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摟住了她

聲音軟綿綿的毫無生氣:“我也想知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人駭然是尹飛揚。她逃得比兔子還快的那個人。而和他進行“激戰”的那個女人,駭然是杜海燕。

這杜海燕還真是——入幕之賓還真不少啊!江小魚幾乎能明白了為什麽喬雲濤對她的免疫力那麽強,原來還真是有足夠的理由。

“杜小姐,不送了。”尹飛揚一句話就把杜海燕打發掉,然後快活地大笑,拉著香港調調說著普通話,“奶奶的,踏破天涯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江小魚,我找得你好苦,結果你居然跑到我公司來了。來,幹什麽活,不用了,每天陪我逛逛聊聊就行。”

杜海燕看著尹飛揚的樣子,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狠狠地瞪了江小魚一眼:“果然是人盡可夫的相。”說完扭著大屁股掉頭就走。

可是江小魚沒讓她走,拽住了往走廊一邊閃,嚴肅了神情:“海燕,你不能這樣,我記得海岩曾提起過你時有多驕傲又多自豪。你怎麽能讓你哥哥傷心?”

“喲——”杜海燕輕飄飄地笑了,“還沒成為我嫂子,倒拿起大嫂的格調來了。我這樣怎麽啦?礙著你啦?橫豎這樣又不會影響到你和喬雲濤**。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居然這樣說她,這杜海燕橫豎也上過高等教育,怎麽就連一個初中生的修養都不如。江小魚咬咬牙,“這世上不光隻有一個喬雲濤。你總有一天會遇上真愛。如果到那一天,你能回頭麽?”

“我到那一天怎麽啦?”杜海燕可不瞧她,眉高高地挑起,眼睛斜斜地看著她,依然笑得陽光燦爛。而且把纖纖十指有意無意地在江小魚麵前揚起,然後鑽戒的光芒刺著了江小魚的眼,讓她不得不收回目光——這女人已經完全墮入**裏了。

“江小魚,我可以肯定地說,不管是哪一天,我都會比你活得有滋有味有奔頭。我是風流成性啊,可你還不是人盡可夫。惹了東家惹西家。我哥哥,尹飛揚,喬雲濤,還有坐在裏麵的那個什麽雲總……”

“你胡說些什麽?那是我老板。”江小魚忍無可忍忍,“我隻是來這兒做秘書——”

“就是了,秘書嘛!誰不知道天下的秘書都兼職情人的。”杜海燕懶洋洋地往後麵走,“還不一定能成為我的嫂子呢,就擺架子了,我杜海燕你能管得著嗎。至於喬雲濤,你盡管獻身吧,結局還不是一樣。”

走到辦公室門口,偏偏還往那個花心大少臉上狠狠地親上一口,

“海燕,晚上再親。下次再親。我得逮著那個女人再說,溜得象狐狸一樣。好久沒抓到過了。”花心大少直接就把大美女往一邊甩。

“尹少,你不能這樣到處留情嘛!人家才和你親熱過。”杜海燕依舊倒貼了上去。

可惜這是尹飛揚,標準的花花大少,向來不會替女人給台階下。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一個勁地搖頭:“奶奶的,老婆和情婦可不一樣。妞兒,你做情婦可是沒得挑,三五年就跟著爺我了。鑽石什麽的盡管跟我要。可要做媳婦兒嘛,隻怕我老媽直接拿掃帚把你掃出去。”

“哼!總有一天讓你舍不得甩我。”杜海燕惱羞成怒,不得不扭頭就走。

江小魚愕然看著杜海燕扭著大屁股揚長而去,好久不能恢複正常思考。想來杜海燕能當上知名女主持,多少有些涵養才對,看來這杜海燕果然隻能算是胸大無腦的那種。

那女主持的身份到底是怎麽來的,隻怕也有問題。

可依她的性子,還真沒法對付杜海燕。她仁至義盡,言盡於此。無語地回到辦公室,看見尹大少正在想著什麽覺得好笑,一副痞子樣,又有點黑社會的囂張。

然後這個才做完“劇烈運動”的尹大少居然這時厚臉皮地把胳膊往她肩膀上架。江小魚手腳麻利,早閃開了。

“尹飛揚,你再這樣我可——”江小魚咬了牙,可要怎麽樣,她還沒想上來。

“我不過就是喜歡你而已,有必要對我這麽咬牙切齒嗎?”尹飛揚嘻皮笑臉著湊到她跟前,手就伸到她臉上來,“咱們約會吧!”

江小魚不客氣地打掉他的手:“尹大少,你不是才約過會嗎?你不是要江南氣質美女嗎?你不覺得,不管哪個江南氣質美女,都會嫌你這手髒嗎?”

天,這人就是種馬,她就是有雙利眼,當初一眼就看出他是什麽樣的人。

“我的手幹幹淨淨。”尹飛揚裝瘋賣傻,把手伸到她跟前來。

“把你的臭手拿開。”江小魚可真火了。

“喲,吃醋了。喜歡我所以吃醋了。不錯不錯。”尹飛揚得意洋洋。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江小魚氣呼呼地回她的崗位上坐下,當作麵前沒這個人。他再把臉湊上前來,她就用麵前那個十六開的大硬皮本像拍蒼蠅一樣拍死他。

尹飛揚可不知道有人要把他當蒼蠅拍死,早湊了上來。江小魚漫不經心地拿起那個大大的硬皮本——

“飛揚,這是我的秘書。”這時雲維庸淡淡的一句話傳了過來。

“雲總,你的秘書就是我的秘書。”尹飛揚有的是厚臉皮。

“我的秘書不是你的秘書。”雲維庸淡淡地說,非常不容置疑,“而且現在是上班時間。”

“公司就是我的嘛,上班不上班我說的算。”尹飛揚笑嘻嘻的。

“那好,以後公司都由尹少說的算。”雲維庸也不爭辯。

“哈哈哈,我說著玩的,嘿嘿,雲總別當真,千萬不能當真。小魚,咱在外麵等你下班時見。我走了。”

快點走吧!

江小魚看著尹飛揚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這才放鬆地坐下來,可心裏頭說不出的難受。杜海燕是徹底墮落了,杜海岩說的那個優秀得引以為傲的妹妹根本就不是剛才這個女人。

如果杜海岩知道唯一親近些的妹妹變成了現在這樣,不知道有多痛心。

但她也無能為力。

隻是尹飛揚居然是全家福的兩個老板之一,真是出乎意料,而且——不可避免地會出現麻煩。這男人,活該娶個母夜叉治治。

看到他就覺得天都陰了。

雲維庸一下午都沒再出過小房間,江小魚無事可做,光坐著覺得度日如年,又不好進裏屋去翻公司資料看。來全家福的理由讓她心裏多少有些做虧心事的感覺。最後忍不住,隻好重操老本行,努力打字去也!

除了中間有人送來一束花,打擾了她一下下外,一切都順利。她當時隻微微地看了一眼卡片,看到有個尹字,就把花直接掃到垃圾桶了。然後接著打字。

說實話,她覺得在這裏寫文,和淩晨一樣的感覺,寧靜,無人打擾。很好。

直到有人在她身邊咳了一聲,然後淡淡地說:“我的咖啡呢?”

“馬上——”這話應得訓練有素,人也隨之跳起。然後江小魚才想起看時間。哇哇哇,怎麽一下過去了三個小時。他的咖啡遲了一個小時了。

趕緊地去。回來時隻看見雲維庸斜斜地倚著門,正在看她的電腦。

“啊——”她趕緊地關掉顯示器。順便送上咖啡。

“你多大了?”雲維庸問。

啊?她傻愣愣地回答:“二十八。簡曆上不是寫著有嗎?”

“哦!”沒再說別的,這個很男人的男人端著咖啡進去接著辦公。

然後江小魚回頭看著電腦,她現在正在寫的是:《都市裏的愛情童話》——灰姑娘搞定大灰狼總裁篇。

破天荒第一次,江小魚在下班時從後門溜走了。

尹飛揚,她怕。有些人天生狼性,沒必要抱著把狼馴成羊的心理。

但是很巧,經過中心公園時剛好遇上了喬雲雪。

“我們一起吃個晚餐吧!”喬雲雪說。

不一會兒,兩人就一起坐在了怡紅花園的茶餐廳。江小魚當然不願意到這個地方來,可喬雲雪說:“小魚,你遲早會進入我喬家,就沒必要這麽小家子氣了。”

不一定會進入她們喬家,但真的沒必要這麽小家子氣,所以江小魚如今就和喬雲雪麵對麵地坐在一起。然後靜靜地一起吃飯。吃完了,兩人還在靜坐。

許久,喬雲雪才歎了一聲:“小魚,我聽奶奶說你在她麵前不是那順服,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我瞧你現在臉色比以前可是好多了,有點戀愛中的樣子,難道你們有發展了?”

江小魚搖頭,淺笑不語。

“為了濤濤著想,也得努力一把呀!”喬雲雪也搖頭。

“雲雪,順其自然吧!我爭過,可是爭來爭去反而把濤濤都爭到你爺爺奶奶那兒去了。而你的弟弟還在說,他很愛我。他愛到把我兒子都送你爺爺奶奶了。我算是看透了。”江小魚淡淡地笑著,反過來勸這位大姐。有些事身在其中永遠想不通,可人家一棒子過來,就突然全想通了。

為什麽要把自己綁死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喬雲濤另取嬌妻,濤濤回歸喬姓,她黯然神傷的離開。最大的可能,也就隻有這樣了,為什麽她當初會想著天都會塌了呢?

“女人不可以失去自己的愛人,否則——”喬雲雪有些落寞,“生無所戀。”

這個情緒低落的喬雲雪是江小魚從來沒有見過的。微微一歎,江小魚牽過了她的手,拍著她的手背給她打氣。

“江小魚,你一定是還不夠愛我的弟弟,要不然你不會這麽輕易看開。”喬雲雪說。

也許是吧!

“你——為什麽離婚?”江小魚不得不表示關心。但關心就必然會說到敏感話題。

喬雲雪自嘲地笑了:“因為他說他配不上我,然後卷起包就走人,還一走到美國,讓我看不見。就這麽簡單。”洋洋一笑,喬雲雪又是一聲大笑,“離婚時我送了佳家一成的股份給他,讓他漲點身價,下次配得上別人。當然,佳家的一成股份,他還沒到美國之前就全賣了,我弟弟比我多一成股份,就是他那兒收購回來的。”

“他——為什麽配不上你?”江小魚輕輕地問。她瞬間明白了為什麽喬雲雪從來沒反對她和喬雲濤的交往。

“家世。”喬雲雪笑了,“和你一樣,出身貧寒。比你更無依無靠,無父無母。而他是個男人,這種狀況讓他更覺得無地自容。你如今總躲著我弟弟,有一天會出事的,到時我看誰更後悔些。小魚,喝酒。”喬雲雪叫了一瓶白酒,仰頭就喝。

江小魚伸過手去攔她,卻被她擋住了:“讓我喝點兒。”

結果不是喝點兒,而是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江小魚要送她回家,可她一直搖手,然後用力推開她:“我喜歡一個人待著。我媽都不知道我的住處。小魚,我不要你送,我不要你知道我住哪兒。”醉了也說得清清楚楚,可見對這事有多堅持。江小魚隻得目送著她離去。

隻是這之後有個小小的片段,就是第二天喬雲雪八點鍾就打電話過來問:“小魚,你昨天看見有人跟著我沒有?”

“沒有啊!”江小魚告訴她。

“哦!”喬雲雪應得有些含糊。

“怎麽啦?”喬雲雪是大氣磅礴的,不會這個樣子,江小魚感覺到奇怪。

“我昨晚酒後**。”她聽到喬雲雪自嘲地一笑,“不知道被哪個男人占了便宜去。咳,別當真,開玩笑的。”

喬雲雪怎麽會開這種玩笑。江小魚後悔得要死,為什麽要相信她的話,不去送她呢!如今隻求老天爺保佑,那個男人不知道喬雲雪的身家,不會讓人**還留個**照片訛詐錢財。

所以江小魚上第三天班時,什麽心思也沒有,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隻看著牆角的盆栽發愣。她真該死。恍神間看到又有人送了花來,她看都不看就掃進垃圾桶了。

尹飛揚,你給我滾得遠遠地去吧!

沒想到喬雲濤打了電話過來:“我送的花——還喜歡嗎?”

結果江小魚馬上又從垃圾桶裏撿了出來。真難得啊,他第一次送她花呢!數了數,11朵玫瑰,代表什麽意思呢?不知道,也不管他。

聞了聞,她找了個瓶子插了進去。

然後看著發愣。

真對不起喬雲雪,她江小魚簡直混蛋。

這一天她是渾渾噩噩地過去了。也就是說,除了給雲維庸泡了幾杯咖啡,其餘什麽也沒做。隻是其中雲維庸出來催咖啡時,又問了同樣的話:“你多大了?”

我二十八歲了。江上魚認真地再次回答他。

下班時雲維庸問:“會不會交際舞?”

“不會。”

“去學。過幾天有個聚會,你要陪我出席。”

“一定要嗎?”江小魚討厭的就是跳舞。

雲維庸毫無表情地看了她兩眼,然後又埋頭辦公了。江小魚發現他正在寫:成為中國第一大連鎖商場的策略——第一,強健自身;第二,擊垮競爭對手……

不知道沈玉清那邊防禦進展得怎麽樣了?

終於熬到下班。很好,她再次成功地從後門溜了出來,避開了尹飛揚的下班逮人。然後回家,路過中心公園時,她看見喬雲濤也正好下班。

他今天下得這麽早啊?

本來想去打招呼,可看見車裏坐著白小柔,正半站著和開車的喬雲濤有說有笑呢——江小魚一笑置之。她還是看風景為好!不過沒看上好久,後麵有人拽了她的手就走:“去看濤濤。”

是該去看看了,可是心裏不平衡啊。她淡淡一笑:“他都成了你喬家的一分子了,我去看,不是徒增煩惱。”

“濤濤不成為喬家的一分子,你才該煩惱。”喬雲濤強硬地說。

江小魚淡淡一笑,對於這事,她最近心意很淡,淡得象世上隻有水沒有鹽的感覺。而且母親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偏偏這病完全無法減輕。沒有任何藥物可以在發作期間控製。

當車子開到別墅門口時,喬雲濤沒有開車門:“小魚,李子平以後絕對不會再糾纏小霞了。”

“那就好。”她點頭。

“不過這人還真是拚上我了,最近一直在找麻煩。大有不把我拉下馬就誓不罷休的衝勁。想不到他爸和我爸拚了一輩子,如今他也找上我來了。”

“他的麻煩更多。”

喬雲濤聽了大笑,然後親著她的臉:“小魚,這幾天你讓我有點糊塗。”

“怎麽會呢?”江小魚笑,“你瞧我對你多好,又打電話又獻身,差不多就是生死相許了。喬先生,你還想怎麽樣?”

“你真地恨我把濤濤留下?”他搬起她的臉問。

“不。”她搖頭,“我隻是想通了。既然你們喬家門坎這麽高,大不了不嫁你,兒子歸你。就這樣,一想開就過得輕鬆舒適了。”

這樣更糟。

不過這次見麵喬奶奶臉色好多了,喬爺爺還是那麽好玩又熱情。隻有濤濤小小的人兒好象又成熟了許多,讓江小魚看著就心疼。

“媽媽抱抱。”說著,就把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裏。

可是濤濤拚命把腦袋鑽了出來,偷偷地瞄著喬家三個人,輕輕地說:“媽媽,你嫁給喬叔叔好不好?”

江小魚愣住了,然後淡淡一笑:“濤濤被哪個收買了啊?”

“媽媽,我說真的,你嫁給喬叔叔好不好?”濤濤眼巴巴地看著她。

“也許真會的。”親親兒子細嫩的小臉兒,江小魚柔柔地笑,讓濤濤看著看著也相信了。

怎麽現在感覺好象真的是她不嫁他,而他拚命想娶她。實際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兒呀!

離開的時候,喬奶奶有意無意地提起:“小魚,聽雲濤說你現在在工作,不知在哪兒工作?”

“就在附近。”江小魚隨口答著。沒打算說得更清楚。

然後和濤濤緊緊地擁抱了一會,讓兒子的臉上沾滿了她的口水。不過在要分開時,濤濤把媽媽摟住不放,小小聲地說:“媽媽,叔叔說了,隻要我住滿兩個月,爺爺奶奶喜歡我的話,你和叔叔就會結婚。媽媽,兩個月快點過哦!”

結果她讓兒子沾滿了她的淚水。這小東西年年月月盼的就是有個爸爸呀!

於是在車上的時候,江小魚提起:“要不,你現在就把濤濤轉為喬姓吧?”

為了兒子好,這有必要。兩人走到今天,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什麽親子鑒定什麽的廢話。

“沒老婆有兒子,你不是拆我第一副市長的台麽?”喬雲濤明明在打趣,卻讓人有些責怪,這淡淡的責怪讓江小魚一路保持沉默。然後在下車時,她說:“雲濤,給我一年時間。”

“一年時間做什麽?”他問。

“我有許多事要做。”江小魚眼睛定定地瞧著他,“如果你真地從頭到尾看過《從今天開始愛你》,你會明白,如果我現在嫁給你,我們最終隻有離婚一條路。”

“一年時間?”他問。

“是的,一年時間。”她答。

“我怎麽知道我會不會被你遺棄?”他調侃著,細長的眼狠狠地眯了起來。

“我都不擔心你會帶白小柔走入結婚禮堂,你怎麽會怕一個帶著拖油瓶有著精神病的母親的女人跑掉。”

喬雲濤猛地摟緊了她:“小魚,我覺得我對你太仁慈了。不該放縱你這樣。”

“雲濤,你別說仁慈。你們喬家對我已經不仁慈了。兒子歸了你,拋棄了人生夢想去上班。我江小魚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入你們喬家設好的泥潭。我不知道你參與了多少,但我知道我就是離開你,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知道就好。”喬雲濤反而笑了,“小魚,喬家不管是誰,做了什麽,都是為了我的幸福。而我的幸福永遠和你連在一起。”

會永遠嗎?很難。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江小魚深知這個道理。

分開時,喬雲濤低低地笑著:“小魚,記得我如果被白小柔逼上結婚禮堂,一定要過來搶婚。”

江小魚冷哼,不理他。他要是能被人逼婚,那還做什麽市長。

在上樓的時候,江小魚燦燦地笑了:“喬先生,忘了告訴你,我今晚跟媽一起睡。你不用過來了。”

這女人果然變得邪惡!喬雲濤喊了一聲,然後低聲地說了些什麽。江小魚聽不到,隻得又折回來仔細聽。誰知一到車子門口,男人馬上翻了臉,綁架了她:“我又沒說我要上你家。是你要過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他說的就是怡紅花園1202。

怡紅花園1202,永遠的溫柔窟。

在無盡的索取,抵死的纏綿之後。江小魚想,如果哪一天真要離開他,隻怕也忘不了這1202。

而且毫不意外在纏綿之後,白小柔及時地上了門:“雲濤,抱抱!”果然就投入了那懷抱。

想必這次又是杜海燕及時把人送來攪和的。

江小魚連白眼都翻起來了。喬雲濤,怎麽老讓你的初戀情人來攪和。

然後她從他眼裏看到回答:她還是個孩子!要不你趕緊嫁!

白小柔二十五歲了,哪裏還是個孩子。她這麽大的時候濤濤兩歲了。極大的不悅全寫在了她臉上,最後又消失在他輕輕地一彈她的鼻子的那個親昵的小動作上。

江小魚出神地看著他修長白淨的十指,看著它們輕輕地在自己臉上爬著,把額頭掉落的青絲小小地撥到一邊。而她竟忘了有別的女人在一邊,抓起他的十指,然後把臉輕輕地靠上他的胸膛。

“喬雲濤,你這個負心漢!”江小魚聽到白小柔炸雷般地喊。

“小柔,我早就是負心漢了。你不是喊了三年了嗎?”江小魚聽到喬雲濤氣定神閑地說。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等江小魚靜下心來,打算徹底看看全家福到底從哪兒下手得到佳家的機密資料時。杜海岩回來了。

“小魚,你那天——有事要和我說麽?”杜海岩的聲音沙啞而沉鬱,“我回來了。”

聽到那有些沙啞的聲音﹐江小魚心裏也有些發酸。好好的朋友如今怎麽了﹖

“海岩﹐你動了三次什麽手朮真不能和我說嗎﹖”她開門見山地問。

“小魚,我想明白了。如果沒有的事,我們還是不要聯係了。”杜海岩的聲音淡淡地傳過來,有種曾經滄海的滄桑感。

“海岩,我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幸福。所以,我想知道。”江小魚平抑著心情,以一個朋友的立場祝福他。

“你真想知道?”杜海岩的語氣有些猶疑。

“是的,海岩。我們是多年的朋友。”江小魚強調了“朋友”二字。

“小魚如果真心想知道﹖我們見麵再說。”杜海岩的聲音相當平靜﹐看來這問題他想過很多次。

“海岩,我們沒有見麵的必要。”江小魚想了一會兒才回答。

“小魚,一個將死之人,你也不想見他最後一麵?”杜海岩有些傷感,從來沒有這麽感性地說過話,“更何況你是我生命裏唯一重要的人。小魚,你就是我的**。”

因為“將死之人”四個字,江小魚答應了明天在圖書館見麵。

第二天下班後依約去圖書館見麵。

杜海岩更瘦了,暗黃臉頰上基本上沒了肉,。江小魚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差點被嚇住。心中有澀澀的感覺﹐當年沒有他的救贖和幫助,就沒有她的未來可言。不管他傷害了她多少﹐仍然希望他好。

兩人在圖書館的小公園內找著了石椅坐下。

“前年是結紮。”杜海岩自嘲地一笑﹐“那時候想著遲早會和你在一起﹐而且中國現行計劃生育政策也隻能有一個孩子。所以有了濤濤就夠。這樣以後和媽談的時候也讓她沒有退路。不得不讓步。”

“杜海岩,你瘋了!”江小魚跳了起來﹐這男人。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他居然為了她和濤濤去做絕育手朮。如果餘雨慧知道真相﹐不會拿刀直接殺了她。

抓過她的手﹐緊緊握住﹐讓她鎮定﹕“去年是做外科手朮——”偉岸的男人忽然解開了上衣﹐江小魚看到他胸口有個清晰的圓圓的傷痕。

“訓練時有個部下槍走火了﹐離心髒一厘米遠﹐差點把我送回佛祖那兒。不過佛祖我說功德不夠﹐還得修修﹐不收我。”

他還笑﹐年年不會說笑話的他難得地說起俏皮話。她也想笑,卻掉了淚。

“今年是胃有問題。七年前愛人去世時喝酒喝出幾次胃出血﹐可能還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他突然擁住了她﹐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小魚﹐我愛你,從認識的第二年開始就愛了。上次我問的是真的——如果我死了﹐你會記著我多久。”

“海岩……”他還那麽年輕。為什麽要說死啊,他還沒幸福過。好日子會在後頭。可他說愛,她竟然沒感覺。她原來是硬心腸的女人。

他在笑﹐顯然她願意見他心情極好,把頭擱在她頭上﹐有著心碎的滿足:“原諒我那天在大家麵前沒有替你澄清。我不想你去愛別人﹐尤其是喬雲濤。那個王八蛋從小比我優秀﹐為了他我受過爸媽不知多少氣。我從出生起就怨恨他,說不定從肚子裏就開始恨了——三十年了。小魚,我也不怕你笑。不要老想著男的都是什麽大男人。大個王八蛋。男人的心眼有時很小。我——特別特別討厭他。”

他一直失意,沉默寡言,原來自小就這樣。她咬著唇看著他,想笑,心裏澀澀地笑不出來。可這會兒他真性情得很啊!從來沒有這麽坦白過。要是他身體好,她這裏一定會笑得不得了。

他對她的好她明白,可是——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杜海岩如大理石的臉有著微微顫動,深海般的眼眸有著江不絕望:“三個月前手術不成功,醫生說最多還能活上一兩年。我非常的矛盾,想在最後這段時間好好地擁有你。私離軍隊是要命的事,隻能按程序走。爸不知我病重——當然我也不想讓他那麽早知道。他下命令堅決不讓我回調。我不得不借助汪雪琴爸爸的力量回調,所以必須盡快取得她的信任。她還小﹐交身就會交心﹐我不得不那樣做。而且也成功了﹐十天內我就調了回來。但是一切都變了……”

無力地閉上眼,杜海岩好一會兒才接著說:“複查的時候醫生說我沒有好好保養,也沒有按時服藥,病情惡化,隻有三四個月可活。可這時的你已經站在喬雲濤身邊﹐不可能再回到我身邊。我發火﹐因為六年來你從來沒用過看喬雲濤的那種眼光看過我。很挫敗﹐很憋屈。”

愛和喜歡不一樣啊!眼睛會最清楚地表示出來,不會半點欺騙。

他的神情全是失意與痛楚,忍痛的眼眸緩緩閉上:“別的敗給喬雲濤也就算了﹐可以不在乎。可是為什麽連深愛的女人都要敗給他,我恨你沒心沒肺,更恨喬雲濤為什麽總搶我的東西。”

心驚膽戰。最後淚水慢慢地盈滿了眼眶。這個失意的男人啊!

失意的男人自我解嘲地一笑﹕“其實我太自私。遲早要走﹐為什麽不把你大大方方地交給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當然﹐我那樣做有著茅盾的心思,想著如果他不夠愛你﹐不在家族麵前保護你﹐你不會幸福,那早早離開他更好。如果他夠愛你﹐就不會在乎你的曾經,更會庇護著你。我是個魯男子,不懂得用心思,才讓你一直被媽逼著到處換地方。他比我懂得用心計﹐對要保護的人從來沒讓人欺過。”

含淚看著他﹐杜海岩是在稱讚他的情敵啊﹗但是隻怕喬雲濤被他謬讚了。

“是不是就是胃的問題?動手朮不行嗎﹖”她現在隻擔心這個。愛情在生命麵前仍然薄弱。

“動過一次沒起作用,現在已經太晚了。”杜海岩雙手輕輕搭上她的肩頭﹐卻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胸口。她有孩子﹐孩子的生父不明,還和喬雲濤同居﹐在他心裏仍然是當年第一眼的感覺﹐冰清玉潔。

有如天山雪蓮,遺世獨立。

“孩子的爸爸是雲濤。”江小魚告訴他。

他是第一個知道她親口告訴秘密的人。

聲音停了﹐杜海岩詫異地看著她﹐雙手猛地抽回,瘦削的臉變了形﹕“不可能。”

“我確定是。”江小魚淺淺一笑,緩緩地長籲了一口氣。這事壓在心頭七年,無人訴說,也是一大壓力。如今和一個將死之人說出,竟是輕鬆許多。

但這事在他人眼裏看來真的不可想象。喬雲濤和她,一個天南一個地北,無論家世無論學問無論前途——無論如何放不到一起來說。

如果她當年知道喬雲濤的背景,就算再色令智昏,也會一鍾子把自己敲醒,不會扛著他進308房,爬上那張床。

杜海岩成了石膏﹐一動也不動。最後放肆大笑﹐一雙手幾乎把旁邊的樹枝掐斷﹕“原來如此。我就說﹐小魚那麽倔強清高的人﹐怎麽突然就接受了喬雲濤。”

但突然悲愴了﹐眼睛裏有著淚花:“小魚真傷我的心﹐我那些天就想著把你掐死。我活不久了﹐為什麽還把你留給別的男人。你就該跟著我到閻王爺那去,為什麽偏偏要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讓我看到你的心屬於了別人。”

“海岩﹐別說那些話。而且我和雲濤現在不在一起。”江小魚淺笑。鳳凰涅磐,不知有沒有成效。她盼的,不就是有一天站在他身邊時不再戰戰兢兢,用她獨立的人格給他春風般的溫馨家庭。三天的昏睡,足以讓她準確找到自己的定位。

有白小柔又如何?如果真那麽好,北京那五個兄弟不會偏心對她,喬爺爺不會那麽語重心長的提醒她。一切隻等時機。

“也好,讓他滾吧!”杜海岩心情難以平靜,希望她幸福,但心中的恨意更難平。

江小魚淡淡一笑﹐“海岩﹐我想要幸福﹐連同我媽的幸福。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已經不住怡紅花園了。”

定定地看著那張倔強而清麗的臉﹐杜海岩最後還是鄭重地點了頭:“好。小魚說什麽,我就聽什麽。”

幸福沒有規則可言﹐關鍵在於心態。是要順其自然﹐他強求了﹐兩人都不快樂﹐結果沒有變。那麽,有必要退一步海闊天空。她的心態不適合現在出現在他麵前。她沒有戰勝自己。

“你呢﹐身體不好﹐總要讓親人知道。要盡早住院。”江小魚站了起來﹐憂傷悄悄地籠罩了心頭。

“會的﹐海燕早就知道。”他也站了起來﹐卻被江小魚拉進了旁邊的出租車。

“怎麽﹖”他挑眉問。

“去市紅十字醫院重新檢查﹐看看結果是不是有誤。我才認識了個故人﹐叫他幫忙找個技朮高點的醫生看看。”江小魚說。

找的當然是鍾子風。鍾子風二話不說就聯係了主任級的醫生給他複查。經過醫療設備及謝主任的經驗總結,結果還是讓人失望。

謝主任說他必須盡快住院﹐服用藥物,好好臥床,否則會無法忍受胃痛和惡心嘔吐等難以忍受的症狀。

回家﹐一直到下車﹐兩人都不再說話。

“我後悔了﹐真的很笨。那麽多年不會在媽麵前保護你﹐如今又告訴這消息。”杜海岩默默地牽起她的手﹐“小魚﹐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你快樂幸福﹐早知道告訴你實情會這麽不開心﹐我寧死也不說。”

“海岩﹐我多麽希望你活得天長地久。”江小魚哽咽著說。

但這已經不可能了。謝主任的斷定就是三個月﹐第一次手術失敗已經搶走了杜海岩活命的機會,為了贏得汪雪琴的信任,沒有好好保養身體,錯過了最後的最佳手術時期。現在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

謝主任還說杜海岩是不是壓力太大﹐癌症晚期背還挺得那麽直。

從醫院出來,兩人走在林間小道上,看著陽光斑駁地從樹中中穿透到地麵,形成許多圓圓的亮點,不怎麽漂亮,可依然燦爛。

可惜杜海岩的生命隻是其中的暗斑,而不是亮點。

餘雨慧那兩百萬,江小魚此時竟說不出來。

分離時杜海岩買了兩斤香蕉給她﹐說是給濤濤吃。同時細心地剝了一個放到她手裏﹐還笑﹕“吃吧﹗以後想吃一個海軍上校剝的香蕉﹐可就難了,隻能光想想。”

心一下子就刺痛起來﹐看著那張淩角分明而失去了往日的圓潤的臉﹐江小魚接過香蕉,吃上一口,忽然背過身去﹐偷偷地抹掉眸間凝聚的淚水。

以為他早就走了,結果許久後有瘦削的身子從身後緊緊地摟住了她,他渾身不可忽視的輕顫讓江小魚沒有離開他的摟抱。

“我想要你。小魚,讓我擁有你一次。”杜海岩低低地說,然後密密地吻上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