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恭恭敬敬的站著,連頭也不敢抬。

包大農嘻嘻一笑,道:“不錯!沒想到我包大農雖然沒什麽學問,卻收了兩個好徒弟!”

徐文長和歸有光都是一張苦瓜臉。

過了半晌,還是徐文長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按說弟子不該反駁恩師,但當年禪宗六祖慧能,便是不通文字的,有道是指心見性,有大智慧者乃是生而知之,識不識字,倒是次要了!”

“嗯!不錯,有前途,我看好你!”包大農很滿意地拍拍手。

曆史上的徐文長以落拓不羈聞名天下,其實包大農卻是知道,這不過徐文長久試不第的無奈之舉,雖不能說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但若是命運可以重來,徐文長科場官場雙得意,以他這般文思如泉湧,要拍個馬屁還不是分鍾的事情。

包大農長長歎了口氣,還是郭德綱那廝說的對啊,才華在你成功之前全是狗屁,甚至還不如馬屁來的有用!

徐文長空有天下才子之名,不但文章做的好,畫畫的好,書法也是第一流的,更難能可貴的是,徐文長還會打仗!

當年倭寇侵犯浙江之時,徐文長不但親上戰場,手刃倭寇,更連設巧計,殲滅倭寇無數。

可便是這般文武全才之人,居然一生不得重用!

雖然自己的手段有些下流,可用心卻是好的!

若是自己放任不管,徐文長的悲慘命運何以改變?

包大農站起身來,慢慢踱了幾步,來到徐歸二人麵前,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這兩張滿是滄桑生活痕跡的老臉,歎了口氣道:“文長,有光,你二人可信天道嗎?”

徐文長與歸有光二人齊齊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包大農嘻嘻一笑道:“大道至簡、至繁、至大、至小、至真、至玄!”

眼見二人都是一臉茫然,包大農繼續道:“一語可盡,是為至簡;萬物並行而不犯,是為至繁;天下之大而不能容,是為至大;芥子之中,道亦存之,是為至小;凡眼所見,莫不為道,是為至真;心不能到者,淼淼萬裏之外,是為至玄。”

包大農掉了一頓書袋,才在兩位學生瞠目結舌的表情中繼續道:“夏蟲不可語冰,非世間無冰,而夏蟲不可得見而信之!”他踮起腳尖,拍了拍徐文長的肩膀,道:“你明白了嗎?”

“這個?”徐文長茫然良久,才試探著道:“恩師的意思是,讓我和歸兄兩個不必問,不必說,不必想,隻要沿著你老人家的道路一直向前?”

“沒錯,沒錯!精神領會的不錯!”包大農很是高興,轉回了桌子旁,神色肅然,從桌子下麵拿出一根老大木棒。

徐文長與歸有光兩個忍不住麵目抽搐!

這麽粗的木棒,一棒子下去能打死人的!

包大農悠然道:“你二人既入我門下,便要守我門的的規矩,若聽話時,天天有好酒好肉,若不聽話時,也有竹筍炒肉!”

“另外,我料定你二人雖然迫於無奈,叫我一聲恩師,內心必定老大不服氣!”包大農嘿嘿一陣冷笑。

“不敢,不敢!”徐文長與歸有光兩個背後冷汗涔涔而下,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兩人還是懂的。

“你二人也不必口是心非!”包大農嘻嘻一笑,道:“日後你二人總有心服口服之日!不過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妨和你二人打個賭!”

“打賭?”歸有光和徐文長兩個對視一眼,心裏一起打鼓,就他二人已然是不名一文,若是打賭輸了,恐怕就不是拜師了!

包大農哈哈一笑道:“既然你二人叫我一聲恩師,我豈會讓你二人吃虧!”他站起身來,鄭重其事道:“這半年之內,你二人對我奉若神明,我叫你二人往東,不許往西,叫你二人朝南,不許去北!這一切生活應用之物,俱是我包家來出!”

“那半年之後呢?”歸有光小聲問道。

“若是半年之後,你二人還不肯認我這個師父,我便將你二人拜師的文書還了給你,終生不承認此事!”

“什麽?居然有如此好事?”歸有光和徐文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這半年之中,恩師叫我二人去做違法亂禁之事!”到底還是徐文長心眼多。

“放心,為師一不叫你等作奸犯科,二不叫你欺師滅祖,其實我要你二人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包大農上前兩步,緊緊盯著徐文長與歸有光二人,一字一句地道:“為師要教你二人做學問!”

“什……什麽……”

兩人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就眼前這人,居然想教徐文長和歸有光做學問?

他二人哪個不是自小有神童之譽,更不要說日常所結交者,俱是天下有名的大學問家!

可便是那些名滿天下的鴻儒巨子,在他二人麵前也不敢托大,更不要說徐文長能詩善畫,歸有光的散文更是天下稱頌。

眼前這家夥居然要教他二人做學問?

不過!

剛才包大農那一篇大道至簡至繁的說辭,說明包大農肚子裏還是有點貨的。

懷著疑問的態度,徐文長試探道:“學生有一事不解,還請恩師開解!”

“說罷!哈哈哈!”包大農一手持大棒,一手叉腰,得意大笑。

能給兩個名滿天下的大才子當老師,感覺好爽。

“請教恩師,民罔常懷,懷於有仁,當做何解?”

徐文長說完,偷偷看了一眼歸有光,這是《尚書》中《商書太甲下》中的一句,四書五經本來便是讀書人的必讀書目,這題目已然是很淺的了。

徐文長有些擔心,萬一恩師覺得這題目太簡單了,會不會掄起手中的大棒給自己來那麽一下?

“不懂!沒聽說過!”

沒想到,包大農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其實這兩句,包大農倒是知道的,可是要說掉書袋,他哪玩得過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啊?

所以還是幹脆說不知道的好!

“那麽敢問恩師,既然不是教咱們四書五經,可是要教咱們詩詞歌賦嗎?”歸有光也很是好奇,大著膽子問道。

“詩詞歌賦能當飯吃?”包大農翻了一個白眼。

“恩師總不會教弟子們天文星象,求卜問卦吧!”徐文長有點急了,好歹他二人也是名滿天下的讀書人,難不成以後要去街上給人算卦?

“那都是騙人的把戲,沒意思!”包大農一撇嘴。

“那恩師要教咱們什麽學問呢?”徐文長簡直要崩潰了。

“我剛才是不是說你們兩個要對我奉若神明?”包大農揮了揮手中的棒子。

“是!”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回答的有氣無力。

“好,那咱不問!”包大農笑嘻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