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第①更)

“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麽還這麽好的胃口?”飯菜上桌,蘭泉和簡桐竟然還狼吞虎咽的。袁靜蘭看著都驚得停了筷子,“剛剛你們在大院那邊不是吃過飯了麽?”

蘭泉就樂,將一塊壽司夾進袁靜蘭碗裏去,“媽媽您先嚐嚐我卷的壽司。”果然有進步,不再隻是西紅柿辣椒土豆泥。累

蘭泉說著轉頭衝簡桐樂,“桐桐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用,所以她胃口超級好,現在絕對能吃能睡,總是偷著長肉;我呢,知道接下來要過來看媽您,所以我就努力留著肚子好來陪媽您吃飯。”

梁叔聽了就笑,隔著碗沿跟簡桐使眼色。

“說我能吃能睡,你直接說我是小豬好啦。”蘭泉這樣用心哄著媽開心,簡桐心裏自然更是樂開了花.

袁靜蘭聽著蘭泉的話隻能無奈地笑,“你家裏那麽多人,都是等著給你接風,你卻竟然還留著肚子不肯好好吃飯,那豈不是太失禮?”

蘭泉一聽袁靜蘭的語氣,就暗地裏長出了口氣,“沒事兒,我家那邊那麽多人呢,爺爺奶奶也不一定就非得我陪著吃飯。”蘭泉說著將笑謔斂盡,鄭重望袁靜蘭,“媽媽這裏卻是不同。我是媽媽唯一的女婿,我更是將自己當成媽媽您的兒子,所以我一定要過來陪您一起吃這頓團圓飯。這是為人子應該做的,也更是跟媽媽您賠罪……”悶

蘭泉說著鄭重起身,向袁靜蘭雙膝跪倒下去,“因為事出倉促,也沒來得及跟媽媽您提親。那現在我就跟您老鄭重請求:請您放心將桐桐交給我蘭泉一定一生一世隻愛桐桐一人。”

“她若不開心了,我會一直說笑話,直到她笑開;她若受委屈了,我也一定會第一時間陪在她身邊。她病了我當她的藥,她累了我當她的床……”

簡桐口裏還嚼著一口飯,活活被蘭泉的話給噎在唇中,死活也咽不下去。不想當著媽的麵流眼淚,可是眼淚它就是不聽話,自己一顆一顆地跌落下來,染得唇邊都鹹澀了,就像吃米飯的同時還咬了一口鹹菜。

梁叔連忙起身向起來扯蘭泉,“你這孩子,快起來吧!你媽媽是什麽性格,你也該多少知道;如果你媽媽真的不答應你們兩個,還能讓你坐在這飯桌上?還能吃下你每一筷子夾過來的吃食?”

梁叔說著也回頭瞅了一眼袁靜蘭,“再說還有桐桐呢。你們的寶寶都有了,難道你媽媽還能忍心拆散你們兩個?”

簡桐也起身,手下意識撫在腹上,也要下跪。

袁靜蘭的淚也是無聲地落下來。她又如何聽不出梁俊生的話看似說給蘭泉的,實則是說給她聽的。事已至此,如果還要反對,那還真的是不是人了?

“你們都起來。”袁靜蘭輕輕歎息,“我說過不答應了麽?再說,就算我再不答應,難道還來得及麽?”

“媽!”

“媽媽——”

簡桐和蘭泉都欣喜起身,奔到袁靜蘭身邊去,一左一右傍在袁靜蘭身側。

“其實我這個當媽的一直覺得對不起桐桐。”袁靜蘭垂淚,“從小桐桐就沒有了父親,我這個當媽的也沒什麽大能耐,讓桐桐的童年過得很是艱辛;後來好容易桐桐上了大學,卻還要做家教來幫襯家用,負責我的醫藥費……後來桐桐長大了,想要像這天下任何一個女孩子一樣談戀愛了,可是我這個當媽的卻一直從中阻攔著,不許她這樣,不許她那樣……”

“鄰居們都說桐桐乖巧懂事,可是我這個當媽的卻知道,那其實是桐桐為了讓我這個當媽的開心,所以壓抑了她自己的性格……她的性格,本來是活潑開朗的,結果到後來萬事矜持、不苟言笑……”

袁靜蘭哭著摟緊女兒,“你那副謹慎守禮的樣子,其實媽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啊!可是媽也沒有別的辦法,你身邊遇見的偏偏都是高幹子弟,先是梅軒,後是蘭泉——大院裏的規矩那樣多,如果你不能練就這樣沉靜守禮的性子,將來吃虧的一定是你自己……”

簡桐搖頭,“媽,我都明白,您千萬不要自責。是女兒自己的選擇,跟媽沒關係的。”

袁靜蘭輕輕一歎,“可是現在媽終於放心了。原來大院裏不是每個子弟要麽是紈絝荒唐,要麽是小心翼翼,也總有人如蘭泉這樣,看似**不羈,實則真實可愛。桐桐,媽媽相信有蘭泉這樣的孩子陪著你,你就算將來在大院裏生活,也自然不用擔心那些規矩。”

袁靜蘭捉住簡桐的手,鄭重放進蘭泉掌心,“你們要好好的。你們過得幸福快樂,就是對媽最大的孝順。其他的,都不重要……”

“媽!……”簡桐已經泣不成聲.

“桐桐,昨晚上我夢見你爸爸了。”袁靜蘭忽然輕輕淨淨一笑,“有很久,你爸他一直不肯入我的夢。可是昨晚上毫無預兆,他卻來了。我就看著他的麵容,聽他說話,看他說話時候的小動作、小表情。”

“桐桐啊,媽忽然弄清楚了一件事,忽然就明白了你爸為什麽昨晚會突然來我夢裏。你爸他一定是知道你今天就要回來了,知道你們會跪在我麵前爭得我的首肯。我就看著你爸,心裏隻覺驚跳——我這麽多年怎麽就好像眼盲了呢?之前還一個勁兒擔心你有可能不是你爸的女兒……”

“你怎麽會不是?你的相貌雖然是更像媽一點,可是你眉宇之間的那股子堅定分明就是你爸的翻版!還有,你說話時候的那些小表情、小動作,簡直跟你爸一模一樣……”

袁靜蘭哭得越發難以自已。

“靜蘭,你安靜下來,咱們先別說了。等平靜平靜再說,啊!”梁叔急忙出言勸止。

“媽,您先休息下……”簡桐和蘭泉也都趕緊懇求。

袁靜蘭搖頭,“讓我說吧。憋在心裏好久了,我今天是真的高興。讓我說出來,我心裏就敞亮了。”袁靜蘭望簡桐,又望蘭泉,“其實媽一直很明白,媽當年的事情給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媽一直以為桐桐你是萬海的女兒,桐桐你可以說媽真是老糊塗了——可是昨晚上的夢裏,媽才猛地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會一直那麽認為……”

“因為在媽的心中,一直最重視那個人,總覺得那個人是無可代替的。就連自己的女人也一定隻該是他的骨肉……其實媽自己心裏好長好長的時間裏都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會跟另外的人在一起,甚至有了孩子……”

簡桐抱緊母親。誰都有不願回首的過去,尤其是當著自己的孩子將那段過去重新解剖開來,那種感受絕不僅僅是“疼痛”二字。

袁靜蘭閉上眼睛,仿佛還在回憶著昨夜的夢,“直到昨晚我才發現,原來我的腦海裏竟然對你爸記憶得那樣深刻。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神色、每一個動作……盡管他已經離開了快20年,可是我竟然還都記得……”

“原來那個當初最被我抗拒與忽略的人,其實早已深深刻印進我的心底。就算想忘,都忘不了……”.

靳家,夜月闌珊。

雖然靳家早知道蘭泉要回來,可是卻沒想到他是跟簡桐結了婚一起回來,更沒想到的是簡桐已經懷了身孕。所以盡管靳家之前除舊布新,將所有的房間都整飭一新,但是老爺子還是親自下令,不許簡桐住進蘭泉的房間。

並非是老爺子又對簡桐的身份有什麽否定,而是蘭泉那東廂房剛剛粉刷和油漆過,氣味兒雖然大多已經散盡,可是老爺子還是怕甲醛傷了他重孫子,所以還是命令兩個人出去住。

老爺子此言一出,正中蘭泉下懷。那猴兒精幹脆趁著此時自己風頭一時無兩的機會,蹦起來“叭”地親了靳邦國麵頰一口!

老爺子驚得半天動彈不得,老警衛員鄭銀橋卻私下裏偷偷跟蘭泉說,“首長已經許多年沒這樣笑過。你別看麵上還撐著,心裏指不定怎麽樂呢!”

蘭泉便告別長輩,帶著簡桐回他們蜂蜜居的小家去。

於靜怡親自送小兩口到大門外,千叮嚀萬囑咐。看著小兩口恩愛而去的背影,於靜怡隻覺自己的心仿佛都空了。

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其實這句話並不盡然都是貶義,而是客觀說明了男人一旦結婚,便從此有了自己的小世界,與父母當年的那個共處的世界已經拉開了距離。

轉身走回自己跟萬海居住的跨院,於靜怡停住腳步。書房裏,靳萬海坐在那架已經古舊了的手風琴邊,用軟布小心翼翼擦拭著琴身。那架手風琴從蘭州到S市一直小心保養著,可是靳萬海卻已經絕不再拉響手風琴。

蘭泉雖然不上心,不過他的鋼琴彈得確實有天賦,旁人隻以為他是繼承了她於靜怡的遺傳,殊不知其實萬海也是拉琴的高手。

隻是那些回憶,早已在時光裏成為絕響。

於靜怡站在夜色裏閉上眼睛。萬海不再拉琴,不是因為他不再愛琴,而隻是因為他當年拉琴為之伴奏的那個輕盈柔美的身影已經不在。

當年在蘭州,靳萬海手風琴伴奏的袁靜蘭的紅色芭蕾獨舞,曾經是師裏最受歡迎的節目;而她於靜怡的鋼琴獨奏則一直曲高和寡,乏人問津。同是演出,她隻能落寞坐在舞台一角,羨慕望著那一對珠聯璧合的人兒,贏得一片又一片熱烈的掌聲。

他們的榮光,他們眉眼之間的情愫流轉,從來與她無關。

她隻是一個看客,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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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