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興勇侯府,還沒來得及感慨時光荏苒,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登門拜訪的。

韶華一聽到對方的身份時,第一反應就是下令趕人,可惜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人衝進來了。

“喲,我說侄媳婦啊,幾年不見,你真是變得越發標致了。”

當嚴姑母帶著一隊大軍浩浩****地殺到時,韶華正在陪幾個孩子吃飯,看著嚴姑母依舊渾圓肥厚的身材,偏生了一張與嚴愷之六分相似的臉,讓人看了真像給她毀容,省得髒了嚴家的清白。而她身後帶著一個與辛子萱一般年紀的婦人,模樣倒還算標致,但一雙刻薄淩厲的眼神壞了她的氣質,讓人看著就覺得尖酸。她手裏抱著一個大約不滿三個月的孩子,扯著她的裙角還有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再後麵則是三個大小不一的少年,年紀最大約莫七八歲,最小的那個也有五歲的模樣。

但是孩子們身上的衣服遠不如嚴姑母和她身後婦人打扮來得好看,雖不能說衣衫襤褸,但看得出是大人的衣裳改小了,東拚西湊顯得有些怪異。若是在路上,韶華絕對會以為這時一群背井離鄉的乞兒,竟沒有一個看上去討巧的。

丞霂和丞羲在他們麵前立刻顯得天壤之別,一個穩重懂事,一個機靈可愛,不管怎麽看覺得主仆身份。也無怪嚴姑母第一眼就瞧見了丞霂丞羲兩兄弟,驚訝之色不掩於臉上,他們就跟嚴愷之小時候長得一個模樣,尤其是丞霂,連沉著臉皺眉抿唇的嚴肅勁都相似。

“這倆個娃是愷之的,天啊,真是個愷之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嚴姑母驚呼了一聲立刻衝過來,想要抱丞羲,結果被丞羲嫌棄地躲開,她尷尬地把手轉向丞霂。丞霂躲避不及,讓她捉住眼看就要往懷裏摟,韶華一個重重地拍桌,把所有人都嚇住了。

“來人!這到底怎麽回事!”丞霂趁嚴姑母呆愣之際,立刻拉開她的手,躲到韶華身後。

而那年輕的婦人原本看到韶華時,一臉的不屑與羨慕,現在被她這麽一吼,也呆住了。尤其是她旁邊的孩子,忍不住把人都縮到母親背後。

門口的人跑進來,跪著回答:“夫人饒命,我們已經把他們攔著了,可是這幾個小鬼不知怎麽地溜進來,還咬了奴才幾個,她們就趁著奴才不備衝了進來。正想攔的,那幾個小鬼四下亂跑,我們怎麽捉都捉不住。”

“什麽叫幾個小鬼!要叫少爺!”嚴姑母對下人的話感到很不滿,“他們可都是你們家侯爺的侄子!”

聽到嚴姑母的話,那年輕婦人似乎也找到了底氣,跟著嚴姑母身後走到韶華旁邊坐了下去。丞羲看著嚴姑母竟然要坐他原本的位子,心中不滿,偷偷跑過去,把她的椅子拉開。結果嚴姑母往後一倒,壯碩的身軀重重地跌在地上,響起一聲嗡嗡聲。丞羲樂得一個勁地拍手笑,丞霂嚴肅的臉上也忍俊不禁,憋得小臉漲紅。

嚴姑母吃了疼,看著媳婦被嚇呆的樣子,氣得擰了她的小腿一下,“看什麽看,還不趕緊扶我起來!沒用的東西!”

媳婦子皺了眉,有些不悅,但也隻好起身攙扶嚴姑母,隻不過她手裏抱著孩子,嚴姑母身子又壯,她一隻手竟拉她不動。可是手裏的孩子又不能放下,被母親一用力,疼得哇哇哭起來。丞霂偷偷瞄了韶華臉色青白,悄悄地走到媳婦子旁邊,絆了她一腳。結果好不容易才把嚴姑母攙扶起來,這下子連同孩子一起撲倒在嚴姑母身上,三人再次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真是大笨豬!”丞羲覺得十分解氣,見到韶華有些不悅地看向丞霂,他急忙把丞霂拉到自己身後,把丞霂驚得合不攏嘴。

一連吃了兩次栽,嚴姑母心裏也大火,把媳婦推倒在地,啪啪就扇了她兩巴掌。嚴姑母的力道很大,那媳婦子摸了白粉的臉上也掩不住紅腫,她愣了一下,又不敢反怒,咬牙別開頭。這下子其他孩子也被嚴姑母的樣子嚇到,紛紛跑到媳婦子旁邊,媳婦子終於忍不住嚶嚶嚶地哭起來,孩子們見母親一哭,各自也扯著嗓子吼出聲。

此起彼伏的哭聲,把整個興勇侯吵得好似街市一般。

“你們是來表演的吧?大寶,給他們一吊錢,把他們趕出去。”大寶聽命,立刻就回去拿銀子。

嚴姑母看到韶華竟然打發要飯似的,一時又狼狽,又生氣,她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說話,臉上的肉一邊抖:“我說侄媳婦,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番好心帶著媳婦孫子來看你們,你不尊我長輩就算了,竟然還想打發要飯趕我們走?”

目光掃過他們一群聽到一吊錢立刻停止哭聲的孩子,嘴角勾起不屑的譏笑,“你們這樣子不是來乞討是想來做什麽?我可不記得侯爺還有什麽親戚。”

嚴姑母聽著韶華的冷嘲熱諷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更加理直氣壯起來,“你真不記得也好,假不記得也好,愷之如今父母雙亡,我是他唯一的親人,衝這一點你就得給我端茶賠罪!”她這回仔仔細細地檢查了椅子在屁股下才放心坐下去,結果回過頭,就聽到韶華的諷刺,讓她差點又坐不住了。

打從嚴姑母他們進來的時候,寶兒在一旁就坐不住,奈何韶華一直給她們使眼色,不許她們出聲,所以看著韶華慢條斯理地對他們說話,心裏憋著一口氣。“我進嚴家這麽久可從沒聽說過侯爺還有什麽親人,要是每個不要臉上門認親的都得端茶,那我直接去開茶樓好了,而且無恥的人免費。”

嚴姑母一麵錦旗般的大肉臉硬瞪出兩顆黃豆眼出來,齜牙罵道:“你是什麽意思?”

果然不能和無知婦人說話,“聽不懂算了,我沒指望你能聽得進人話。”

“你、你……”嚴姑母說了半天愣是擠不出一句話,結果從未吭過聲的媳婦子竟然走過來,口氣算不得上好,攔了嚴姑母,讓韶華有些意外地多看幾眼,不知她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媳婦子瞧著韶華的眼色,口氣也變重了許多,“阿娘,夠了!我都說不要來,你偏不信!這下好了,弄得這麽難堪,有意思嗎?”嚴姑母驚詫得抬頭看她的臉,見她一個勁使眼色,也隻好閉了嘴。韶華瞧得有趣,看著那媳婦子整了整頭發,打出個笑容,可惜她的麵相刻薄,笑起來也讓人覺得虛偽。

“孩子他嬸子,是我不好,沒攔著我大家跑來。”她一句話出來,瞬間就把韶華給拉低成無知的農村婦人。

韶華想都沒想,立刻打斷了她的話,“大門在前麵,你們剛剛進來過,應該知道怎麽出去。”見她一青一紅變換臉色,韶華又道:“還有,別給我亂安身份。”

媳婦子卻也不是剛進來時那般軟弱不經事,忍了一會兒,又恢複如常,態度也變得委屈謙遜許多。“我會走的,我也知道你是在替小叔子生氣,當年我大家的事,我也聽說了,可是那都是長輩的事,咱們做晚輩的也不能說,可總不能隔閡著。我隻想帶著孩子們來給小叔子和你請個安,往後我們兩家……”

聽著媳婦子三兩句就想把過去的事一筆勾銷,韶華喊了一聲:“等等!”

媳婦子看著韶華,還以為她也想求和,顯得有些期待,可是韶華假假地扯開嘴唇,意思了一下,“我先跟你說清楚,別跟我亂扯親戚,我不會認你們這門親,侯爺更不會。至於你說你知道當年的事,那我就不知道你還有什麽臉麵出現在這裏,若換做著我,路上遇見了都得遠遠避開,否則就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這下子,別說嚴姑母,就連那媳婦子聽著都覺得麵紅耳赤,毫不掩飾的辱罵,嚴姑母自然忍不住:“侄媳婦,你說話不要太過分!”

韶華眼神忽然一冷,照進嚴姑母的眼睛裏,看得她弱了幾分氣勢:“過分了嗎?那不知道和當年比起來,誰比較過分一些。”

嚴姑母有些驚訝一個看著嬌小的小婦人哪來這麽好的架勢,平白讓她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我、我不過是要了她點嫁妝,哼!她才給五十兩,論過分還不知道是誰呢。”

聽這口氣似乎還在嫌棄當年的陪嫁太少,也不想想嚴素肯湊五十兩給她當陪嫁已經是不錯的事,自己跑出去和別的男人住,又害得弟妹流產,居然還好意思要嫁妝。韶華忍了忍欲發的火氣,也不打算跟她閑扯,立起威嚴,就連丞羲也都不敢造次,“不說我大家不在,就算她在世,你這麽當著她媳婦的麵說她壞話,你是指望我把你送官府呢,還是直接把你們打掃出門?我不跟你閑扯當年什麽事,過去就過去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們計較,可我一早跟你說過,為老不尊者何須尊敬,不知您還記不記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