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一石二鳥

楊玉環在宸太妃身邊也有不少年頭了,學起她說話的語氣來已經有了五分的相似,所以她學著宸太妃的話說出的那些話落入薑暖的耳朵,馬上就讓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去年的這個時候……

薑暖很快的想起了岑相思莫名其妙消失的那段日子。

雖然去年中秋的時候他回來和自己解釋過,可薑暖終是覺得他隱藏了什麽,而且是很重要的內容。

這對母子之間的秘密到底是怎樣的?總感覺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常奇怪,不像母子,倒像是敵人。

“阿姊,玉環姑姑,你們在說悄悄話啊。”阿溫從外麵走進了廚房,身上還帶著才洗漱過的澡豆的味道。

薑暖一眼瞥見這個小東西望著案板上的花饃蹙了下秀氣的眉。於是她趕緊開口說道:“這個可是玉環姑姑一早專門給你做的呢。”

“玉環姑姑辛苦了!”懂事的阿溫並不多話,用手拿起一個來邊吃邊往外走:“阿姊,我去上學了,你在家要乖乖的。”

“……”薑暖很是無語。這倒黴孩子不知道在那個簡夫子那裏學到了什麽,現在越來越像個小男人了。說話口氣大的很。

前段日子居然搖頭換腦地說什麽:“女子就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阿姊,你還沒有嫁人,所以就從阿溫吧!”

這番讓薑暖啼笑皆非的話,很快的就讓薑暖化為了行動,趁著這小子洗澡的時候,推門而入,好好地在他的白皙圓潤的屁股蛋上招呼了幾巴掌!直打得這個滿臉通紅的小東西隻捂著小弟弟求饒:“阿姊,我從你了!我從你行了吧……”

後來又眼淚吧啦地在薑暖的‘**威’下寫下了新的‘三從’:阿姊的話要服從,在阿姊麵前要順從,即便是阿姊錯了也要盲從!

“薑公子,一個怎麽夠吃,不如我在給你包上兩個帶著?”楊玉環是衝著薑暖站著,並未看見阿溫的臉色。況且她和薑暖姐弟生活的時間太短,並不了解他們的飲食習慣。因此她滿屋子的轉著找東西包裹,想再給阿溫拿上兩個。

“玉環別忙。”薑暖拉住了她:“等會巧心還會給他帶著吃食,餓不著他。”

“那——”楊玉環還想說點什麽,可眼看著門口的阿溫幾下就沒了影子,也隻好作罷,“我還說,想薑公子這般大了,總是能吃兩三個呢……”

“不管他。便是到了簡夫子那裏,也是好吃好喝的。”薑暖把楊玉環手裏拿的的花饃又放到了案板上,拉著她走出了廚房:“你既然中了毒,又不想害我,來到我這裏又不肯告訴我,難不成要等死麽?”

薑暖是在埋怨她。既然有膽子去赴死,為何沒有膽子說出真相呢。

楊玉環任薑暖牽著她的手,很局促地隨著她走到前院,坐在了大槐樹下的石桌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薑小姐,宸太妃娘娘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做背叛她的事……”她小聲解釋道。

薑暖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種被奴役的思想在這個時代所有人的心裏都是根深蒂固的,她能說什麽?

“現在怎麽樣,感覺難受麽?”薑暖很擔心她也會由於救治不及時而像巧心一樣傷了身子。

“沒什麽,這個凝香除了會散發一種特殊的香味以外,不到毒發是沒有什麽感覺的。”楊玉環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清晨淡淡的陽光都被大槐樹遮了,就這麽坐在樹下,薑暖感到了一絲涼意。八月了,馬上就又是中秋了。

“凝香?這麽好聽的名字,居然是要人命的毒藥……”薑暖喃喃說道:“難怪我聞你身上有股子味道。還以為是熏香呢。”

“是有和這個味道很近的一種香,周嬤嬤就常用。”楊玉環說道。

薑暖點了點頭,“會一直這樣麽?”

楊玉環慘笑了下,眼角都是細細地皺紋,“誰知道呢,左不過是越到快要毒發就會越香,最後連人的魂魄也都能變了香氣飛走吧。”

“你別怕,王爺昨夜說了,你這個毒是能解的。”薑暖安慰她道。

楊玉環抬頭,很詫異地望著她,然後又搖了搖頭。很無所謂地說道:“要是毒發了,我會提前走得遠遠的。定然不會給您找麻煩的……”

“玉環!”薑暖‘噌’地一下起身,很氣惱地說道:“這說的什麽話啊,我豈是怕麻煩的人?倒是你這樣不善待自己的性命,用這種口氣說話,讓我很生氣!”

“薑姑娘?”楊玉環被薑暖的態度嚇得也跟著站了起來,隻是她起的太急,大腿竟碰到石桌上,痛得她一咧嘴又坐了下去,但還是眼裏含著淚水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沒有活的希望了,所以,隻希望在您這裏痛痛快快地過幾天安逸的日子啊。”

“為什麽這麽說?”薑暖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想要看看她傷到沒有。卻被楊玉環拉著坐到了旁邊的石凳上。

“王爺說能解就一定能行的,你別這麽絕望。”從袖籠裏拽出布帕子,薑暖輕輕地擦拭著楊玉環眼角溢出的淚水。

“薑小姐……”楊玉環突然跪倒她的身邊,抱著她,把頭伏在薑暖的腿上,無聲地哭泣著。

薑暖隻看見這個女子的雙肩在不停的抖動,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便更覺心疼。她記起在霞蔚軒住著的時候,她被打得臉腫的都變了形,後來先跪謝了太妃娘娘賞的那頓打!

宮裏的女人,尤其是做下人的宮女,活得真實太壓抑了!薑暖看著撲在自己身前痛哭的女子,哪怕是離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她依舊不敢痛哭出聲,再多的痛苦也隻能忍著,再忍著……她早就不會像正常女人那樣活著了……

薑暖心裏針紮似的疼,可她眼裏是幹澀,隻有怒火,她流不出同情的淚水。隻能用手一下一下地在楊玉環的後背上輕拍著,像哄阿溫那樣,很輕很輕地安撫著她。

直到過了很久之後,薑暖隻覺得自己大腿上的衣裙已經濕了好大一片的時候,楊玉環才慢慢地安靜下來。可她依舊伏在薑暖的腿上沒有抬頭。

“哭一場,心裏痛快些了吧?”薑暖低聲問道。

“嗯。”楊玉環聲音嘶啞地應了。

“那就起來吧,不要跪在地上,早晨天涼。”伸手架住了她,薑暖想要把她扶起來。

“我把您的衣衫弄髒了!”楊玉環抬頭說道:“您快去吧換下來,我這就給洗了……”

薑暖把她按到了石凳上,然後鄭重地說道:“今天王爺若是回來我就去給你求藥。你以後不要在這麽糟踐自己。好好活著。我們女人,活的本就艱難,不管別人怎麽輕賤我們,我們自己都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愛惜自己……不到歲數老得該死的時候,絕不輕易說死……”

才下去的淚水有一次盈出了楊玉環的眼眶,她撩起圍裙來抹了一把,然後吸溜這鼻子說道:“今天,能聽到您說出這麽一句暖心的話來,我就覺得很高興了!至於別的,聽天由命吧……”

“為什麽還這麽說?”薑暖以為那解藥過於貴重,自己求不來呢,才要再說幾句,楊玉環已經苦笑著開了口:“別去求王爺了,沒用的……”

“因為這解藥的藥引就是宸太妃的鮮血!”

“什麽?!”薑暖覺得自己沒有聽明白,怎麽這毒還需要這麽奇怪的東西做解藥呢?

“‘凝香’是蠱毒,它做的時候就是用了宸太妃的血,若想引出蠱蟲自然還是需要這個,所以王爺雖然知道解藥的配方,可他怎會為了救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去傷害他自己的娘親呢。”楊玉環臉上的苦笑褪去,臉色難看的很,“這一次,太妃讓我給您下的毒也是這個。”

薑暖坐在石凳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她似乎明白了,難怪對自己提出的要求幾乎隻有求必應的岑相思,並沒有痛快的答應自己去為楊玉環解毒,而是,解這蠱毒的藥引居然是要從宸太妃身上去取……

這個老妖婆啊!她現在已經與山下斷了一切的聯係,根本就不能再左右她的兒子了,於是她就用了這麽一條狠毒的計量!

這惡女人根本的目的就不是讓楊玉環來毒殺自己,而是利用自己愛管閑事的毛病,讓自己去找岑相思求解藥。而岑相思對自己的要求是不會的拒絕的,那,他就隻好自己乖乖地送上門去見自己的母親了!

宸太妃已經把楊玉環和薑暖的性子摸透。

她猜到楊玉環必是寧可自己死去,也不會傷害薑暖的。而薑暖不明所以,一定不會看著有人在她麵

前就這麽死去,而她能夠尋求幫助的對象第一個就會自己的兒子,到時候,岑相思想要藥引就必須去鳳凰山了。

當然,如果楊玉環真聽了宸太妃的話,給薑暖下了蠱毒,那就更好不過了!正好一石二鳥,為了個宮女,岑相思還有可能冷下臉來不管,可若是薑暖中了毒,他怎麽可能不管不顧呢……

“我靠!”終於在腦中把這些東西理順了的薑暖,把手握成拳頭重重地敲在石桌上:“這個老妖婆,太毒了!”

“算了,所以我您就別難為王爺了。”楊玉環很坦然,她是抱了必死的想法的,所以反而看著像是想得開的:“就這最後的日子,我隻要痛痛快快地活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