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半個小時,清風手機響起。

清風舉著手機給我們傳話:“從南江大道右拐。”

大熊開著車,右拐進了南江大道。

馬曉晴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淡淡的說:“我就知道,他絕不會去遠郊的那家影院。”

清風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機,神情緊張。

一股大戰即將到來的壓抑氣氛,在車廂裏蔓延。

所有人都很沉默。

隻有馬曉晴,仿佛還是沒什麽變化,扭頭看向窗外的燈火,竟似有些看得癡了。

車開的很快。

就要到江南大道頂頭的時候,清風又接到了李洪剛的電話。

他竟然又讓我們向北麵在拐。

如此這般折騰了近兩個小時,我們幾乎自己都要迷路的時候,李洪剛讓我們再向前開十分鍾,到前麵的一家馨香茶樓停車。

車開了十分鍾,果然看到了那家茶樓。

李洪剛老謀深算,竟然是每一步都算計好的。

這是一家看起來並不大的茶樓,卻裝飾的很有古典風味。

門口種了一片竹子,四周用籬笆圍起來。

裏麵有一個小院子,隨意的擺放了幾個木質的桌子椅子。

布置的非常雅致、有情調。

院子裏有五六個男子正在喝茶,見我們車停下,隨意的站起來兩個,向我們走進。

其中一個靠近我們,低聲的問:“你們找誰?”

馬曉晴一馬當先,走在最麵前,微微一笑。

“是你們老板請我們來的!對了,這是追蹤器,你趕快派個人開車四處亂轉吧,否則半個小時以後,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馬曉晴說著,彎下腰,從鞋子裏麵掏出追蹤器,遞給麵前的男人。

那人明顯的楞了楞,扭頭跟身邊的人嘀咕了幾句。

那人帶上追蹤器,上了門口一輛奧迪,開車疾馳而去。

我很是震驚!

不明白,馬曉晴為什麽要把追蹤器給自己的敵人。

馬曉晴感覺到了我的情緒,轉過頭看向我,微微一笑,竟像是告訴我放心。

那人還是不放心,對我們幾個說:“為了安全起見,我要搜一下你們的身。”

馬曉晴神色一凜:“你搜他們幾個就好了,難道我一個女孩子會讓你搜身嗎?”

男人明顯猶豫了一下。

這時,卻聽裏麵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

“搜男的就好了,女孩子就不用了。”

男人恭敬的向屋子裏微躬了一身子,說了聲是,開始搜我和大熊、清風的身。

我們根本就沒帶任何的武器,也不怕任他搜。

男人搜了我們三個五六分鍾後,這才把我們放進去。

推開茶社的大門,裏麵豁然開朗。

就見這屋子有一百多平米,棚頂卻是用竹子搭建而成。

整間屋子都沒有燈,自上而下的吊著許多五顏六色的燈籠。

正中間擺放著一個木桌。

旁邊坐著一個中年人,正悠然的品茶。

他的身後站著三個彪悍的穿著黑衣的外國人。

其中一個是黑人,兩個是白人。

不用說,這個中年人一定就是催眠術已經到了最高境界的李洪剛了。

在我的想象中,李洪剛一定是那種麵帶凶相,甚至有些猙獰麵孔的人。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慈祥,神態之中說不出的高潔飄逸。

他穿著黑色得體的西裝,白色襯衣沒有紮領帶,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人,而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

他的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舒服和自然。

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仿佛是一位俯視天下的君王。

而你卻感受不到任何的不協調。

他儒雅慈祥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而不是讓人恐怖的催眠大師。

李洪剛神情平靜的看向我們,那雙眼睛卻仿佛能洞察世事,看透一切世俗人心。

他麵帶微笑,語態溫和的問:“馬衛國怎麽沒有來?”

馬曉晴帶著我們三個,走到離他有五六米遠的地方停下,微微一笑,對他說:“你一定就是李洪剛叔叔了!我是馬曉晴,我父親已經在五年前去世了。今天我是代我父親來赴您老的約。”

李洪剛聽到馬衛國去世,神色沒有一絲的波動,隻是輕輕的歎口氣。

“老馬竟然去的這麽早,滿以為還能再見一麵,誰知道卻連他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世事蹉跎,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馬曉晴平淡的說:“父親不在了,可他仍然有我這個女兒。”

“哦!”

李洪剛個放下茶杯,輕輕的問:“你是替你父親來討債的了?”

馬曉晴微笑著說:“不敢,我隻是來求李叔叔,放我們幾個一條生路。”

李洪剛轉過身子,笑著問:“我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會放我一條生路嗎?”

馬曉晴:“我說會,你相信嗎?”

李洪剛搖搖頭:“我不信。”

馬曉晴歎息一聲:“其實我也不信你會放我們一條生路,所以我來了。”

李洪剛沉默了一下,頭也不抬的說:“你父親不在了,就算你打在娘胎裏就學習催眠,恐怕也趕不上我。我不想欺負你,免得日後到了地下,老馬跟我沒完。你旁邊的幾個小子,是一定要死的。他們殺死了我唯一的兒子,就一定要付出代價。你嗎,看在你父親的份上,隻要你挖去雙眼,割掉舌頭,我放你一馬,饒你不死。”

馬曉晴淡淡的說:“與其那樣,我到寧願死了算了,也省得活的沒個滋味。”

李洪剛沉靜的說:“看來我們一定是要比試一下了,既然如此,也就別怪我這個當長輩的不客氣了。”

馬曉晴沉聲說:“你不用客氣,多年的恩怨,就在這一天都了結了吧。”

李洪剛點點頭,揮了揮手。

他身後的兩個黑衣人,急忙把桌子和椅子搬走。

此時,整間屋子已經變得空空****。

隻有左右兩邊,各有三個大鐵球,顯得有些突兀。

李洪剛對搬完桌子的那個黑人說:“去把門鎖上。”

黑人聽了,拿著一把大鎖頭,走到屋子門前,從裏麵把門鎖上。

李洪剛似乎連撇都懶得撇我們三個一眼,隻是看著馬曉晴,說:“為了公平起見,我把門鎖上,任何人也進不來,也打擾不了我們。你我各帶來的三個人,我也給他們準備了點東西。”

說完,他指了指我們身後,說:“這裏有六個大鐵球,每個重一頓,上麵都有鎖鏈,讓他們都綁在鎖鏈上看戲吧。”

馬曉晴微微一笑:“李叔叔想的果然周到,這樣任何人也打擾不了你我的比試了。這是一場生死之戰,隻要其中的一個人活著,就能解救自己一方的人。即使外麵有人進來,憑這個屋子的擺設,和你我的催眠術,也沒有人能奈何我們。”

李洪剛點點頭:“不錯,你很聰明,像你的父親。”

馬曉晴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我們三個,問:“把你們綁起來,如果我輸了,你們誰也活不了。誰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雖然李叔叔一定不會放過你們,但能多活一天也總是好的。”

大熊一梗脖子。

“晴姐,我們對你有信心。你放心,我們哥幾個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來,先把我們綁了吧。”

我和清風什麽也沒說,卻也都堅定的點了點頭。

馬曉晴笑笑:“那你們就把自己綁上吧。”

我們三個毫不猶豫的走到大鐵球旁邊,低頭一看。

鐵球上麵有兩條粗鐵鏈,早就被焊死。

鐵鏈上麵有一副手銬,人正好靠在鐵球上可以把自己銬起來。

我們三個背靠著鐵球,把自己銬上。

就見對麵那三個外國人,也把自己拷了起來。

我們六個都坐在地上。

此時,大廳中央,就剩下了李洪剛和馬曉晴。

兩人互相看了看。

李洪剛從懷裏取出一隻古樸的竹笛,輕聲的說:“今日見到故人的女兒,我很高興,就給你吹奏一曲助興吧。”

馬曉晴原地轉了圈,說:“那我就給李叔叔伴舞。”

兩人話一說完,場中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李洪剛將手中的短笛輕輕放到嘴邊。

“嗚……”

短笛那特有的深沉聲音,頓時充斥了整個屋子。

聲音一起,馬曉晴就開始翩翩起舞。

短笛的聲音,如泣如訴,裏麵包含了無數種的情緒。

有歡樂,有悲喜。

人的思緒在短笛的高低頓挫之中,隨聲音飛舞。

一瞬間,整間屋子不見。

我仿佛置身在一個寬闊美麗的草原。

不遠處,一條大河在靜靜的流淌。

月光下,笛聲像是母親的召喚,讓人情不自禁的跟著聲音向前。

而馬曉晴卻像是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在月色下飛舞。

又像是撒花的九天仙女,帶給人間祥和寧靜。

聲音的**力,使得我像一隻迷路的羔羊,想要放棄一切,跟著聲音去尋找自己的家。

而馬曉晴的舞姿,卻讓我舍不得放棄。

我仿佛站在了一個十字路口,要是隨聲音而去,就再也見不到仙子的舞蹈。

可要是在這裏看迷人的仙子,聲音卻漸漸飄遠。

這一刻,我迷茫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夾雜在這兩種美妙無比的情緒中,我卻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裂開。

我舍不得放棄任何一方。

可這兩方,卻都拚命的在勸我放棄另一個。

突然,我變得沮喪、暴躁,開始喊叫、痛哭。

就在我幾乎矛盾的幾乎想要死去的時候,聲音突然變得高昂。

高昂的聲音,像是古戰場的戰鼓、號角。

這聲音更像是再召喚沉睡的士兵。

仙子仿佛也抵受不住這聲音,舞步開始變得淩亂。

聲音婉轉悠長,像是已經聚集起全部的士兵,就等待那最後一聲進攻的命令。

仙子的腳步,已經跟隨著聲音,向遠方靠近。

就在這時,那期待已久的進攻號令,就要響起。

可突然,仙子取出一瓶金黃色的香水,輕輕擰開蓋子,四處輕輕揮灑。

香水四下撒開。

天地間竟然快速的出現了無數的鮮花,漫天的蝴蝶,隨風飄舞。

遍地的野花一出現,笛音突然拔高了幾度。

這聲音帶來一股狂風,吹殘了嬌嫩的花朵。

聽著聲音馬上就要到最高階,仙子突然將滿瓶的香水都撒了出去。

香水一撒出,馬上就到最高階的笛聲,突然頓了一下。

就這一下,我立刻清醒了過來。

向前一看。

就見馬曉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軟劍,正插在李洪剛的心髒部位。

李洪剛手中的短笛,“啪!”一下摔落在地上,右手捂著心髒,一雙眼睛緊瞪著馬曉晴,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

我眼前所有的幻覺和聲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也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見馬曉晴緩緩的抽出軟劍,看著漸漸萎頓在地上的李洪剛,淡淡的說:“李叔叔,你上當了。”

說完,舉起自己左手上的香水瓶,猛地摔在地上,微笑的說:“其實這隻是一瓶普通的香奈兒香水,我想你一定沒想到吧?”

李洪剛嘶啞著說:“這,這不可能!!”

馬曉晴淡淡的說:“這沒什麽不可能的!這一切都是我設的一個局。以你老謀深算的性格,一定會放一個臥底在我身邊。其實在你催眠清風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他的內心下了兩個種子。第一個種子被我解開,第二個種子卻在讓他知道我計劃的時候,好讓他通知你對不對?當他通知完你以後,你再用催眠,讓他忘記他曾經通知你的事。這樣你就知道了我的底細,也知道了我的招數,對不對?”

“可是,你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將計就計,編造出一個香水的故事。那個故事是如此的逼真,然後我又用自己的身體和你兒子的骨灰來提煉精油。我既然費了這麽大心思,那說明這件事就是真實的。可是你忘了,任何一種香水的勾兌,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十三種味道,更是難上加難。其中隻要差了哪怕一點點,那味道都會相差千裏。更何況,我又不是專業的香水師!可你還是上當了!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在見我之前,已經在你的鼻子裏塞了東西吧?這樣你就聞不到任何的味道。可是你又忘了,你的鼻子被塞上,呼吸自然不會順暢,那你吹笛子的工夫,自然會打折扣。就算你能彌補這個缺點,卻也達不到你的最巔峰了。”

“而我會選擇在你最關鍵的時候取出香水,這時候,你會下意識的心生警覺。此時,你鼻子又被塞住,在吹奏最高音階的時候,肯定會出現誤差。雖然這種誤差,隻有短短的一瞬間。可是就這一瞬間,已經足夠我做很多的事情了。你從來也沒想到,我會從我襯衣的領口,抽出一把軟劍吧?可是就是從襯衣抽軟劍的這個動作,從我父親死以後,我每天都會練習兩千次,風雨無阻。”

“五年啊!你想想,我抽出這把軟劍多少次?殺你已經足夠了。”

馬曉晴說完,李洪剛的眼神已經暗淡,強撐著說:“你,你這丫頭,好,好強的算計。”

馬曉晴微微一笑。

“其實自我父親去世之後,我就知道,你我肯定會有相遇的一天。這五年裏,我猜想了無數次你我見麵的情況,把各種能想到的因素,全都想了進去。這隻是我其中的一種而已。其實不管在哪種情況遇見你,我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殺了你。而你卻從不知道有我這麽個人存在,我卻算計了你五年,有心算無心,你輸的也不冤了。”

李洪剛呼吸已經急促,這時候也變得一臉的凶相,再沒有了當初的風度,顫抖著伸出手,指著馬曉晴,滿眼全是恨意。

馬曉晴看著他的眼睛,淡淡的說:“其實你和你兒子一樣,輸就輸你在太自信了。你肯定認為,我的催眠術根本對你構不成威脅。事實是你沒錯,單憑催眠術,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又忘了,攻心也是一種催眠。”

馬曉晴說完,李洪剛頭一歪,寂然不動,雙眼卻仍是瞪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李洪剛死去後,對麵那三個被綁的保鏢,竟然沒有一點的反應。

馬曉晴見他不動,身子也一軟,坐到地上,大口的喘氣。

我和清風、大熊卻都在旁邊聽得呆住了。

我實在沒有想到,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馬曉晴安排好的。

她實在是一個厲害的女人。

馬曉晴坐了一會,扔掉手中的短劍,在李洪剛的衣服裏翻了翻。

翻出手銬的鑰匙,放我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