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幾種較量

在不自覺的把頭抬起來的那一刹那有什麽東西在薑暖的腦子裏飛過;貌似古代有規矩見皇帝老子是不能直愣愣地看吧?

不過既然已經抬頭看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地看個清楚好了。

這樣清明的眼神,這樣波瀾不驚的表情非常平和的望向鳳塌上的惠帝和他的皇後,與他們對視著。

皇帝和皇後都穿著隆重奢華的朝服,光是明黃色龍袍上的金銀絲線繡成的幾條栩栩如生的盤龍就晃得薑暖眯起了眼睛,惠帝頭上戴的皇冠並不是她在電視上常見的十二旒冕冠,而是式樣相對簡潔些的通天冠。一根玉簪將九寸高冠固定在皇帝的發髻上,耳邊各垂下一支金色的絲絛係在他的頜下,不怒自威的白淨麵龐上薑暖竟看不出這個岑相思的皇兄和他的長相有什麽相像的地方。而且這個皇帝歲數看著也不小了,倒像是比宸太妃還要年長一些。

好像聽那個妖精說過,當朝的皇帝是他的二哥,如今光從外表來說,叫二大爺還差不多,叫哥哥有些違和的感覺了。兩個人分明就是屬於兩代人麽。

皇後穿的鳳袍也不是大紅色,而是深青色翟衣,金絲滿繡各種造型的翟紋,廣袖的敞口和衣襟處是正紅色緣口,而緣口上麵飾以金絲雲龍圖案,腰上是藍色織錦綴著美玉的玉革帶,兩側垂著玉佩、小綬、大綬,羅裏吧嗦的一堆飾物。頭上戴著皁羅額子及鳳冠;臉施珠翠麵花,耳掛珠排環;而且濃妝豔彩紅嘟嘟地一張小嘴兒配在一起很讓薑暖驚詫!這樣美麽?

這妝容也太……對臉蛋上一邊貼著一個翡翠麵花的裝扮薑暖真是欣賞不了,這讓她感覺皇後坐在哪裏很是滑稽!馬上就想起了創造了宇宙的某國古代不是也照搬我國某一朝代的服飾麽?那她們女人出嫁時臉上畫的那一邊一塊的大紅點可是找到範本了,麵前的皇後娘娘的兩頰上就都用翡翠片粘成的花形作為妝飾……

這夫婦二人的禮服太過繁瑣花哨,裏三層外三層看得薑暖眼花繚亂,尤其是皇後娘娘腦袋上戴著著的那頂九龍四風的點翠鳳冠,上麵的堆砌的大珠,翡翠,珠花,排鳳,蕊頭等等數不清的珠寶,以及左右各三的博鬢,真心讓她心疼起這個女人來了!當個皇帝的妻子真是太不容易,天天就是啥也不幹,光頂著這頂十幾斤重的半個倒扣的大西瓜似的鳳冠就夠累。再一想到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頂著這東西堅持了一夜,薑暖就恨不得立馬辭行,讓她好能趕緊休息一會兒。

薑暖看著惠帝與皇後,而他們二人則是對視了一眼後,用同樣好奇的眼神打量著薑暖,這頭上連隻釵環首飾也沒有的嬌小女子真是太特別了,一雙大眼咕咕嚕嚕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竟沒有一絲懼怕的神情,這倒是很新鮮的事。惠帝自認滿朝文武也沒有一個敢這麽直視著自己的。這真是太有趣了!每日陷在繁文縟節各種規矩中的他精神一震,有意思……沒想到老太傅的孫女是個這樣人物。他不動聲色的抬了一下眉,並沒有動怒。

皇帝沒有開口嗬斥,皇後自然會從善如流不會多嘴說什麽煞風景的話。

於是三個人六隻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如鑒寶似的瞅得仔細……

“垂首!”倒是皇帝身側的執禮太監拉長了公鴨嗓對著薑暖喊道,手中的拂塵揚起往空中一甩,抽出‘啪’的一聲脆響,很有幾分氣勢。

這是警告。

長春宮殿裏坐著的幾個人心裏都哆嗦了一下,岑相思眼睛緊盯著惠帝,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時刻準備著隻要他一變臉自己就要趕緊衝出去給這個不知道害怕的女人解圍。

薑暖沒有聽話的垂首,而是用一雙秀目盯著那個執禮太監看,直到把他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低下頭去,她才移了目光脆生生地說道:“回陛下,皇後娘娘,臣女今年十七了。”

“十七?”惠帝凝視著薑暖似是在想著什麽,然後轉向皇後說道:“比咱們十一還小上一歲吧?”

“可說是呢,十一今年十八了,年歲雖然比她大上一歲,膽子可沒這個姑娘大。”皇後娘娘笑顏如花,很溫柔的應道。

薑暖看著她顴骨上貼著的兩個麵飾,心裏嘀咕著:這到底用什麽沾的?怎麽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皮膚這麽運動也不見掉下來呢?

岑相思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十一皇子是皇後娘娘所生的孩子,是嫡出,身份比別的皇子不知高出了多少,而且他性子溫順謙和穩重是諸多皇嗣中惠帝最喜歡的一個。如今皇兄和皇嫂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起這個年歲的問題這是什麽意思?

十八歲的皇子與十七歲的女子聯係起來,而且兩個人都是沒有成親的,能讓人想到的問題隻有一個,因此殿中坐著的各色人等眼睛都亮了起來,熱切的投到薑暖身上,有的甚至開始偷偷地衡量著這個女子有沒有成為下一代皇後的可能性。

岑相思心裏也開始計算起自己與薑暖的歲數差距來:暖暖十七了,而自己已經二十一歲了!我都二十一歲了?!居然比暖暖大了四歲?!

他更加緊張起來,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都成了‘老男人’了,而帝都裏如花似玉的‘小男人’還很多很多,皇兄自己就有五個兒子正是適婚年齡!這些管自己叫王叔的‘小男人’此時都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岑相思為自己剛才甩掉暖暖獨自前行的過火行為感到了失策。自己這個老男人難道就不會讓著暖暖一些麽?非要做這麽幼稚的事情傷害她?

不行!回去一定要好好哄哄暖暖,最好哄到自己的床榻上去……這麽一想,岑相思又開始為自己昨天在溫泉小屋與她獨處的時候失去了那麽好的一次機會而後悔莫及!如今暖暖連說話都不願與我說,要想貼近她又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呢……岑相思把目光也移到了那個嬌小挺拔的身影上,不斷地患得患失著。好想弄個口袋把她套上啊,這樣就誰也看不見了……

“你寫的文章朕在皇後這裏見過了。”惠帝的兩隻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有些前傾,他也在看著薑暖麵上的表情,一般人在等著自己評論的時候都會顯露出緊張來。

而薑暖沒有。仿佛皇帝說的文章與她沒有一點關係。不過她確實認為不管惠帝說什麽都是無所謂的,因為那幾篇文章確實與她沒有一毛錢關係,那都是別人的作品。惠帝若是說那些文章不好,也隻能說他品位有問題,或者是瞪著眼說瞎話,故意詆毀她罷了。

“朕也覺得簡玉推薦的不錯,你的文章很好。”見她還是那樣從容不迫的看著自己,並未有太多的表情變化,惠帝覺得更加好玩了,他居然把身子又往前傾了傾:“簡玉說他不如你!”

“嗡!”長春宮裏一下子沸騰了,大家不由自主的跟著驚呼出聲,任他們誰也不曾想到,皇帝停了半晌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子真的要一步登天了麽?

岑相思覺得此時就是把簡玉活埋了也不解恨!這混蛋太可惡了,估計又是為了推脫什麽事情,所以把暖暖的文章給獻出去而自己躲清閑吧?

皇後娘娘隻微微地側頭看了皇帝一眼,就又溫和地說道:“本宮想讓簡先生做十一皇子的老師,求了幾次他都給推脫了。直到前幾日本宮再差人去求的時候,簡夫子就呈上這兩篇文章來說:有才德的人才能擔當起教授皇子的重任,他簡玉的德行都不如你。”

哦,原來是這樣。薑暖心下了然,看來自己是被那個簡夫子當了擋箭牌了。不過看在他已經收下阿溫的份上,薑暖決定這個擋箭牌她還是老實的做了吧。

“簡夫子說的對也不對。”薑暖緩緩地低下頭。皇帝和皇後的尊容自己都瞅過了,自己就別在直勾勾地看著人家了。雖然皇後娘娘臉上胭脂水粉花飾的東西太多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來,但聽聲音也應該是個端莊穩重的樣貌吧。

“哦?”皇後和皇帝一起挑眉,還是皇後接口問道:“這是怎麽說的?”

“簡夫子其實是想讓大家夥知道,能寫出好文章的人未必就能為人師表。他是怕您以為他謙虛,所以特意把臣女給推了出來,讓您看看這人的文章雖然也寫的馬馬虎虎可委實是個沒有規矩的。方才那個公公不是還嗬斥臣女來的。所以文章的好壞並不代表什麽,如同一個很博學的人未必能做一個好老師一樣。”

簡玉不敢說的話薑暖輕輕鬆鬆地就說了出來,而且還很淡定的承認自己是個‘沒有規矩的’,這樣的行事作風可真是有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哪有女子會如此坦誠的承認自己是個不懂規矩不受束縛的人呢?

“皇後。”惠帝饒有興味地指著薑暖說道:“我看她不錯,不如你留下在宮裏****,收收性子。”

“不可!”惠帝的話音未落岑相思已經站了起來。

“嗯?”惠帝蹙眉,凝視著突然插嘴的岑相思問道:“老九,為何不可?”

“哼!”坐在大殿右側上首位置的宸太妃輕哼一聲,絕色的容顏上帶著一抹淡笑,她在等著看自己兒子的笑話,更想看薑到暖在皇宮這個大鳥籠子裏被捆住了手腳拔了舌頭後的無聊之極的活著:“本宮聽著皇帝這個話說的好。薑家這丫頭小聰明是有的,就是性子太野,她自己也認了是個沒有規矩的。皇後娘娘**起來怕是要費些功夫呢。”一張口竟是一點不給岑相思麵子。

“不可不可……”薑暖口中重複著岑相思的話,笑眯眯地看著宸太妃說道:“太妃娘娘是太知道薑暖的性子了,您是不想再**臣女了麽?”直看到宸太妃與自己怒目而視後,她才斂衣往前走了幾步繼續說道:“王爺說的事。臣女這個性子委實是不可放進宮裏來,要不皇後娘娘您身邊好好的人都得被我給帶壞了,所以為了不讓臣女禍害別人,還是放臣女在民間的好。”

“放在民間就不禍害人了麽?你到哪裏都是雞飛狗跳。”宸太妃看準了薑暖不會在皇帝麵前掃她的臉,因此說話也是格外的刻薄。

薑暖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越來越討厭的宸太妃卻不說話。

“你這樣看著本宮作甚?”宸太妃傲慢的揚起頭來,暼著她。

搖了搖頭,薑暖偷偷地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岑相思,才用受氣小媳婦的口吻非常恭敬地說道:“不能說。臣女進宮的時候王爺已經囑咐了幾次,說,不管太妃娘娘您說什麽都不許我頂撞還嘴的……”

這?這樣的答複?

宸太妃目色一凝,薑暖已經以退為進表麵上低了頭,她倒也不能再說什麽。

大殿裏的眾人又安靜了下去,原來是逍遙王的女人啊……那她可是永遠成不了皇後的人了,可惜,可惜了。

“嗬嗬。”皇後娘娘聽了薑暖的話已是用手拈了袖子掩住嘴巴笑出了聲:“萬歲爺,您看看,這薑姑娘可是被管的很有規矩了。臣妾倒是不用再多事了。”她說著眼睛已經瞟到了岑相思身上,任是傻子也明白這話裏的意思了——薑暖已經是逍遙王的人了,她不值得我在用心去**。

這番話讓在座的大多數人都替薑暖惋惜起來,當然,幸災樂禍的也有。反正呢大家是明白了:這個女子已經白白地失了一次進宮的機會。

壓下心裏的欣喜,岑相思亦是裝作被皇後說得很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頭,躬身坐了下去不再言語。

薑暖終是為了保全他的麵子,默認了自己是逍遙王女人的身份,這讓岑相思很是驚喜。

“坐下吧。”惠帝對著薑暖揮了揮手。這個女人的所問所答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能屈能伸,又能裝瘋賣膳。用最簡單的不失體麵的方式軟軟地拒絕了讓她進宮的提議,沒有一點應不知所措的慌亂,確實是個能經事的。也難怪自己用了很多方法想把老九拴在身前都不能如願,而今他卻願意為了娶這個她而自願被我拴縛……惠帝的視線隨著薑暖的身影移動著,這個女人在他心中已經慢慢地有了分量。

“十一呢?他不是也吵吵著要見見這個寫了錦繡文章的才女麽?如今她就在這裏,趕緊把十一叫過來。”惠帝側身對著皇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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