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這裏奇怪著,那邊坐在展誌承身旁的展德承已經在勸:“二哥就不要傷心了,大哥大嫂去世也不是人力能夠挽回,你盡力撫養紅菱和展陌兩個孩子,也算對大哥盡心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展誌承哭更加傷心起來,用袖子抹著眼睛說道:“話是這麽說,可是大哥英年早逝、大嫂也跟著去了,直到夫妻合葬還是連個守墓的人都沒有,想他們在那邊該何等傷心。”
隔座的展裕成聽到也勸道:“雖然說風俗是這樣的,可是大哥大嫂去世時陌兒太小,紅菱又是個女兒家,怎麽都不好做,即使沒有後人守墓旁人也不會說什麽。”
這個時代以孝道為先,父母去世後都要由兒子在墓旁守三年,不然便會被人視為不孝。可是展紅菱的父親去世已經有五年、母親也已經有兩年了,都過了守孝之期,不知道展誌承現在提起來又是何用意。
那邊的對話還是繼續,展誌承的眼淚像開了閘似的越抹越多,展紅菱甚至在懷疑,他的袖子有沒有用辣椒水泡過。
隻聽展誌承又道:“陌兒雖小,可是還有霄兒,伯父與親父沒什麽分別,我打算出了正月便讓霄兒去墓旁結廬守著,代陌兒和紅菱為大哥大嫂守墓!”
展德承一陣怔愕,道:“你不是說要讓霄兒去參加科舉嗎?怎麽竟然讓他去守墓,一守三年啊,豈不把霄兒給耽誤了!”
不隻他吃驚,展誌承說完之後其他在都在驚訝,要是展靖承去世時展霄就去守墓也罷了,可這都去世幾年了,展誌承竟然讓年華大好的兒子去給兄長守墓,這豈不是在坑害展霄。
展霄聽到這話也傻了,呆呆地向上首看去,見父親不像是在開玩笑,驚恐地說道:“爹,為什麽讓我去給大伯守墓?!他又不是沒有兒女,陌兒跑去京城玩了,紅菱每天大街小巷的亂狂,偏偏讓我這個做侄子的去守墓,她們那做兒女的豈不要被人罵死!”
聽到這裏展紅菱算是明白了,展誌承這是想借著守墓的名義把陌兒逼回來,而陌兒年紀小,自己不能放心,搞不好也會去陪著,那樣一來自己不能時常回來打理產業,那些個嫁妝便又要交到他的手裏了。
想著她不由在心底冷笑,這對夫妻的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啊!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父子這樣逼迫,自己實在不能不表態了。
於是慢慢開口道:“不想叔叔竟然有這份心意,隻是若是在父親剛去世時就好了,時候正對,大哥也正好有時間,現在麽……大哥明顯是不能去的,要去也是我們姐弟去,隻是有一件事很是難辦,還請叔叔嬸嬸為我們出個主意。”
因為她的話裏似有推脫之意,話音落下之後還沒等展誌承說話,脾氣暴跌的展二公就已經憤怒地訓斥:“難怪人人說養女兒不中用,現在連為你父母守墓都這麽說道,推三阻四的,幸虧你不是個男孩,不然大哥那一房的聲譽都要敗在你身上!”
展紅菱上次就知道這老頭子愛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人,此時再次被罵也不生氣,道:“二叔公您誤會了,為父母盡孝是天經地義之事,我又怎麽會推搪,隻是叔公也要為我們姐弟弟想想,陌兒過了年也隻有八歲讓他住在墓地裏是肯定不敢的,而我一個女兒家,即便是陪陌兒住到廬墓去也還是多有不便,所以麽……”
她故意把話放慢賣了個關子。而她這一拖話音,展二公的火氣又來了,拍著桌子道:“所以、所以,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上你父母在泉下寒心、讓別人笑話我們展家!”
展紅菱不理會他的指責接上之前的話茬繼續說道:“所以我想修一個宗祠,不隻把父親母親的靈位請進去,把祖父祖母、曆代先祖的靈位也都請進去,那時候無論是我還是陌兒,盡可以在宗祠中為父親守孝,同時也可以侍奉長眠於地下的列位祖宗,不知這樣做各位長輩可還滿意?”
她這番話說完展二公不說話了,為過世的父母守孝是每家必有之事,可是修建宗祠這樣的事卻不是誰家都能做到,這可比守孝強多了,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在場無論是誰都說不出個“不”字。
看著眾人同時沉默,坐在展紅菱上首兩座之外的藤氏悄悄抿了抿嘴,逼展紅菱和展陌守墓的主意本是她出的,本以為這一招夠絕,不想展紅菱竟然這樣給化解了。
她在這裏生氣,在他對麵的展誌承更加惱火,展紅菱提出要修宗祠,在場誰都不能反對,否則便是背宗忘祖,但是要修的話,能隻讓展紅菱一個人掏銀子麽,別忘了她要供奉的可是展家的列祖列宗,祖宗可是誰都有份的。
一時間廳內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展三公開口說話了,嗬嗬笑了兩聲道:“嗬嗬,紅菱說得對,這宗祠是該修的,其實當年你祖父做尚書令的時候我就提過這事,可是當時你祖父事務忙,沒有時間回來,於是便一直拖著,拖來拖去拖到他左降,我就更沒法提這事了,現在既然紅菱說了,那我們就再修好了,隻是修可是修,卻不能由一家拿銀子,從我們老的這裏算,每個房頭拿多少錢,三家均分。”
展紅菱連忙道:“不不不,那可不行,三叔公,我知道您一向公允,不願虧了誰,可是這主意畢竟是我出的,而且供奉的還是我們這房的靈位多,所以這銀子應該由我們來出。”
展三公道:“這算什麽話,祖宗是所有人的祖宗,又不是一你們一房的祖宗,要建宗祠便大家出力,二哥,你說是吧?”
展二公連忙點頭,道:“是是,不錯,大家都要出銀子!”
展紅菱坐在那裏悄悄看了看展誌承和展德承、展裕承三人,隻見展誌承臉色隱隱發青,而展德承和展裕承一臉啞然,沒想到說著大房的事,竟然把他們也繞進去了。
展紅菱嘴角泛笑,自己想拖著的是展誌承,那兩位既然沒有過份為難自己,便對他們手下留點情。
於是再次說道:“唔,既然這樣,那各位長輩出點銀子也無妨,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這事是我們大房挑起來的,即使祖父親不在了,我們也應該有這個擔當,銀子還是我們房出大頭,畢竟我還有嫁妝在,為了父母和祖父母,花點銀子是應該的,您說呢,叔叔。”
她這一問,眾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展誌承身上去了,大房同共就展靖承和展誌承兄弟倆,現在挑頭修宗祠,馬上到了外嫁年齡的閨女都要把嫁妝錢拿出來,你這當叔叔的還能不表態?
展誌承被展紅菱將了一軍,臉色更加難看,強笑著點頭道:“是啊、是啊,銀子我們大房出,那個……紅菱既然連了嫁妝都舍出來,那其餘的當然要由我來出……”
他的話說到這裏便打住,因為對麵的藤氏的眼睛正刀子一樣盯著他。
藤氏對銀子的執著他可是知道的,那簡直是命一樣。
展紅菱生怕他們再想出話題來反悔,連忙說道:“既然這樣那事情便定了,正月裏大家把銀子集起來、找一找工匠,出了正月便盡快動工吧,若再拖下去,侄女便要老在家中裏了,恐怕到時候要在宗祠裏為父母守一輩子孝了。”
她說得不假,過了這個年她十八歲,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老姑娘了。
展三公也道:“行,這事就這麽定了,無論誰掏多少,把銀子都交到你二叔公手裏,讓他落個賬目,至於主持修建的事……”
他邊說邊向展誌承和展德承、展裕承看著,按說展誌承是作官的,不可能去做這樣的事,而展德和展裕承是經管莊園的,對於修建之事多少都有一些了解,應該從他們兩人中選一個,可是他還沒有選定,藤氏卻連忙接口,道:“三叔,修建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吧,正好我們在興建府宅,人手找著方便。”
展三公道:“可是誌承有時間管麽?他畢竟是官身,張張羅羅的叫人笑話。”
藤氏道:“張張羅羅的事他當然不方便了,所以我們府上的也不是我們自己張羅的,侄媳婦把娘家的表哥請來了,他經修建過不少大工程,興建裏的那些關竊都瞞不了他,我們家的宅子都由他經辦,我想著知根知底的,不如把宗祠的事也交給他,肯定不會出現疏漏的。”
展三公沉吟道:“讓他幫心興建到是可以,隻是這銀子的事……”
“這個好辦,銀子就還在二叔手裏放著就行了,他用多少取多少,怎麽花的向二叔公詳細報賬就行了,我那表哥是個實誠人,銀子這裏肯定出不了岔子就是了。”
她說得信誓旦旦,展紅菱卻在心裏冷笑,就那個什麽鄒建,獐頭鼠目的一個東西,看人時眼睛都斜斜的,自己可是怎麽看都沒看出他實誠來,難保藤氏讓他包辦宗祠不是別有用心,哼哼,希望你們最好不要找死,不然自己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