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望著麵前的女人,他不太敢相信這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他,眼中的純粹讓季駿豐的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剜了一刀一般。

曾經攜手走過那麽多美好的時光,曾經相伴度過那麽多難關,山水相依,福禍共兮,怎麽你就這麽輕易的將他給忘了?

饒是鐵血大汗的他,饒是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看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他也不禁在此時紅了眼眶。

“別、別哭。”她伸手撫摸上他的臉,臉色一變,忽然捂住自己的腦袋尖叫道:“啊!我的頭……”

“好痛,好痛。”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季駿豐措手不及,看著她拍打自己腦袋的模樣心疼的不行,大聲的喊叫著:“叫大夫,叫大夫!”

伸手抓住她瘋狂砸腦袋的手,將她擁入懷中。

“別怕,別怕,有我在呢。”他輕輕地說著,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雙手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亂動一分。

似乎是他的身上帶著一股魔力,倒在他懷中的人兒瞬間就不鬧騰了。

揚起腦袋,她小聲地喚了句:“駿豐。”

這一聲‘駿豐’讓他的心從穀底又一次回升到天堂。

“你記得我了?”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不記得你。”她好似看一個傻瓜般看著他,目光裏帶著些許促狹,麵對蘇蓁怪異的行為季駿豐的心裏是越發的不安。

“將軍。”正巧這個時候大夫來了,季駿豐抿了抿唇鬆開蘇蓁,“先讓大夫給你瞧瞧,你這樣我總是不放心。”

她點了點頭,乖乖的任由大夫給自己診脈。

“將軍,公主已經沒有大礙了,隻需靜心調養便能恢複從前。”大夫說著收起了藥箱子,額頭上的汗珠還沒散去,揚手擦了擦汗。

“怎麽可能沒有大礙,你好生給本將軍檢查!她方才都不識得我了,你卻告訴我她沒有大礙!”

被季駿豐一頓狂吼,大夫抖了抖身子連忙躬下身子,“將軍切莫心急,公主這樣皆是因為腦子裏的淤血還沒有散去,淤血的存在會將公主的記憶錯亂,也有可能會失憶。不過將軍放心,隻要這腦中的淤血散去了,公主也就好了。”

大夫胡亂一通解釋,眼神有些閃爍。

淤血是真的存在,不過會不會導致人失憶或者記憶錯亂他就不知了。隻是眼前的人是季駿豐,他總不能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吧?這樣的話從此之後他還如何在東瑾裏立足?

季駿豐哪裏知道大夫心裏的想法,聽了他的話反而還鬆了一口氣。

“所以蓁兒不會一直都這樣是吧?”帶著一絲期盼,大夫點點頭,“當然,不過這淤血散去的時間也說不準,這些日子就不要讓公主用腦過度了,若是記不起來的事情也不要再刻意的去回憶。”

季駿豐點點頭,心中又喜又悲。

麵對大夫的解釋最高興的莫過於躺在**的‘蘇蓁’了,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大夫,誰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隻有她自己知道,大夫的這一番話對她來說是多麽大的幫助。

原本還算計著好生敲打敲打這個大夫,卻沒想到竟然連老天爺都幫她,給她安排了一位如此懂事的大夫。

手裏端著小米粥,輕輕吹涼之後喂進她的嘴裏,季駿豐溫柔而細心。

“大夫說了你要好好養身體,朝中的事情我已經交給丞相了,這幾日我都會在府中陪著你。”

小口小口喝著粥,她點了點頭揚起嘴角,似乎想到什麽她擺了擺手問道:“納蘭珠呢?”提到納蘭珠,季駿豐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手中的碗一放,重重的擱在一旁的櫃子上。

“不知。估摸著也活不長了。”語氣裏帶著一絲不耐煩,似乎很是厭惡這個納蘭珠。

的確是厭惡,在季駿豐看來若非是因為她蘇蓁也不會受傷更不會險些忘記了他。這一切都是納蘭珠那個罪魁禍首所引出來的。

要說季駿豐至今為止還從未如此厭惡過一個女人,如今想想心頭都覺得憤恨。

看著他那副氣呼呼的模樣,‘蘇蓁’不禁勾起嘴角來,眼眸一轉,握住他的手道:“這件事不怪納蘭珠,是我自己失策了,想著西京離城中不遠也就沒有帶那麽多人前去。”

“駿豐,我想去看看納蘭珠。”

“可是你身子都還沒好,你盡想著她做什麽?”季駿豐頗為不滿,雖沒說不同意但也沒有應允她。

此時的季駿豐哪裏知道坐在她麵前的人並非是真正的蘇蓁而是讓他厭惡至極的納蘭珠,而納蘭珠也並非是想要真心實意的去見她,不過是想看看她究竟醒來了沒。隻要蘇蓁在這府裏一日,她的地位就會受到威脅。

她絕對不能讓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付諸東流,不能讓她說出任何的實情來。

“到底是在咱們府上出的事,若是不去探望一下,我心中總是有些不安。”她垂著眼眸,輕言細語,將蘇蓁的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搖搖頭,季駿豐歎了口氣也不再阻攔。跟著他這麽多年,見慣生死,什麽可怕的事情沒有見過,什麽樣的苦難沒有吃過?就算是他有的時候都會被那利欲熏心,都會被那夢魘所折磨,都會以自己的心去看待別人。

可唯獨她,長久以來仍舊保持著這一顆赤子之心。

得了季駿豐的應允,她也不耽擱,立馬就讓浣羽扶著她去隔壁的屋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的腳步就停了下來,側過頭看著浣羽道:“你去廚房叮囑他們給納蘭姑娘多準備些補品。”

“現在去?”浣羽愣了愣。

“當然是現在去,這裏頭人有沒有醒來還不知道,但是咱們總得將東西給準備好才是。”

浣羽抿了抿唇,不敢反駁隻得照做。支開了浣羽她回頭四處看了看,捋了捋耳邊的發絲,推開門抬腳走了進去。

屋子裏連紅燭都沒點,窗戶也沒打開,屋子裏充斥著濃濃的中藥味十分刺鼻。

擰了擰眉頭,她走到一旁將後方的窗戶給推開,頓時感覺好了不少。

**的人還躺著,眉頭緊蹙,似乎遇見了很可怕的事情。額頭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額頭,臉上毫無血色。

她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嗤笑一聲,“沒想到你頂著這張臉還挺合適的。”

“從此以後你就頂著這張臉好好度過餘生吧,我要你親眼看著季駿豐是如何死掉,你們的東瑾又是如何滅亡的。”

“別怪我,我不過是替人辦事罷了。要怪就怪你們夫妻二人平日太狠,做事不給別人留餘地。”

她歎了口氣,揚起手來從袖子裏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喂進她的嘴裏。

從此以後,納蘭珠便是一個殘廢,手不能提,腿不能行,甚至再不能言語。

站起身子她朝外走去,正巧碰見浣羽回來,目光裏帶著一絲疑惑,“主子,納蘭姑娘醒了嗎?”

她搖搖頭,“沒呢,還處於昏睡之中。這些人下手也真是狠辣,竟然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一點餘地也不給她留。好歹她也是個姑娘。”

浣羽也是這般覺得,那些黑衣人下手太狠了竟然對一個姑娘家下如此狠手,廢了人家一身倒不如直接殺了她算了。

心中充滿了同情,浣羽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心中突然起了疑惑。

這些黑衣人明明就是衝著納蘭姑娘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殺了納蘭姑娘嗎?為何不直接一刀了斷了她?

搖了搖頭,她甚是不不解。

“你這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歎氣的是在想什麽?”

被她這麽一喚浣羽瞬間回過神來,連忙道:“奴婢隻是有些不明白,那些黑衣人明明是衝著納蘭姑娘來的,上一次闖入咱們府中就為了殺她,當初是在府內刺客沒有得手。那日那麽好的時機為何他們不將納蘭姑娘一刀解決了,反而還要給她留下生機?”

這般的狠手,若非是有深仇大恨也做不出來吧。

聞言,納蘭珠的眼眸瞬間沉了下來,倒是忽略了這一點,沒想到被一個小丫頭給看穿了。這季府裏的人還真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看來她還得再謹慎一些了。

她本來就沒打算要殺蘇蓁,那不過是個假象罷了。至於之前的刺客也不過是為了營造她身份真實而特意演的一出好戲。

“當初納蘭姑娘不是說那群黑衣人在找什麽東西嗎?興許是為了那件東西吧,故意折磨納蘭姑娘想讓她說出東西的下落。”

快速地解釋著,浣羽微微頷首覺得自家主子說的十分在理。

也沒在多想,扶著她就回了屋子。將軍再三叮囑過,不能再外麵待太久免得風寒入體壞了身子。雖說現在是四月天,天氣也還算暖和但是卻時不時的會下起梅雨來。

納蘭珠心底微微鬆了口氣,好在將這丫頭給糊弄了過去,否則她說不定真的會穿幫。虧的她今日明智,提前給蘇蓁下了藥。

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季駿豐已經不見了,浣羽說朝中有急事讓他進宮一趟。沒敢多問,納蘭珠乖乖地窩在屋子裏看書。

享受著不屬於自己的生活,納蘭珠一點也沒有愧疚,反倒是心安理得極了。白日裏有浣羽照顧著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夜晚的時候季駿豐便會回來伺候她,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

而就在她過上這樣舒坦日子的時候,隔壁屋子的蘇蓁卻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