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爺爺想你

我從那虛幻的泥淖中拉扯出來,脊背發涼,布著一層涼涼的汗。

五年,便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盤算著這幾天搬家的事,不知不覺的就想到了隔壁的事。還好,自從上次警察來過之後,隔壁再也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

據說事情的起因是因為隔壁的男人喜好偷窺,冷落了女人,所以女人給男人帶了綠帽子,要和男人離婚,但是男人不肯,無論怎麽挽留都挽留不住女人,所以一怒之下將女人用亂刀砍死,用斧子剁成碎肉,喂了自家的狗吃。

事情沒有到此為止,男人的殺紅了眼,發誓要殺死所有水性楊花的浪**女人,他將性工作者騙至家中,用迷藥將其迷暈,然後作案,斬去其雙腿。

按理說,屍體腐爛了這麽長的時間沒理由聞不到氣味,還有行走的女屍,凶手的作案方式,都成了此案的團團疑點。

最後在將要定案之際,警方有了一個突破性的發現,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測,原來凶手另有其人,正是另女人出軌的男人,也就是第三者。

事情的真相其實是當時男人找上了第三者,兩個人扭打了起來,在打架的過程中第三者喪失了理智,失手殺死了男人。也就是說在女人死之前,男人就已經被第三者殺死了。

但第三者無論怎麽審判,都說他隻殺死了男人,女人的死跟他沒有半點關係,根據調查,警方也發現作案的不是同一個人,但既然凶手找到,男人女人又死無對證,所以就匆匆的結案了。

一個月間,我們這棟樓的住戶已經搬走了不少,慢慢的就演變成了凶宅,我盡量的去遺忘這件事,如今想起來,脊背都在發怵。

當日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那十幾具沒有腿的女屍一齊向我倒下,那場麵極其壯觀,硬是讓我幾天都沒吃的下去飯。

不過,不平靜的生活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了,我改考慮的是接下來該怎麽養活自己,張楚燁已經不是之前的張楚燁,公司可能將麵臨收購,我還沒有結算的工資可能也要打水漂了。

如果想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去問隱夜無疑是一個最好的辦法,可是他會告訴我嗎?

我在我的臥室門前來回的踱步,最終沒有落下拳頭去敲。

在這寂靜的夜裏,我突然感到日子漫漫長,我將沒有目標和希望的走下去。

冷瑤是誰?她為何如此迫切的尋死。為什麽她的聲音和我如此相似,為什麽無緣無故的,我會聽見她的聲音?

我強迫自己再度入睡,卻再也睡不著,一直到天亮,我才微微有些睡意,睜開酸痛的雙眼,已不知現在是幾點。

剛撐開眼皮,就看見隱夜站在陽台上伸著懶腰,慵懶的陽光靜靜的流淌在他的身上,他舒適的揚起臉頰,活動自己嘎嘣作響的筋骨。

“你不要命了!”我騰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下意識的朝他大聲吼道。

他轉過臉,毫發無損!

也對,昨天戊戌都能在陽光下不受傷,更別說隱夜了。

我笑笑說:“你看你,多好,可以像平常人一樣生活在陽光下,還比平常人的要強大幾百倍。”

他沒有搭話,隻是神色淡淡的看著我的,我起身,準備開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宋瑤,你真的覺得這樣好麽?”

……

“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去,自己的容貌卻分毫未變,你要不停的學會去融入新的世界,無論怎樣都沒有歸屬感,即使這樣,你也覺得好嗎?”

我沉默了,他說的這些話,仿佛是真的在問我,不是詢問我的感覺,像是在試探,如果這個不死不滅的人是我,我能否承受。

他是什麽意思,是我跟他是一類人,還是……他在考慮要不要把我變成僵屍。

“可是,可是你沒辦法選擇,你現在都已經是僵屍了,為什麽還要不認同自己,再說,都過了這麽多年了,所有的東西都會變成一種習慣。”

“不是習慣,而是牽掛。”

牽掛……這個詞,不是戊戌對我說的嗎?他說他之所以蘇醒過來,是因為有牽掛。

隱夜坐在沙發上,手指交叉,大拇指抵在下巴上的,手肘抵在腿上,他說:“我因為牽掛一個人,所以選擇蘇醒。”

“你說的對,我應該習慣這樣孤獨寂寞的日子,都這麽過了五百年了,什麽都沒辦法改變。”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這個我牽掛的人,我好不容西養成的習慣將被毀於一旦,我恐怕再也沒辦法重新忍受孤獨寂寞的日子。”

我想他口中那個牽掛的人一定不是我,因為我跟他在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便問:“那你牽掛的這個人呢,她知道你嗎?如果她也牽掛你的話,你可以把她變成僵屍,這樣你們就可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做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你也就不會覺得孤獨了。”

“她會願意嗎?”他笑笑看著我,眉宇間有一絲不易捕捉的哀傷。

我安慰他:“當然,你這麽好,說不定在你想她的時候她也在想你呢,你不要太難過了你要抱著希望,隻要有希望,一切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你何時看到我難過了?”他笑著反駁,搖搖頭,剩下的話都吞進了喉嚨裏,不知為何,他滾動喉嚨的動作如此艱澀,像是哽咽了一般。

“去把你的臉洗洗。”

在他嫌棄的聲音催促下,我才醒悟過來自己沒有洗漱,立馬跑的如同個兔子,一溜煙的鑽進了洗手間,看著鏡子裏麵滿麵油膩的自己,不由得一陣羞赧,我剛剛竟然用這副模樣去情真意切的安慰隱夜。

洗臉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叮鈴鈴的聲音帶著我的眼皮一陣顫動。

“喂,哪位?”

“是瑤瑤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邁蒼老的聲音,一個我從未預料到的聲音。

“爺爺……是我。”

“來村裏吧,爺爺想你了。”

我拿著手機,久久沒有應答,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岔了,爺爺他竟然說他想我了?

我先前說過,爺爺從小就討厭我,每次爸爸媽媽把我放到他家的時候,他就會把我身上掐的青一塊紫一塊,而且爺爺有些神神叨叨的。

自從奶奶過世以後,我就漸漸地不去爺爺家了,如此想來已經好幾年沒見過爺爺了。

“好,爺爺,我馬上去找你,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了去。”

“啥也不不用買,你過來就行了。”

我依稀記得同村的人叫爺爺叫老狗,因為當時爺爺由於生病摘除了一隻眼球,安了一隻老黑狗的眼睛,所以自此以後大家都叫他老狗。

我收拾好東西之後對隱夜說:“隱夜,你回你的房子吧,我爺爺叫我回鄉下。”

“我就住你這。”

“隨便,反正我這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回來的時候我給你買袋狗糧哈。”

“買狗糧,給你自己吃麽?”

“呸,當然是謝謝你給我看門了。”

他笑著用手指隔著空氣點點我,說:“看你這張嘴。”

我發誓,我隻愣住了零點零一秒。

在這零點零一秒內,我的腦海裏不斷湧現戊戌的臉,未來是怎樣,我預測不出來,我唯一知道的是,在戊戌將要離開的時候,我鬆開了我的手。

我莫名的有些難受,用手捶捶胸口之後開始若無其事的收拾衣服,戊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哄騙我,反正我相信了你的話,我相信我能等到你。

如果你不來,我將永遠記得你欺騙了我,可是,如果你來了呢?

我無法對你做任何的承諾……

戊戌讓我讓我感受不到安全感,所以,我從不敢掏心掏肺的擋死自己的後路。

————

我收拾好東西之後,就去汽車站坐車,每次我來到這個汽車站,目的地都是姥爺家,可如今,人已經不在了。

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越飛越遠,你越追趕越追不回。

姥姥一個人呆在塔塔村,不願意來市裏,她說她現在還能動,自己還能照顧好自己,等到老的不能動的時候再來市裏,讓爸爸媽媽照料她。

回想起地府攔親的那一幕,仍是膽戰心驚,可是我並不後悔,要不,姥姥就跟著姥爺去了。想想這些東西還真是玄的很,不服不行。

爺爺住的地方叫宋家莊,一個莊裏麵住的都是姓宋的人。記得當時有個老爺爺非對我說我們宋家莊的人是宋江的後代,幼年的我信以為真,為此天天守在電視前看水滸傳等著宋江出場。

現在看來,就跟哪天有個姓孫的人告訴我他是孫悟空的後代一樣荒誕。

如今,宋家莊隻剩下些年事已高的老人了,逢年過節,別的地方的人都快快樂樂,辭舊迎新,隻有宋家莊,吹吹打打,哀樂四起,不絕如縷。

在奶奶過世後,我曾去看過爺爺一次,那天,爺爺搬著小板凳,坐在堂屋門前曬太陽。

他滿是皺紋的手裏握著煙杆,煙杆上掛著一袋煙草,吧嗒抽了一口旱煙,吐出一團青霧,頗有些感慨與無奈的磕磕煙鬥,望著天邊的殘陽顫顫巍巍的歎了一口氣:“這人老了,就隻有四個字,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