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拉納臉色蒼白的說道:“你……你來得真及時!”
這時大海猛地一顫,人們不約而同停住廝殺,懷著恐懼望向四周。
沈鑒也麵色劇變,問道:“這是什麽聲音?”
托拉納道:“歌訣中的條件都已齊備,天命人要降臨了!不過……”
沈鑒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安,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托拉納皺眉道:“就是第一句‘三魁聚頂,白靈重現’。毫無疑問,三魁是三顆星,可‘白靈’又是什麽?我本以為是出現全蝕的太陽,但是你看……”
沈鑒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太陽仍在一片漆黑當中,隻有日冕散發出極淡的金色。
托拉納繼續道:“這樣看來,把‘白靈’解釋為太陽實在有些牽強。我倒是想起師父說過另一件事……”
沈鑒忙追問:“關於白靈的嗎?”
托拉納點點頭道:“嗯。你知道王舍國本有四大家族,分別是白象、白鹿、白鳥和白魚。傳說我們的祖先都是天命人的近侍,因此被封為貴族。但師父告訴我,四大家隻是負責侍奉,並不負責保衛。天命人的貼身護衛另有其人,那是一位白色的半神。”
沈鑒不禁汗毛倒豎,喃喃道:“半神……”
托拉納道:“現在想來,那位半神也許就是歌訣中的‘白靈’……”
這時海濤如沸,漩渦四周的海水轟然立起,形成一道高逾幾十丈的水牆,像個漏鬥般將兩艘船罩在其中。
一聲低沉的咆哮遠遠傳來,它壓過雷聲和浪濤,清晰的進入每個人耳朵裏。突然,海水向兩邊分去,一座白山從海中升起,飛過寶船上空,又轟然落在另一側。海潮陡然暴漲,寶船左搖右晃,險些被打翻。
這時人們才看清,那座白山其實是一條大鯨魚。陡峭的山崖是它的額頭,崔巍的峻嶺是它的脊背。在它麵前,大明寶船就像玩具般脆弱。
托拉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白靈……這就是白靈!”
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中,人們也能看見這條鯨魚雪白的皮膚。當雷電再次劃破長空,人們發現白靈正用血紅的眼睛瞪著他們。
它驀然張開大口,露出山峰似的利齒。人們隻覺腥風撲麵,白靈轉頭咬向雷鳥號,這艘橫行南洋的戰艦立即在它口中化為齏粉。
寶船上的明軍不禁驚呆了。佟剛率先反應過來,立即轉舵準備逃走。這鯨魚體長遠超寶船,就是將其掀翻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白靈並未追趕,佟剛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條鯨魚覺得他們太難啃,放棄了這個念頭。但就在此時,他忽見白靈那醜陋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揚。
佟剛不禁毛骨悚然,這條鯨魚居然在笑。
佟剛一愣神的功夫,隻見白靈忽然一縮頭,潛入波濤中。佟剛嚇得扔下舵盤,跑到船幫向下望去。隻見它的影子越來越小,片刻便消失不見,
佟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急奔回舵台,大吼道:“所有人,固定住自己,快!”
這時海水驟然湧起,人們感到腳下天摧地陷般的一震,緊接著寶船騰空飛起,片刻後又重重摔回海麵上。
原來白靈是要將寶船撞翻。
船身上的龍骨嘎吱直響,白靈片刻不停,又用城門似的尾巴重重一掃。寶船打了兩三個轉,船首的龍頭也被拍得粉碎。
然而鯨魚還是低估了寶船,這艘船是當時中國人智慧的結晶,絕不會那麽輕易毀掉。
寶船上的每一處連接都采用榫卯結構,這種結構環環相扣,堅固無比,足以挑戰任何風浪。再加上極為密集的密封艙,寶船即使漏成篩子,也能正常航行。
所以蘇幹剌在第一次看見寶船時便讚歎其“舉世無雙”。
雷鳥號勝在迅捷,而寶船勝在堅固。
白靈兩擊未嚐得手,寶船依然矗立在它眼前。這使它惱羞成怒,用巨大的額頭不停撞上去。船上眾人自然是膽戰心驚,然而寶船卻再次經受住了考驗。
佟剛作為一名軍人,斷然沒有打不還手的道理。他一咬牙,大聲道:“炮手何在?給我打!”
一道令下,六十四門鐵炮齊聲怒吼,將炮彈傾瀉在白靈身上。鯨魚吃疼,怒不可遏,搖頭擺尾的衝來。但炮聲不絕,白靈隻能遠遠退開,像小島般浮在海麵上,用一雙紅眼盯著寶船。
佟剛後背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這時沈鑒帶著托拉納來到舵台上,佟剛問道:“沈兄,你說這鯨魚遊那麽遠做什麽?”
沈鑒望著那雙血紅的眼睛,忽然失聲道:“不好,它在觀察!”
“觀察什麽?”佟剛有些摸不著頭腦。
沈鑒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觀察誰是指揮官……它要衝你來了!”
佟剛大驚,他深知自己一死便無人掌舵,這一船的人都難免葬身鯨口。但麵對著這條狡詐而強大的鯨魚,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這時沈鑒咬了咬牙,對兩個軍士道:“推一門大炮到甲板上,快!”
佟剛道:“沒用的,炮彈阻止不了這畜生。”
“誰說我要射炮彈?”沈鑒邊說著邊拾起甲板上一把金燦燦的長戟。“我要發射這個。”
佟剛恍然大悟。要想殺傷這條鯨魚,必須得有可以穿透它身體的武器。而長戟的穿刺性是炮彈無法比擬的。這把戟是禮器,長約兩丈,若能從鯨眼刺入,很有可能傷到它的大腦。
也許這是唯一可以殺掉白靈的武器。
況且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們做太多考慮了。白靈一昂頭,發出雷鳴般的吼叫,俯身朝寶船衝來。佟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聲道:“沈兄,在下的性命托付給你了!”
這時軍兵已將大炮推過來,兩人拆掉底座上的軲轆,一前一後盡力穩住大炮。沈鑒將大戟塞入炮筒,接過火把迎著海風站立。
白靈越來越近,驀然間,它巨大的身軀再度騰起,把所有人都籠罩在陰影下。
這時沈鑒點燃炮撚。
隻見寒芒吞吐,長戟像條毒蛇般攀上肉山。白靈忽然渾身顫抖,長戟不偏不倚插入它右眼中。半空中灑下一陣血雨,白靈哀嚎著跌下來,正撞上船幫,將幾十人壓成肉泥。
之後它撲騰幾下,分開波浪往遠處逃竄。
佟剛的心髒仍在劇烈的跳動。他此刻體會不到半點勝利的興奮,而隻有死裏逃生的僥幸。
他回過頭:“多虧了沈兄……”
話說一半,他愣住了,因為沈鑒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