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明玫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她緊緊咬著嘴唇,似在盡力忍耐,卻又無聲無息。

她最怕冷,這樣的天氣裏,她竟然額頭鼻尖兒上都有細密的汗,心知她剛才必是難受得厲害了。他心裏又氣又急,又後悔剛才自己的舉動,又憋悶委屈,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隻對著明玫大叫道:“賀明玫,你給我醒醒,誰準你昏倒,誰準你裝暈!你快給我醒醒!”

金醫士被催著飛奔而來,一邊施針急救,一邊交待:“少奶奶情形不對,速請賈太醫過府來瞧瞧……”

霍辰燁手心出汗,急聲叫人去請,然後又連聲問金醫士:“怎麽樣,她怎麽樣?”這個死女人,她到底怎麽了。

金醫士看著他,皺眉道:“我交待過讓你不要氣她,你倒好,剛才大吵了一架?”他掃了一眼亂糟糟的地上,“現在以我的水平,隻怕胎兒不保,隻能指望賈太醫的妙手了。”

然後又忍不住道:“燁哥兒,你沒事兒砸鏡子玩?也不怕碎片飛到少奶奶身上傷了人?自己去救回來,氣不過還要自己傷了才好?現在痛快了沒有?”

他做大夫的,又是軍醫出身,被敵人砍了那是沒辦法,最煩那種沒事找事兒型的傷病。

霍辰燁被他前麵的話擊到,根本沒聽到他後麵的嘮叨,他不知道是喜是驚,傻了半天,才道:“胎,胎兒?……怎麽會……怎麽會……”

“不過,燁哥兒,你想開些。這胎不保也有好處,少奶奶的身體,這時候受孕,隻怕勉力維持到分娩,會有諸多危險。”

“……危,危險?”霍辰燁道,看了看自己剛才抓住她亂晃的手。

“小少爺還小,少奶奶好生保養身體,將來多少小少爺不能要,你也不用急在這一時。”金醫士安慰道。

霍辰燁呆呆的,沒有說話。

賈太醫來細細診過脈,和金醫士意見一致:這胎盡力保還是有些把握的,不過於大人來說卻不宜要,否則隨著胎兒越大,大人的身體越危險。

霍辰燁心裏亂糟糟的,站在那裏傻了半天。

被人擄了,他可以救她,身體有病,他卻無可奈何。還有她那該死的,烏七八糟的心思,也讓人如此地無力。

霍辰燁問:“她身體,怎麽才能康複?”

“隻有些奇方良藥可試了。另外就是,保持心情愉悅,生不得氣。”

奇方?霍辰燁見過一個,明玫說那是個奇方,就收在她的的梳妝台裏,隻是聽說,那藥引極難得。他順手翻找出那藥方,讓兩位大夫過目。

兩位都很認可地點著頭,又搖著頭。賈太醫見識多,說這藥方治病確是有奇效,尤其對婦科,別說是少奶奶這種宮寒的,便是子宮有傷,也很容易愈合呀。

他說這方子他見過,早些年宮裏曾有位貴人用過,以前傷過的人,後來都懷孕生子了。不過麽,賈太醫指著那藥引道:“這雪蟾本是毒物,又有靈性,生在那極地冰寒的地方,本就極少見,更難捕捉。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啊。”

宮裏的貴人們哪個不想得這一藥引的,可惜尋而難得。他玩笑道:“有人若得了此物進獻,那就是錦繡前程啊。”言外之意是,這東西是有錢有權也買不到奪不來的,少奶奶若想用此方,看運氣了。

霍辰燁聽了,默默收了那方子:怪不得她一直收著這方子,卻一直用不上。

方子可以慢慢想辦法。此方不行,再尋別的方子吧。至於心情愉悅,霍辰燁看了看明玫,這個他不擔心,她常心情愉悅。把他氣死,她還能笑出來呢。

明玫清醒後,對著圍著她的人不好意思地笑:“我身體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總是愛犯困,說著話就能睡過去。剛才又睡著了吧?”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霍辰燁冷著臉,看看,還能笑出來呢。

明玫看看金軍士,看看賈太醫,大家都挺嚴肅的樣子。她最後看著霍辰燁道:“怎麽,難不成我病入膏肓了?噢,那不是更應該笑麽?”和離也好休棄也好,兩家麵上都不好看。死老婆多好啊,再找高門貴女美嬌娘,什麽都不耽誤。

兩個大夫互看一眼,知道這是剛才架沒吵完呢,忙交待霍辰燁一聲:“決斷宜早不宜遲。”然後收拾東西出去了,好給他們空出戰場繼續吵。

霍辰燁聽了明玫的話,又想怒想飆來著,但生生忍著了。隻在心中鄙夷道:仗著副極能氣人不能受氣的體質,你強!

他心裏縱然還有氣,卻也被這番連驚帶嚇地弄忘了些,隻是一時臉上還轉換不過來表情罷了。

他坐在椅子上,腦中反複想著兩位醫者的話,臉色陰沉。好好的,她的身體怎麽弄成這樣兒。好好的,他們怎麽弄成這樣兒。

一時想著這孩子留不得,萬一明玫有個萬一,可如何是好。一時又想著這孩子來得很是時候,兩個小東西年紀差得少,正可以作伴兒,明玫要顧惜身體,照顧孩子,就會收了旁的心思吧。

他不是真的相信她會和別人怎麽樣,但那某些情景就是那般揮之不去,讓人心裏無比煩燥。他對於她,可有可無?

霍辰燁摔摔頭,看明玫一眼,無論如何,放她一馬,等她生了再說。反正外麵什麽野男人,他先收拾了就是。

尋思來尋思去,覺得還是傾向於前者,聽醫囑總保險些。

隻是不知道明玫怎麽想。

他默了半天,才沉著臉,悶悶地對明玫道:“……你懷孕了。”

說著看著她的臉色。

明玫還在回想剛才吵架時的內容,準備接著繼續呢,聞言瞪了霍辰燁一眼,反口道:“你才懷孕了!”

一個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他呢,還來倆?咒誰呢。

明玫的話讓霍辰燁好氣又好笑,她總是這樣,不管人什麽情緒,都能讓人瞬間哭笑不得。不過她得知自己懷孕了,完全沒有一點兒高興的意思,又讓他心裏十分地鬱卒。

他繃著臉瞪著明玫,臉上的表情挺凶狠。

“……你,不想要?”霍辰燁試探地問道。說實話他自己心情很複雜,怎麽決定都覺得不妥當。

明玫看霍辰燁那樣子,倒不像是瞎扯淡,想想剛才賈太醫也大駕光臨,莫非真是懷孕?

她下意識地撫上肚皮,然後看著霍辰燁,心想尼瑪不會吧,玩奈特的放縱,就留下一顆種?這死逼對女人挺磨即的,生孩子這麽利索?

她真不知道啊,她生完小六一,還沒見過紅紅呢,現在接著斷更誰弄得清啊。

可是,要真是有了,不要麽?要麽?不要麽?

她呆呆地想著,忽然就想起小六一來。心裏明白肚裏那玩藝兒大概還是液態,可還是止不住地把它想象成縮小版的小六一模樣來。

兩個人默了半天,霍辰燁估記明玫也很難決定,於是他就開口,有些艱難地道:“這孩子,我們還是不留吧……”聲音還是帶著點兒轉不過彎的生硬。

明玫奇怪地看他一眼。她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麽她懷孕了,他問她想不想要?在這個婦女最好和母豬比生產能力的年代,難道這貨不是應該露點兒喜色憋點兒笑啥的麽?難道恨屋及烏,討厭了她,所以不要這娃娃了?

明玫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問道:“為什麽不要?莫非,你擔心……他不是你的種?”

霍辰燁那臉就變成了豬肝色。

他大叫了一聲:“賀明玫!你,你認識別的男人很了不起是不是,你還敢提?”

想起她和那什麽鬼扯旦的親近樣子,想起她睡中的那聲“阿旦”,他就止不住的怒意。太醫說,她不能生氣,他已在盡力壓抑了,可她那張嘴,什麽都敢說,真是讓人忍不可忍。

“我身正不怕影斜,為什麽不敢提?那你又是什麽意思?”明玫疑惑道,“還是說,你不要這個,等著別人給你生?黃鶯能生了嗎?扇兒麽?還是又有了別的誰?”

霍辰燁青筋暴跳,狠狠地瞪著明玫,胸堂一鼓一鼓的,心裏使勁地念叨著: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我真的不打女人!!!

“難不成是你想通了,不要這孩子方便和離?”明玫再問道。

霍辰燁終於忍不住一拳揮去,又砸在了那倒黴的梳妝鏡上。

那已經裂得很消魂的鏡子,終於嘩啦一聲,如大廈傾。

明玫看著那一地的碎渣渣,默了默,然後弱弱地開口問道:“那你到底是想怎樣?我說象別人那樣過日子,你說不願意。我說和離,你也不同意。以前我讓你和黃鶯她們好好在外麵生活,你也生氣。”

剛才說了半天,人都搞暈過去一回,卻什麽事兒都沒解決呢。到底要如何,還是說說清楚的好。

“噢,對了,還有一個辦法,”明玫道,“不然我搬出去住好了。我去蘿卜胡同住,或者你看哪處合適,我住到外麵,不礙你的眼,你看行麽?以後這怡心苑,你想安排誰住都行,想住進多少女人就住進多少女人,我絕對不給臉色看。這樣可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