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夢瑤皺皺眉頭,“別胡鬧。”說罷便看向周圍。

第二個是個大日子,朝廷命婦以及官宦家的女兒都在場,若是捅出婁子恐怕不好收拾。

謝檀隻是眯著眼睛,挑眉一笑,“娘,你還不放心女兒嗎?女兒何時給你惹過事啊?”

說完便跳起來,如同一隻兔子一般飛速的傳開,走入那鵝卵石子鋪就的小路上。

譚夢瑤想要把她叫回來,卻將後麵的話深深的咽到口中,隻因有幾個相熟的夫人前來與她說話。她一直好擔憂的看了一眼謝檀離去的方向,無奈的搖了搖頭。

出了那觥籌交錯的人群,謝檀這才覺得好受許多。宮廷裏的春天,總比其他地方來得更早,其他地方萬物隻有萌芽之勢,而這宮廷之中,卻已然是百花盛景。

這個地方,倒也不是十分的熟悉,謝檀隻聽著那絲竹管弦之聲尚在耳邊,便也放下心來,在這園中遊樂。

前生,太子就是在這一次宮廷宴會上殞命,至死連死因都沒有查清楚,皇帝悲憤欲絕,病情更重幾分。

可就是因為如此,皇帝才會考慮其他的皇子,作為太子儲君的接任人,皇朝大亂。

謝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正要回頭,卻撞上一人,眼中含笑,絲毫不覺意外。

“你怎麽……”謝檀疑惑說。

“怎麽?這宮廷宴會不準我來?”慕容墨大大咧咧的笑笑。

“依然不是,你該不會是跟著我來吧?”謝檀問道。

“當然了,這百花勝景,我卻早已經看過,若非佳人引我來,我又怎會來?”慕容墨眼中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那黑白徑渭分明的眼珠,像是修煉了千年的狐狸。

謝檀有些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嘟嘟囔囔的說道:“煩著呢。”

“既然是盟友,何不將煩心事說出來與我聽聽?”慕容墨說完,忽然提著謝檀的領子一跳。

謝檀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坐到了樹上,雙腿晃悠著,底下是青草初發,春意盎然。

“你幹什麽?”謝檀嚇的臉都有些白了。

身在高處,便望得更遠,坐在鬱鬱蔥蔥的大樹樹叉上,遠處宮女粉娥盈盈如娉婷。

“瞧這景色多美,在這說既無人聽,也無人看到。”慕容墨回頭來,墨黑色的衣服,讓他整個人顯得愈發深沉。

謝檀知道,他這是變著發微信,自己若是自己不和盤托出的話,此人恐怕是不會讓他下樹,若被人知道,她也徒惹麻煩事。

思來想去,既然目的都已經讓慕容墨知道,這一件小小的事情,又何必藏著掖著,便將自己所知道的和盤托出,隻是苦於沒有好的辦法去解決這件事情。

慕容墨本來吊兒郎當的神色也愈發的認真,“你是如何知道?”

“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隻是現在宴會快要開始了。”謝檀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遠處。

這宮廷大得,坐在樹上都是一眼望不到盡頭,可這黑暗中到底藏了多少齷齪,恐怕沒幾個人知道。

慕容墨思慮了一番,轉過頭,頗有篤定的說道:“我可以幫你。”

謝檀一臉的不敢置信,“你能如何幫我這件事情,若是處理不好的話,可是事關儲君,引火燒身。”

“你隻需要告訴我,所用毒藥是何物?”慕容墨笑了笑,似乎是已經成竹在胸,有計策了。

謝檀想了想,這才說道:“他很懂藥理,因為太子殿下自從喪妻以後,身子一直未曾大好,一直吃的藥裏麵有一味杜仲,而今日太子殿下的酒壺之中會被放上一味馬錢子,二者藥性相克,恐怕會殺人於無形。”

慕容墨一點頭,拍了拍手,這才說道:“本王這就去安排。”

“你……”謝檀想要說些什麽才看到慕容陌亮晶晶的眼睛時,卻將一番話堵到了喉嚨中,這是低下頭來說了一句,“你小心些。”

慕容墨淡淡一笑,“有你這樣一句話,我也可以安心了。”

謝檀點了點頭,雖然知道自己在宮廷之中一時沒有辦法去接受這件事情,很有可能還會給謝家引火燒身,慕容墨既然說有辦法,她沒來由的安心放心。

“你先回去吧。”慕容墨見她還在原地躊躇,頗有些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

“你去哪兒?”謝檀問道。

慕容墨仰天大笑了幾聲,“去偷壺酒喝。”

謝檀還要再問,卻看見他的身影越來越遠,隻好轉頭循著來路準備離去。

聽著那一邊的絲竹管弦之聲已有越來越盛大之勢,謝檀心裏著急,腳下的步伐難免快了些,卻一個不防,迎頭撞向來的華裙女子。

那女子唉呼一聲,直愣愣的倒在地上,身上的環佩玉翠嘩啦啦的甩了一地,還沒有站穩,問罪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究竟是誰?敢衝撞本郡主?”

謝檀從心身上帶著的首飾很少被撞了一下倒也無礙,連忙站起身來朝著麵前的華服女子行了一禮,這才低聲說道:“臣女有眼無珠,衝撞郡主,是臣女的過錯。”

話音剛落,那自稱郡主的女子這才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謝檀,眼中的怒氣倒是消了幾分,“你……你是……謝家的女兒?”

謝檀微微有些錯愕,雖然心頭劇動,記得自己今生並沒有和這位淑敏郡主有所關係,她倒是一眼便認出自己了。

“臣女不記得見過郡主。”謝檀低下頭。

淑敏笑了笑,倒是如同小孩子心性,隻是三言兩語便化解了剛才衝撞的怨氣,“你上一次去皇後宮中的時候,遙遙一見,便覺得姐姐榮華動人,想要相識卻一直未曾找到機會呢。”

謝檀了然的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謝家姐姐是來參加宮宴的嗎?怎麽會在這裏?”淑敏側頭四周看了一圈,“也無下人跟著。”

“隻是覺得這宮中勝景美不勝收,所以隨意走走罷了。”謝檀微微一笑,想來這個淑敏大大咧咧,也沒有看到她和慕容墨在一起,這樣她也可以放心不少了。

淑敏點點頭,親昵的挽住謝檀,“雖然第一次見麵,但是我亦然覺得與你一見如故。”

謝檀心頭一跳,前生的事情躍於腦海之中。

她和淑敏結識於五王王府,見到她時,她還是一個明豔動人的小姑娘,她卻已經嫁為人婦。

雖然有身份上的差距,但是兩個人卻相談甚歡,謝檀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如此投契,大概是她活潑好動直言敢說的性格,正好互補了她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她眯了眯眼睛,忽然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淑敏,真的未曾想到還能再見到她如此明豔動人,光華四照的樣子。

“姐姐怎麽哭了?”淑敏叫得越發親切,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替謝檀擦拭了一下眼淚,更加是莫名其妙。

謝檀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個故人。”

淑敏倒也是通情達理,指了指自己樂嗬嗬的說道:“姐姐是不是因為看到我,所以才會想起那個故人,那麽淑敏好大的榮幸啊。”

“不是。”謝檀搖頭,長舒了一口氣,將胸臆中的淚意抒發出去,“看著這春光甚好,隻覺得人生恍若一場夢,真希望夢永遠不要醒。”

淑敏總是覺得這一番話莫名其妙,但也沒有來得及多想,聽著那一邊的鼓聲樂聲越來越急促,便連忙說道:“這是宮廷迎貴曲,想來皇上是已經到了,若是去的遲了,少不得又是一頓責罰,快走吧。”

謝檀微微的點了點頭,淑敏便拉著她要跑。

身後幾個替淑敏擺弄頭發的婢女倒是未曾來得及,手上幾個金釵還微微晃動著,連忙喊道:“郡主,方才跌亂了頭發,讓奴婢替您好好收拾收拾啊。”

淑敏撅了撅嘴,顯得極其不開心,聽了這句話,沒有停下,反而拉著謝檀跑的越快,嘴裏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今兒可是累了一天,訂了一頭的出差,可算是把我累死了,還好姐姐方才一撞,撞了些許金釵跌落,你看我這發型,豈不是絲毫未亂?”

謝檀咯咯的笑了幾聲,陰霾的心情頓時一掃而光,“淑敏郡主,你可真是個妙人兒。”

淑敏得了稱讚,越發高興,那明豔少女跳動的身影,像是一簇炙熱的火苗。

謝檀不知不覺中,晃了心神。

那宴會中是一個大殿,長寬可容納數千人,官員按照等級次序坐在一列,而女眷按照自家夫婿的等級,坐在另外一列。

前首是幾個誥命夫人,譚夢瑤也在其中,她是三品誥命夫人,座位稍稍偏後,可也在萬眾矚目之下。

而她們到殿前的時候,兩個明黃色的身影已經走在人群的首處,所有的人皆跪拜,就連遠處的婢女也是俯首低頭。

淑敏嚇得是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還是謝檀手疾眼快,連忙一把把她拉下,淑敏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上。

還好沒有引起慕容帝的注意,隻是那斜斜歪歪插著的金簪,又掉落了幾隻。

淑敏一看,連忙將其中一隻金絲繞玉的簪子捧在懷中,“我的雙喜簪子。”

謝檀一看,也微微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