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天 啼笑皆非
早晨。
送鍾愛唯抵達電視台大門時,卓彥非不放心地拉住她問道:“真的不請假多休息幾天?”
雖說事情暫告平息,但畢竟是記憶猶新,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看到,或許會尷尬。
“不了!”鍾愛唯笑著搖搖頭:“老公,我可以的。”
隻要有他的理解和信任,其他人的眼光,她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一味地躲避反倒惹人遐想。
“嗯,我老婆真勇敢!”
卓彥非俯過身,讚許地在她唇上輕點一記,對方卻揚手勾住他,迅速在他唇角回了一吻。
卓彥非微笑,某女越來越主動的表現,是好現象!
“老公,晚上見!”鍾愛唯鬆開手,準備扭身去拉車門,腰肢卻被緊緊環住,下一秒,清爽的薄荷香浪漫地縈繞在唇齒間。
良久。
貼合在一起的兩個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鍾愛唯臉上紅潮湧動,某男的氣息也有些紊亂,一個普通的離別吻,差點演變成**大片。
“咳……老公,開車小心點,我去上班了。”
卓彥非嗯了一聲,卻突然叫住她說道:“老婆,為夫好可憐,這麽久隻有一個男秘書……”
“嗯?所以呢?”
鍾愛唯警惕地眨眨眼,想找小秘?
“夫人,如果你能過來幫我,為夫既有個可以全方位照顧我的貼身女秘書,又可以隨時看到你,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是兩全了,但未必美吧?夫君難道沒聽說過距離產生美嗎?”鍾愛唯失笑地拍拍麵前的俊臉:“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膩的,何況是人呢?”
“夫人的意思,是暗示為夫吃得太少嗎?”卓彥非順勢捉住她的小手問道。
“你還嫌少啊!今早……”鍾愛唯忿忿地叫了一句,想起什麽似的低下聲音:“放手吧,要遲到了。”
“今早怎麽了?”卓彥非一本正經地逗弄:“今早可是有人主動提出血債肉償的,為夫隻不過是……”
“喂,你還說!”鍾愛唯羞憤難當地低吼一句,今早醒來,她突然想起昨晚沒問完的問題,忍不住掀開對方的睡袍,想看個仔細,但是事情後來的演變就完全不受她的控製了。
隻能說,衝動是魔鬼,男人是野獸,而她是腦抽!
看到對方漲得通紅的小臉,卓彥非又調笑了幾句,才終於收斂起眼底的笑意,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頭發,推開車門,繞到副駕位上替她拉開門。
“中午一起吃飯?”
“到時再聯係吧,拜!”
鍾愛唯小臉兀自通紅,都不好意思抬頭看他,一溜小跑竄向辦公大樓。
卓彥非嘴角挑著一抹笑,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電視台大門,才重新鑽回車廂,驅車離去。
電視台大廈的某個窗口,立著一抹高挑纖細的身影,冷漠平淡的臉上沒有絲毫感情,隻是靜靜地,欣賞著兩人依依惜別的一幕。
——《名門小妻》花卷兒——
新聞的魅力就在於鮮活生動、層出不窮,關於鍾愛唯的風波尚有餘溫,這天的頭條就牢牢被娛樂圈兩大巨星的緋聞所占據,熱衷八卦的人們立刻找到新的話題,對於她的關注也很自然地轉移了。
鍾愛唯覺得相當慶幸,這則緋聞簡直就象她的救命稻草,來得太是時候了。
不知是卓彥非對此事的態度應對得相當圓滿,還是大家都相信她的為人,反正重新上班後,她並沒有感覺任何異樣。
日子似乎重回正軌,煩惱悄悄遠離,幸福照常上演。
這天下午,鍾愛唯剛回到辦公室,實習小妹接了個電話後向她嚷著:“鍾姐,有人找,在接待室!”
“哦!謝謝!”她應了一聲向門外走去,心裏暗自猜想會是誰,但是當她從門外瞥見端坐在接待室裏的那抹身姿,才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測都是錯的,她的腳步也突然頓住。
“小唯,你來了!”正對著房門的鄧英鵬立刻發現她,站起來笑著說道:“沒想到是我吧?”
鍾愛唯抿抿唇,一言不發地扭頭就走,平靜的心湖卻因為他的出現掀起軒然大波,不僅沒想過會是他,更沒想到的是發生了這麽多事,他還能夠如此不動聲色地在她麵前微笑著問:“沒想到是我吧?”
她忍不住想罵人。
如果說她依舊什麽都不知道那就算了,她也許會把眼前這個男人當成尊敬的長輩,畢恭畢敬地回答他一句:“是啊,姑父突然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可是,偏偏她知道了很多,多得她特意忘記都會想起,她不能理解,為什麽這個男人會拋下母親一去經年,在她們最需要支持安慰的時候,棄她們於不顧;也不能原諒他對母親造成的傷害。
如果不是想去找他,母親或許也不會發生車禍,造成她多年的遺憾吧?
雖然卓彥非曾勸過她,姑父是有苦衷的,但是她等了這麽多天,都不曾見他出麵解釋這個苦衷,隱約的等待慢慢變成憤懣,她給不了自己諒解他的理由。
見狀,鄧英鵬趕緊追出去,到底訓練有素,幾步就趕上鍾愛唯急走的步伐,伸手從後麵扯住她的袖口說道:“小唯,給我點時間,聽我解釋好嗎?”
鍾愛唯用力甩手,卻沒能掙脫他,索性扭過身,冷起小臉看著他說道:“姑父,您想說什麽?”
她特意加重“姑父”這兩個字的發音,意思很明顯,一是和對方劃清界線,二是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現在,他們所有的關係都維係在卓彥非身上,別無其他。
鄧英鵬果然愣了一下,訕訕地鬆開她說道:“小唯,其實我早該告訴你的,隻是剛開始考慮著應該怎麽跟說,後來又臨時去a市執行公務,聽說你這段時間也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我事情一辦完,就馬不停蹄趕來了……”
“那可真是感謝您的費心了!”鍾愛唯冷冷嘲諷,這才注意到,某鄧穿著筆挺的製服,神態的確帶著幾分疲憊,正準備再諷刺幾句,一個同事迎麵走來,和她笑著打了個招呼,同時向鄧英鵬投去好奇的目光。
隨著她的目光,鍾愛唯也認真打量了幾眼麵前的男人,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給自己的印象是和藹寬厚,很有親和力,雖然此時對他有心抵觸,但不得不承認,在一身鬆枝綠製服的襯托下,年近五十的他仍具有強烈的存在感,濃眉劍目,氣宇軒昂,和“父親”岑正然相比,體型更是魁梧健碩得多,讓人無法回避。
眼瞅著走廊上又走過幾個同事,鍾愛唯咬咬唇,低聲說了句:“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走吧!”領頭往外走。
鄧英鵬眼底浮出幾分笑意,一言不發地跟上去。
電視台附近的咖啡廳裏,兩人選了處僻靜的雅座,麵對麵坐下來。
鍾愛唯看著對麵的男人,目無表情地開口:“說吧,想告訴我什麽?”
雖然她對自己說,是不想被人誤會才和鄧英鵬來這裏,但心底裏,的確是對他即將講出來的話存著幾分好奇。
鄧英鵬沉默了片刻,看向她的目光有幾分失神,似乎想從她臉上回憶起什麽,鍾愛唯不滿地又催促了一遍,他才哦了一聲,扯扯嘴角說道:“你長得越來越象你母親了……”
“我知道!”鍾愛唯冷漠地哼了一聲:“姑父,如果你隻是想確認這一點,現在看夠了嗎?”
鄧英鵬苦澀地笑了笑,輕歎一聲說道:“可是你們母女的脾氣似乎很不一樣呢!”
“那是當然,我六歲就沒了母親,自然沒有福氣學到她的真傳!”
聽出鍾愛唯話中的賭氣,鄧英鵬又苦笑了一下,仿佛想拉攏關係地問道:“小唯,聽說你前段時間受了傷,現在好了嗎?”
“姑父,你也知道我是前段時間受的傷,這聲關心是否來得太晚了?”
鍾愛唯的這句話有幾個潛台詞,一是責怪對方對自己太不關心,二是提醒他這麽多年來對自己不聞不問的事實,當然,她的意思鄧英鵬也領會到了,似乎是解釋又似乎是感歎地輕輕說了一句:“作為軍人,國家利益必然排在首位,總會有其無可奈何的時候……小唯,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
鍾愛唯不說話,盯著他肩上彰顯地位的一花二星,突然有種偏激的想法:這個男人不會是因為貪慕卓家的名勢,才拋妻棄女,置她們不顧的吧?
鄧英鵬仿佛猜到她心意,雙手輕撫著麵前的咖啡杯,眼光漸漸綿長。
“小唯,不管你心底是怎麽看我的,我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而且你也肯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解釋……雖然我所有的愧疚都無法彌補對你們母女的傷害,但是,我還是很想讓你知道,你的出生並不是一個錯誤,知道有你存在的那一刻,作為父親的我,有多麽的驚喜……”
他的講述象拚圖的殘片,將鍾愛唯殘缺不全的記憶逐漸拚湊成一幅完整的畫麵。
時間同樣發生在20多年前。
在鄧英鵬歸隊前夕,和鍾愛唯的母親鍾雪茵發生了不該有的關係,雖然知道自己這種做法欠妥,但當時的他們血氣方剛,他也篤信自己能夠許對方一個未來給她一個名份,當時就向她承諾,會盡快向組織申請他們的合法關係。
但是很不巧,他歸隊不久,就接到上級指示,他們所在連隊被調去“老山戰役”某戰區,接替其他連隊的戰務,戰區的環境很艱苦,在敵方的頑強抵抗下,他的心思更多地放在殺敵致勝上,雖然一直惦記著鍾雪茵,也隻能以國事為重,可能是通訊不暢的關係,他們之間互通心曲的書信都沒有被對方收到,槍林彈雨間,他親眼見到不少戰友倒在自己麵前,兒女情長也逐漸被家仇國恨所替代,這一去幾近一年,直到他不幸負傷才提前離開戰區。
等傷勢稍微恢複,他就急著回去找鍾雪茵,想向她解釋一年來失蹤的原因,但是幾經周折,卻驚愕地從岑正然嘴裏聽到她已經嫁為人妻的消息。
當時,他很想不顧一切地衝到鍾雪茵麵前,質問她為什麽不等等自己,這麽快就忘了兩人間的山盟海誓,可是聽說她已經生下女兒,生活得很幸福,又猶豫下來,經曆過戰爭的殘酷,他對自己的職業有了一份更清醒的認識,知道和岑正然相比,他可能給不了對方如此安逸的生活,與其讓她活在對自己的惦念中,不如放手成全。
於是他請岑正然好好照顧鍾雪茵,然後毅然離去。
鄺傑是他在部隊的好友,在老山戰役中,因掩護他而犧牲,從岑正然身邊離開後,他輾轉找到鄺傑的妻子,也就是卓亞蘭,準備遵照戰友的臨終囑托照顧她們母子,此生再無別望。
那時小旭峰年僅五歲,老公突然戰死,卓亞蘭再堅強,也有些情緒失控,對他的到來很冷淡,聽說鄺傑是因掩護他而死,甚至懷有幾分敵意,但是鄧英鵬並不以為忤,在他的恒心、耐心、細心下,她的態度終於有所軟化。
本來,兩人之間根本沒有產生任何男女之情,鄧英鵬純粹是想彌補對戰友的歉意,相處多了,也培養了幾分親情,在小旭峰九歲的時候,經卓老爺子撮合,兩人還是走到一起。
本來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也未必不是一個兩全其美的結局,但老天似乎特別喜歡捉弄人。
又是兩年後的某一天,鄧英鵬在路上偶遇帶著小愛唯的鍾雪茵,相別七年再次遇到,兩人都是感觸良多,當時鍾雪茵本來是想質問鄧英鵬為什麽要辜負她的,但了解真相後卻原諒了他,並告訴他,鍾愛唯是他的親生女兒,不知是氣岑正然騙了她,還是根本是對他舊情難忘,對他說希望能一家團聚。
聞言,鄧英鵬陷入苦惱,因為當時的卓亞蘭已懷有身孕,就算不顧及她腹中的骨肉,軍婚也是受法律保護的,可是他同樣不想辜負鍾雪茵。
就當他糾結不已的時候,鍾雪茵卻突然失蹤了,同樣銷聲匿跡的還有岑正然,遍尋無果後,他想,也許是她不想讓自己為難,所以選擇和岑正然離開,雖然很不舍,但也覺得對雙方來說,這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選擇。
直到不久前在軍區大院重遇鍾愛唯,他才驚覺,二十多年前的一別竟是永訣,這一世,他注定要辜負那個對他用情至深的女子……
聽完鄧英鵬的故事,鍾愛唯同樣震驚地半天沒有發出聲音,有一瞬間,她甚至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如果實在要她對這個狗血劇情發表一個評論,她隻有四個字——陰差陽錯。
愣了一會,她沉默地端起麵前的咖啡杯,狠狠抿下一大口黑咖啡,任那種厚重的苦味充斥在自己唇舌間,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衝淡心頭的苦澀。
“小唯,你要是想出氣就衝著我來!”鄧英鵬微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是錯的很離譜,如果我能早點知道你的存在,如果我能多相信一點你媽媽,如果我不是那麽自私地替她選擇人生……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夠了!”鍾愛唯無禮地打斷他,上次聽到岑正然的解釋時,她被驚地說不出話來,但這次,她卻急於發泄,雖然她同樣知道,這件事上無法怪任何人,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埋怨他,也許就象他說的那樣,如果不是他那麽自私地決定母親的人生,低估她對他的感情,也許他們現在會是令人羨慕的一家人。
但是如果可以成真,世上也不會有那麽多遺憾。
也許,鍾愛唯心底所氣的,僅僅是上一輩的恩怨是非,卻不得不由她來承受,誰的故事都聽上去合情合理,可是,從小失去母愛的是她;象傻瓜一樣被瞞了這麽多年的是她;雖然冒出了兩個父親,卻沒有一個完整的家的也是她!
而這一切,她卻不知該怪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重新平靜下來,淡漠地看著對方說道:“姑父,你的故事很動聽,如果講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小唯……”鄧英鵬又喚了她一聲,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是被她拒人千裏的神色所打敗,扯扯唇角說道:“彥非是個好孩子,你能跟著他,我也很開心。”
“謝謝!我也很開心,我能比我媽幸福!”
聽出鍾愛唯話中的諷刺,鄧英鵬神情有些痛苦地垂下眼瞼:“是的,遇見我是你母親的不幸,是我對不起她……”
“姑父,這話你不應該對著我說!”鍾愛唯冷冷站起身:“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這一次,看到她昂首走出咖啡館,鄧英鵬沒有追出去。
他想做的事已經做到,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剩下的,已不是他能掌控的。
——《名門小妻》花卷兒——
鍾愛唯垂頭喪氣地回到辦公室,突然覺得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
她苦惱地將手指插入發絲,抱頭想了片刻,突然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這世上如果有個人能夠解決她的煩惱,她沒理由不去找他的。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