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簪子,被磕壞了一角,而且也沒雙喜簪子是淑敏最為寶貴的東西,她娘親離世之前所有的東西都被姨娘分去,她也隻能留下這樣一支雙喜簪子。

若不是因為有已故太後護著,給她封了一個郡主,她恐怕境遇不好。

她的爹爹是一個沒落王爺,王位流傳了幾代,沒有出色人物,一代更是不如一代。

謝檀心疼,等那個明黃色的人影走遠了之後,她這才拿過那個金絲玉簪放到懷中笑了笑說道:“我替你修好。”

淑敏感動的點了點頭,長舒了一口氣,站直身子來。

隻是她萎靡可憐的模樣,著實讓人放心不下。

謝檀便扶著她到一塊園林石頭之上,讓她坐下來,這才說道:“是誰教你這樣梳頭發的?你看看你自己,那頭上的金釵實在是太多了,把你這清麗的容貌給蓋住了。”

淑敏摸了摸頭上,的確都是金釵冰冰冷冷。

“旁人都看不起我,沒了太後庇佑,我什麽都不是,我就是要讓他們看看,什麽樣的好東西,我都是用的起的。”淑敏憤憤不平的說道。

謝檀微歎了一口氣。她說的那些人大概就是自己的爹爹,還有幾個庶子庶女的兄弟姐妹,雖然淑敏的身份貴重,也有朝廷的份例可拿,但是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心理必然是十分難受的吧。

“讓別人能夠看得起你,不在這些裝飾物多麽華貴,而在於你自己。”謝檀微微的笑了笑,將她頭上的金簪全部拔下,選取了幾個較為素雅的,替她又梳了一個小髻,看起來靈巧中不失活潑。

淑敏這才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那幾根金釵總相宜,就算沒有看到,也覺得好看。

她跳了起來,笑笑道:“嗯,太好了,謝謝你,姐姐。”

“不用謝。”謝檀和藹的笑了笑,與故人重逢,本來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走吧。”淑敏拉著她又要跑。

謝檀卻指了指大殿,“此時皇帝恐怕正在接受朝拜,闖進去不好,等等吧。”

淑敏了然的點點頭,又坐在旁邊無聊的摘了一枝花,看看,便簪在自己的頭上,像隻小兔子似的跳過來問道:“姐姐,好看嗎?”

謝檀聽聞此言,無奈的點了點頭,語氣中略帶著幾分敷衍說道:“好看。”

這花骨朵倒也小巧,簪在頭上並不顯得突兀,反而嬌嫩欲滴。

淑敏笑笑又無聊的坐在大石頭上,**著雙腳,看著遠處的微風和煦。

“姐姐,你說我以後……會怎麽樣?”淑敏說完,回頭來,一雙好看的杏眼,帶著幾分期待,看著謝檀。

謝檀略微思索,“你一定會很好。”

“有好的結局嗎?”淑敏說完,有些迷茫的看著遠處,“我一直以來都是恣意妄為,在所有的人的眼裏,我都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郡主,那麽在姐姐你的眼裏呢?”

謝檀笑笑,“活的怎麽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有時候隻需要自己恣意妄為的活著,不需要去在乎其他的目光。其實,我也很喜歡你。”

淑敏一愣,轉過頭來,明眸皓齒,那笑容在夕陽的餘暉下格外的豔麗動。最終一抹餘暉盡,大殿裏的歌聲也越發的響亮。

“好啦,此時舞女歌女一擁蜂的入得大殿,大抵是不會引人注意的。”謝檀走過來,輕輕的牽住淑敏的手。

淑敏微微一點頭,“姐姐的娘是三品誥命夫人吧,座位在首處,此時過去,難免引人注意,我這個不受寵的郡主座位在末處,不如姐姐同我一塊兒坐下如何?”

謝檀想了想,到底是自己來的晚了,如果驚動慕容帝,又會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思來想去,隻要這件事情能夠解決,她來這裏也隻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兩人一拍即合,便弓著腰悄悄地進了那大殿。

裏麵果然歌舞不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殿之上的紅衣舞女身上,沒有注意到,兩個女子悄悄的溜進來。

等找到了座位坐下,淑敏這才長歎了一口氣,“呼,還好。”

謝檀隻是側過頭,微微一笑。

隻是那淑敏坐下之後,目光一直不斷的在人群中打著轉兒,好像在找什麽,停到對麵長長座位的首處,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江南王又不來嗎?好不容易到了京城……”

“江南王?”謝檀奇怪的問道。

怎麽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淑敏和江南王慕容墨還有關係?

淑敏建自己的嘟囔之語,被別人聽了個實實在在,不由得臉色一紅,低下頭來,“少時相識,多年來,他一直駐守江南,未有見麵的機會,好不容易聽說他來了京城,倒是下了拜帖,想要拜見一二,隻可惜墨哥哥不願見人。”

謝檀聽他把慕容墨叫的如此親昵,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微光,側過頭心中隱隱有些不舒服。

看來兩個人少時曾有一段美好的記憶,要不然淑敏怎會如此心心念念?

淑敏笑了笑,看謝檀興致缺缺,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臉色,便連忙又說道:“姐姐,這是告訴你也無妨,隻是小時候,娘死得早,爹爹又寵信妾室,我無人庇護,還是墨哥哥帶我去見了太後。”

謝檀未曾料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一段往事,大概是前生慕容墨離自己的生活實在是太遠。

他雖然在京城久住過一段日子,但是後來又與皇帝決裂,一怒之下招兵買馬,趕到江南占地為王。甚至,在她去世之前還聽說江南王私造了龍袍,打算在江南登基為皇。

大概那個時候,他對於京城是一種勢在必得的態度吧。

想了想,謝檀端起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女眷這邊的酒,都是時新果子釀造的果酒,喝起來純甜可口,倒也不易醉人。

隻是她的目光卻若有若無的放在太子的身上,太子咳嗽了幾聲,看起來是不想飲酒,但是後麵定會有百官向皇帝敬酒,到時候太子在首列,也是不得不喝一杯的。

這慕容墨不是說自己有方法解決嗎?這會子倒是跑到哪去了?

謝檀心中有些急切,來回的在殿裏看了一圈,大殿之上,一曲歌舞始停,朱門忽然大開,一道清逸俊朗的身影走了進來,跪伏在地上參拜皇上,“臣弟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弟有事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慕容帝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帝王的喜怒哀樂全部藏於一張冰冷的臉下,“起來吧,不必如此多禮。”

江南王回京的消息,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可是許多人卻是第一次見到成年之後的江南王,一時之間,地下議論聲不斷。慕容帝微微皺眉不悅,可到底也沒有多說,隻是指了指百官位首的座位,“坐下吧。”

慕容墨又拜謝過一次,恭敬十足,坐下之後又不斷的在女眷前掃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相隔著千萬道的屏障,遙遙的浮光暗曲相視。

他忽然給了她粲然一笑。

謝檀亦放心點頭。

她正裝作若無其事,要低頭喝酒的時候,淑敏卻忽然挽住她的手臂,激動的說道:“姐姐,江南王沒有忘記我。”

謝檀淩然,回頭微微笑了笑,她不忍心破滅一個人在黑暗之中見到的唯一光明,“是啊,等會兒宴席結束了,我帶你一起去拜會江南王可好?”

淑敏忽然低頭害羞了起來,“這……怕是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謝檀笑笑,低聲曖昧的問道。

有些人,一見便如故。

淑敏臉上的羞澀越發的濃厚,“姐姐如果再打趣我,淑敏就不理你了。”

說完,似覺得這樣不足以掩飾自己的心性,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滿滿的酒,去掩飾自己臉上的神色。

謝檀隻是笑笑,卻未曾想到,那慕容墨竟然也會有如此明媚開朗的女子喜歡,怕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吧。

歌舞聲在耳邊,回響不絕,慕容亦是樂樂嗬嗬,看來這一次祭天求福,三月春暖,倒是讓慕容帝的身體好了不少。

本來也隻是四十多的年紀,如狼似虎的時候。

一曲歌舞又結束了,宮廷裏的生活總是如此奢靡歡樂,彩衣侍女手上各端著一盞酒壺,一個酒杯,排列有序的來到王公貴族的麵前,將酒盞和酒壺放下。

謝檀心裏沒來由的一種緊張,太子麵前本無酒壺,這一次倒是為她添上了一壺酒。

隻見慕容墨便換了一個坐姿,頗有些隨意的靠在坐塌的木欄上,目光飄忽不定。

謝檀心裏著急,可奈何自己在宮廷中也無門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壺酒擺在了太子的桌上,而那些前來侍酒的宮女宦官齊齊的將酒壺舉起,酒液如同一道清澈的紐帶,注入酒杯之中。

剛倒完酒,那個服侍太子的小宦官卻疑惑的咦了一聲。

此時大殿之內倒也安靜,一個小宦官發出這樣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不由側目。

那宦官見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連忙趴在大殿之上請罪道:“陛下恕罪,隻是奴婢覺得這酒中似乎是有點問題,所以不由得疑惑發出了聲,還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