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灰塵可殺人否?

落陽關是個小地方,今日城頭發生的事算是一等一的大事了,總要傳說好一陣子才能平息,不過那位被暴打的小人物顯然不被人作談資。

宗陽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這一次離開青丘本是要去炎龍帝國大城凰圖城的,但隨著鏢局馬隊特意往西走偏了三個城,因為通過命珠發現薑五熊就在這裏。去凰圖城是色劍仙提及的,慕天那時說的第二個秘密,是有關宗陽的右臂魔紋,慕天曾在神符門見過一個符文大陣,其中部分與宗陽右臂魔紋完全相同,而神符門這個符文大陣來自陰陽城,一個脫離天下十九帝國的城池,據說在天棄之地的中央,隻有凰圖城才可以過去,所以宗陽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必須先前去凰圖城。

眼下與薑五熊好歹見了一麵,但宗陽不覺得心事少了一件,那白衣公子會善罷甘休麽?還有就是,身邊多了一個人。

那個背大箱子的少年成了宗陽的跟屁蟲,一路左顧右盼,目光所在處都是周圍大小娘麽的屁股。宗陽真是不勝唏噓,在天台山頂遇上個鍾愛美腿的色劍仙,如今在這落陽關遇上了個喜歡看娘麽屁股的少年,最有緣的是,他們都要與自己做兄弟。

“元賁。”宗陽喚了一聲,這是少年的名字。

“大哥。”元賁一臉萌萌的抬頭看宗陽,看麵相誰都不會相信他是個小色胚。

宗陽猶豫一下後還是問道:“你不怕我是壞人麽?”

“嘿嘿。”元賁分心看向街邊一個正在討價還價的大嬸,正兒八經的搖了搖頭,全然沒聽宗陽的問話。

“元賁,知道什麽是兄弟麽?”宗陽不管元賁有沒有在認真聽,問道。

果不其然,元賁還是沒在聽,隻是跟著宗陽走。

“元賁,我們吃飯去吧。”

宗陽隻是隨口一提,誰知元賁兩耳豎起,眼裏再沒有屁股,一個勁點頭,看來在他的認知裏,吃比看屁股重要。

不等宗陽帶路,元賁直接折向邊上一家門麵氣派的酒樓,宗陽眉頭一皺,因為他囊中羞澀,哪有錢進酒樓豪吃海喝,可元賁已經走到了門口,喊住是來不及了。

說到錢,宗陽還真想罵一通魯觀南,原本寒子牛給了一千兩的銀票,誰知道這蘑菇頭辦事不利,忘記放在行囊裏了,之後宗陽上了鏢局的馬隊才發覺,返回去拿是來不及了,好在魯觀南陰差陽錯將功補過,臨行前偷偷塞給宗陽二十兩這些年攢下的銀子,這也是後來宗陽省吃儉用喝劣酒的緣由了。

宗陽跟著元賁進了酒樓,裏麵十桌坐了四五,一名搭麻布的小二沒有理會元賁,直接迎上宗陽,滿麵春光的問道:“客官兩位?”

“恩。”宗陽掃了一眼掛在櫃台上方的菜單,眉頭更緊了。

“客官這邊請。”店小二哈著腰將宗陽領到靠角落的一桌,這會元賁卻咬著手指頭杵在點了豐盛大餐的一桌前,感覺十頭牛都拉不走,而那一桌的客人顯然不待見元賁。

宗陽喚回元賁,趁店小二走開的當口對元賁說道:“大哥錢不多,隻能管飽不能管好吃。”

元賁笑著點頭,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當店小二一聽宗陽隻點兩大碗羊肉炒飯時,馬上像死了全家似得沒好臉色的走開了,而把大木箱放在地上的元賁忽然跑向了一位剛進來的妖嬈美婦。

這美婦有了幾分成熟韻味,一身紅緞裙裝修身,使得誘人曲線畢露,尤其是那屁股,滾圓豐翹。那店小二早已迎上去,兩眼時不時賊賊的偷瞄這邊獨好的春光,有點管不住襠處了,而美婦卻突然望向身後,因為元賁的一隻小手正大膽的摸在她的屁股上,五根手指還大把的抓了抓。

“嘿嘿。”元賁擺出童真笑臉。

“小。”美婦笑罵一句,手指抵著元賁的腦門推了推。

得逞的元賁心滿意足的走回位置,看到的人隻是笑笑,不以為意。

“元賁,看得摸不得,聽大哥的麽?”宗陽不抱希望元賁能聽進去,但既然要做兄弟,有些原則還是要灌輸的。

“聽。”元賁傻笑著認真點頭。

美婦已經在一雙雙眼睛色迷迷的注視下靠近酒樓裏麵獨坐一桌,與店小二閑聊了幾句後偷偷瞄了一眼宗陽。

在等羊肉炒飯的間隙,酒樓裏又進來一對母子,小孩白嫩秀氣,看舉動就是個性子調皮的主,他的娘親臉色卻有點拘束,被這小孩牽著走。倚在櫃台悄悄打量美婦的店小二被掌櫃的扔了一顆花生,回過神去招呼這對母子,而這小孩突然鬆開娘親的手,跑到宗陽他們那一桌的鄰桌,喊道:“娘,小寶要坐這坐這。”

那娘親愣愣的哦了一聲,小孩伶俐的東張西望,最後目光落在宗陽放在桌邊的劍上,目不轉睛的走過來,似乎很喜歡劍,踮起腳直接摸了摸,又怯生生的抬頭向宗陽笑了笑。

宗陽不以為意。

小孩又把目光落在了元賁的大木箱上,兩眼好奇,剛伸手要摸,元賁卻一腳踩在大木箱上,意思是不許碰。

小孩有些怕怕的走開了,端正的坐在長凳上,朝元賁做了張鬼臉,又對著他的娘親說道:“娘,小寶要噓噓。”

母子兩穿過大堂往酒樓內裏走去。

宗陽納悶元賁怎麽對這小孩如此計較,之前那些頑童,他可是友善的很。再看這個大木箱,也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麽,宗陽細看之下發現這大木箱做工十分精致,每個麵有很多複雜縫隙,邊邊角角還包了雕花的金屬,顏色與那木頭一般黑。

“元賁,這個箱子裏裝了什麽?”宗陽問道。

一聽這句,元賁抱胸得意道:“大哥,這是個神機盒,裏麵裝的都是丹藥,隻要我一個念頭就能取出來。”

在宗陽與元賁說話之際,酒樓二樓走下兩個身影,當先的手搖著畫扇,身段修長,紅衣翩翩,長了一張如絕色女子的瓜子臉,可惜是個男人。隨後的是個紅裳的女子,戴著垂紗的鬥笠看不清樣貌,但胸口兩個巨大圓球擠在一起,露出一半的粉嫩溝壑,非凡人能有,那些個吃飯的客人發現後一雙雙眼睛都綠了,櫃台那算賬的掌櫃居然將右手伸向了自個**。

“大哥,你神識受傷了?”元賁問道。

宗陽驚愕。

元賁嘿嘿一笑,跳下長凳,一手按在了大木箱上,宗陽親眼見到大木箱上麵部分閃現白光,那是一個精妙的符文陣,不過隻是驚鴻一瞥,並沒有看清。

大木箱立即有了動靜,內部機關悄然運作,好在宗陽二人身處角落,並不會引起注意。在宗陽驚詫間,一顆七彩氤氳的丹藥從大木箱上彈了出來,被元賁一手抓住,像是活物。

“大哥,吞了它。”元賁說完將這顆丹藥扔給宗陽。

宗陽接過丹藥,以前隻道聽途說神丹妙藥,看著掌心這顆,確實有些玄乎。

“這顆是仙品級的七龍孕神丹?”俊美男子突兀的入座,俯身趴在桌子上,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盯著宗陽手中的丹藥。

“狐狸,走開!”元賁罵道。

“哦?!”俊美男子先驚後笑,轉而正襟坐起。

另一位紅裳女子坐俊美男子的對麵,當宗陽不巧一眼掃到她胸前奇景時,一時竟想起了薑五熊,真感歎一山又比一山高。

“小朋友,好東西這麽露,不怕有人起心麽?”俊美男子笑眯眯的問道,果然一張狐狸臉。

“相公,他比你好看。”紅裳女子不合時宜的打斷道。

俊美男子知道在說宗陽,其實他早就有所在意了,臉一冷,罵道:“婦人之見!”

“大哥,快吞了它。”元賁又勸道。他天生有超強感知力,知道身邊兩位是狐妖,他並不懼怕他們,但仙級丹藥最好第一時間吞下,不然擱久了藥力會大幅減弱。

宗陽信任元賁,毫不猶豫吞下丹藥。

靜候幾息後,俊美男子又看向宗陽,隻見宗陽眉心現出氤氳七彩。

“七色!”俊美男子震驚!

七龍孕神丹,吞服者大多不能吸收全部藥力,眉心現五色已經是極致。

元賁嘿嘿笑著,顯然很自豪。

俊美男子活了千年,自修煉成十方道君化為人形入凡界,有兩樣不齒,其一是凡人的修煉資質,其二是凡界男子的長相,而就在今日,眼前這人讓他佩服之極。更有甚者是,身邊這位年幼的小妖,竟然擁有七龍孕神丹這種天下罕有的仙級丹藥,高門出聖物,想來這小妖身份不小,稍作思量後,俊美男子作揖問道:“敢問小朋友尊姓大名,出自何處?”

元賁倒也爽快,毫無戒心,回道:“元賁,隱龍洞。”

俊美男子秀眉微蹙,從未聽說過隱龍洞,揣測莫非是來自極北的妖界,自信一笑後主動自報家門:“在下龍虎山赤岐,這位是賤內。”

龍虎山,天下八大道門之一,靈山洞府極廣,出兩隻得造化的狐妖也在情理之中。

“沒聽說過。”元賁有話直說,完全不顧及人家的顏麵。

狐妖赤岐幹笑,而他對麵的紅裳女子發出嫵媚笑聲。

宗陽沒有專心聽元賁與赤岐的對話,因為他吞下七龍孕神丹後,隻覺神識如黑雲中的皓月,雲霧漸開,月光大盛。可就在神識恢複暴漲之際,竟察覺到了酒樓中三處強大的神識。

“看樣子你的朋友也察覺到了。”赤岐忽然正色道。

“嘿嘿。”元賁點頭。

就在此時,店小二端著兩盤羊肉炒飯出來了,一見赤岐夫婦,趕忙堆笑喊了聲:“爺。”

赤岐根本不理睬。

元賁見了羊肉炒飯,口水嘩嘩從嘴角溢出,正要大快朵頤,赤岐的夫人卻喊了聲:“慢!”

元賁口水滴在羊肉炒飯上,側抬起頭,兩眼冒凶光,看這架勢,誰敢不讓他吃,哪怕你是個神仙,也要殺無赦。

赤岐對這尊小菩薩有發自心底的忌憚,這是活了千年所修煉出的生存本能,趕忙笑著壓低聲音解釋道:“賤內天生嗅覺靈敏,想必這飯有毒!”

“糟蹋糧食!”元賁義憤填膺,而這句話讓揮金如土生活奢靡的狐妖夫婦大為驚歎。

元賁的話已經打草驚蛇了。

“好了,既然交了朋友,那我就順水推舟,裏麵那個女的和門口那乞丐我幫你殺了,下毒的那位,就留給你了,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赤岐說罷利落起身,一臉邪笑。

“問你們,灰塵可殺人否?”赤岐合扇負手,放聲問向在場的所有人。

這些吃客本就賊賊的偷瞄赤岐的夫人,聽赤岐這麽問,都抬起頭不知所雲。

酒樓門口的乞丐再也不是那副可憐模樣,這時陰著臉正好對上赤岐的目光,看到赤岐那張猙獰的臉時,一顆由灰塵聚成的極小東西神鬼莫測般穿透了他的心髒。

酒樓裏的美婦見狀驚恐的催動元氣護體,卻被無數由赤紅元氣包裹的灰塵從四麵八方穿透全身,白皙的皮膚上滲出密密麻麻的血珠,眨眼成了血人,倒地慘死。

在場的人終於反應過來,尖叫著狂奔而逃,掌櫃的本來血脈噴張,此時後背涼到刺骨,顫抖著蹲在櫃台後麵,腳下濕了一片。

唯獨宗陽鎮靜坐著,而元賁往酒樓內裏走去。

……

片刻前。

在酒樓內裏的廚房,兩名廚子倒在血泊已經死透了,胸口都有一個洞,而那小孩正蹲在娘親的屍身上,小手挖進體內,掏出一顆血淋淋還在跳動的心髒,咬了一口,嚼著罵道:“窯子裏的賤東西果然味道極差。”

這時,小孩聽到了外邊的吵雜,心忖那兩位怎麽提早動手了,羊肉炒飯裏的毒按理還沒完全發作,跟蹤那背大木箱的小鬼那麽久,總不能功虧一簣,他扔掉手裏的心髒,剛走出廚房,就見到滿眼凶光的元賁。

“恩?!”小孩不解。

……

酒樓裏,赤岐帶著夫人瀟灑離開了,宗陽卻聽到來自酒樓內裏的巨大聲響,偶爾還伴著幾聲獸吼,仿佛整間酒樓要被拆了一般,梁上年久的灰塵也紛紛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