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知道展誌承是絕對不會同意讓自己去的,展陌還小,懂的事情少,所以一番爭執下來展誌承能讓步,但是自己卻不同了,況且自己也不想就這麽輕易離開,自己這邊暗地裏吃了那麽多虧,一次都沒曾找回來,就這樣走了該有多窩囊。

想著說道:“不了,陌兒走了,我若再走府裏就更冷清了,我等以後有時間再去,這一次陌兒去就可以了。”

當著展誌承夫婦的麵,程彥沒法多說,隻能道:“那菱兒要珍重,以後親事若是有了消息一定要給舅舅個信,舅舅要來送我家菱兒出嫁的。”

展紅菱點頭道:“嗯,菱兒記下了。”

程彥這才牽著展陌的手轉身上車。

進到車裏,展陌在車門處向展紅菱揮著小手道:“姐,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要保重,我會想你的……”

一邊說著還一邊抹著眼淚。

展紅菱也忍不住眼圈發紅,頻頻向展陌和舅舅揮手。

直到車子走出很遠,拐過前方的巷口,展紅菱才回過身來。

此時展誌承夫婦早就已經回去了,門口隻剩下她和翠蘿栓子。

展紅菱站在那裏想了想,回去看著空屋子也是難受,不如先出去辦點事。

於是說道:“翠蘿,栓子,我們出去走走。”

翠蘿和栓子不知所以,道:“哦,好啊。”

展紅菱帶著他們離開府門來到之前她和翠蘿遇到李二柱母親的地方,站在那裏一邊回憶著一邊問翠蘿:“翠蘿,你記不記得那天李二柱的娘走是是朝哪裏街口去的?”

翠蘿和栓子立刻知道她想幹什麽了,翠蘿想了想指著北麵說道:“應該是那裏,而且那邊都是窮人住的地方,李二柱家住在那裏的可能比較大。”

展紅菱輕笑道:“你這丫頭,還挺會分析的,走吧,我們去哪邊打聽打聽,看能不能找到李二柱家。”

就這樣三人邊向裏走邊打聽,找來找去,最後還真找到李二柱的家。

李二柱家隻有小小的兩間房,據說李二柱的母親早年守寡,一直和兒子相依為命,沒再找人家,李二柱為了能讓母親生活得好點,才賣身進了展府,誰成想後來又失蹤了,他的母親已經急得快瘋了。

來到門前,翠蘿上去敲門,問道:“是李二柱家嗎?李家嬸子在不在?”

問了幾遍也沒人回答,翠蘿抻頭裏看了看,屋門距院門隻有兩步遠,一眼就能看清。

“小姐,門沒鎖,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展紅菱遲疑道:“這樣好麽?”

栓子憨聲道:“沒什麽不好的,都是窮苦人家,沒那麽多說道。”

展紅菱想想也是,這樣的人家似乎沒什麽可丟的,進去也無妨,自己又沒有惡意。

於是便帶著翠蘿了栓子推院門走進去。

房門破得直顫,推開之後一股陰冷的黴味撲鼻而來,展紅菱下意識地用手絹掩了掩嘴。

翠蘿走在前麵,一邊打量著一邊走向裏屋,輕聲問道:“有人麽?李家嬸子在不在家?”

走到裏屋不知看到什麽,卻突然“啊”了一聲,似乎受到驚嚇。

展紅菱和栓子連忙快步進去,道:“怎麽了?”

“是、是不是死了?!”她手指著牆邊的破床叫道。

展紅菱和栓子抬眼看去,隻見一個老婦人佝僂在**散亂的頭發落在青白色的臉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看樣子真像是死了。

展紅菱曾經見過素蘿死時的模樣,遠比現在的二柱子娘淒慘多了,所以不覺得如何害怕,慢慢地走上前去,輕輕推了推老人的胳膊,道:“老人家、老人家……”

老太太眼睛也沒睜一下,不過展紅菱倒覺出她單薄的衣裳下似乎有一絲溫度,道:“好像沒死,栓子,快去請大夫。”

“哦,好的。”栓子答應一聲飛快地跑出去。

展紅菱坐到床邊又摸了摸老人的手,道:“這麽涼,翠蘿,去燒點熱水,順便把屋子燒熱。”

翠蘿也是苦人家出身,劈柴燒水什麽的不在話下,可是出去轉了一圈卻連一根柴都沒找到,回來說道:“小姐,沒柴啊,用什麽燒水?”

展紅菱抬眼向外麵看了看,道:“那你就把院門拆了,以後再給她換一個就是。”

“嗯,好的。”翠蘿答應一聲出到院外,在那扇年久失修的院門上扳了幾下,就把幾塊門板掰了下來,拿到屋裏劈開生起火燒水。

不多時把水燒開,用破瓷碗裝著端過來,和展紅菱一起給二柱子娘喂下。

喂過水後或許是有了點暖氣兒,老太太終於醒過來,兩隻混濁的眼睛無神地看著展紅菱和翠蘿,一時間竟然沒認出來是誰。

這時栓子找的大夫也來了,看過之後對展紅菱說道:“這位老婦人得的重症風寒,身體又太過虛弱,即使服上藥也要好好調理才行,不能傷神勞累,也不能再在冷屋子裏凍著。”

展紅菱答道:“好的,我知道了,先生給開藥吧。”

大夫開完藥後離開,展紅菱讓栓子去抓藥的同時又讓他買些米麵回來,因為翠蘿說家裏的米缸也幹幹淨淨,老太太已經餓了不知多久了。

等到人都出去,展紅菱才回身問二柱子娘,道:“老人家,你怎麽弄成這樣了,難道二柱子沒回來看你嗎?”

二柱子娘此時已經認出展紅菱是誰,躺在那裏虛弱地說道:“沒有啊,我還想去找展小姐問呢,可是展府的門人不上我進,我等了好些天也沒見到展小姐出來……”

展紅菱估計她說的可能是養傷的那些日子,不然自己每隔三五天了怎麽也會出府一次。

她正想著,二柱子娘又問道:“展小姐,你怎麽會來我家,是二柱子有消息了麽?”

展紅菱點點頭,道:“是啊,我前兩天見到他了,我以為他會回家來,所以來找他。”

二柱子娘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掙紮著要起身,道:“他、他回來了?!他回來為什麽不來看我!他的老娘都要病死餓死了他知道不知道啊……”

說著已經老淚縱橫。

展紅菱連忙伸手扶她,道:“老人家您別這樣,我想他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不會不回來看你。”

二柱子娘幹硬的手緊緊抓著展紅菱,道:“展小姐,你是在哪裏看到他的?求你告訴他一聲,我想他呀!他走了一年也不給我個消息,我擔心呀!”

展紅菱歎氣道:“我若能跟他說上話就不到這裏來了,我前天在城外見過他,可是他見到我轉身就跑,追都追不上。”

她沒有說是在青石坡看到的二柱子,不然老太太肯定要去找,以她現在的身體,若是那樣折騰的話可能真就活不幾天了。

二柱子娘聽了再次哭起來,道:“這畜牲啊,究竟是怎麽了,不見展小姐、不回展家,也不回來看我這個娘,他在外麵亂跑什麽!”

展紅菱道:“我來找您就是說這事,我想二柱子早晚都會回來看你,若是他回來,請你告訴他,無論他做過什麽,我都不會計較,隻要他肯跟我說明白就行。”

二柱子娘連連點頭,道:“行、行,我一定跟他說!不衝別的,就衝展小姐救了我這條命,我也要讓他報答展小姐!”

“報答不報答的就別說了,隻是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隻要您讓二柱子見我一麵就行了。”

說著話栓子把藥和米麵買回來,素蘿張羅著熬藥做飯,老人填飽了肚子,又吃上藥,展紅菱看屋子也暖和了,便事帶翠蘿和栓子離開,並且囑咐他們有時間就過來看看,別想老人再有什麽事。

展陌走後展紅菱心裏著實空了幾天,好在秦昭時常過來,又到了新年時節,東院的下人和鋪子裏的掌櫃們總有事來找她,忙忙活活也就過去了。

年三十晚上,展紅菱走形勢似地在西院吃了頓年夜飯,然後便回到東院和翠蘿、栓子、春瑤等人一起守歲。

勉強撐到後半夜就睡了。

初一早上跟著展誌承和展霄、展紅鸞一起去展二公和展三公府上拜年。

過新年一家人總要在一起熱鬧熱鬧,展家的慣例是在初五去展三公的棋苑吃飯。

據說早年展紅菱的爺爺在世時這頓飯是在展紅菱家吃的,可是展堯去世後兩位長輩就不能屈尊到晚輩家,而展二公的田莊又往來不便,便改成在展三公的棋苑了。

展紅菱對展誌承一家討厭還討厭不過來,對二叔公和展德承、展裕承兩位堂叔印象也一般,本不願意一起吃什麽飯,可是作為晚輩根本沒有主動權,又是到三叔公、三叔婆這兩位照應自己的前輩,前去應酬是必須的。

於是在初五這日早晨安排了栓子去二柱子娘那裏看看,然後便帶著翠蘿來到棋苑。

據說這幾日三叔公處來拜年的門生不斷,但是知道今天家筵,便都躲開了,偌大的棋苑頓時空曠起來,隻有二叔公的幾個孫子孫女在跑來跑去的地玩耍。

展紅菱和展紅鸞一起坐在叔婆嬸嬸們的堆裏捱到晚上,總算到了吃飯的時候,眾人一起來到擺設酒宴的廳裏。

家宴分男女兩桌,按輩份依次排坐在兩張長桌之後。

展紅菱身邊坐的就是展紅鸞,另一麵是展裕承的媳婦,她與這兩都沒什麽話題,於是便悶頭吃著不與誰說話。

可是吃著吃著卻感覺氣氛不對,轉頭看去,隻見對麵男席靠上首位的展誌承竟然坐在那裏抹眼淚。

她不由納悶起來,不知道展誌承這又是搞得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