏堵的發慌。
爭執還在繼續,大臣、使者、父皇每一個人一人一句,聽得蘇蓁耳根子都泛疼。看著那一張張喋喋不休的嘴,蘇蓁終於是沒有忍住。
往前踏了一步,大吼一聲:“夠了!”
頓時,鴉雀無聲。
一個個都望著她,眼神裏充滿了驚恐。
深吸了口氣,蘇蓁沉聲道:“難道你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盡快將她帶回北瑾嗎?”
“她臨終前,最後一句話是帶她回家。”
她的兩句話說的北瑾使者臉上無光,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