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此體驗
麗人咖啡館最角落的包間裏，袁峻和吳瑕相對無言。
半個小時前是袁峻主動給吳瑕打了電話，不顧吳瑕那邊正在上班，執意要她請假出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談。
吳瑕本來是興衝衝地趕來，卻被袁峻那張‘陰’著的臉澆了一盆冷水。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事情不妙，何況吳瑕本就是個聰明的‘女’人。
袁峻的開場白很簡單，隻一句話，“吳瑕，我要知道你被恐嚇勒索的原因。”
吳瑕是第一次見到袁峻如此強勢，她喜歡變得強勢的袁峻，可是卻不喜歡他問及她的秘密。
“為什麽？”吳瑕淡淡地問，她向來都是處變不驚。
袁峻用職業‘性’的口‘吻’咄咄‘逼’人，“我知道你手恐嚇的事與最近這幾起惡作劇報警的事情有關。不瞞你說，我們查到了很多，查到了三年前盛世嘉園牡丹閣202，查到了你曾是那棟房子的主人。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希望從別人那裏得到真相，我想要你親口跟我說。你現在別無選擇，隻有把一切都告訴給我，除非，除非……”
“除非什麽？”吳瑕不太高興，因為袁峻分明是在威脅她。
袁峻下了決心，“除非你想跟我分手。”
吳瑕冷笑一聲，“分手？我們都沒有正式‘交’往，何談分手？”
袁峻被吳瑕的話刺痛，他直視著吳瑕的眼睛，“在我心目中，你早已經是我的‘女’友。”
就是這句話，仿佛刹那間融化了吳瑕那顆冰封住的心，她突然有想哭的衝動，“好吧，就為你這句話。我說，我把一切都告訴給你。雖然，我說完之後，你很有可能會離我而去。”
袁峻很想說他不會，可是他開不了這個口，他怕吳瑕是個在逃犯，或者是身上有他無法接受的汙點。
吳瑕翕動著嘴‘唇’，終於還是開了口，“沒錯，三年前那棟房子是我的。那是我用工作以來攢下的錢付首付貸款買下的房子。後來我隻所以把它賣掉，那是因為那個房子承載了我太多的不光彩。我賣掉它，就是想和過去徹底告別。重新開始正常的生活。”
不光彩的過去？袁峻不敢多想，他強迫自己不許多想，隻管聽就好。
吳瑕頓了一下，控製住自己泛紅的眼圈繼續道，“一切要從四年前開始說起。那時候我剛走出校‘門’，什麽都不懂，是個無知無畏的傻孩子。我喜歡尋求刺‘激’，不甘於平凡的生活。後來，我在酒吧裏認識了一個男人，他說要給我介紹一份刺‘激’新奇。報酬極高的工作，這份工作不觸犯法律，隻是類似於演戲。至於這出戲的尺度，也完全由我自己來定。我很興奮地加入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稱自己的組織為：犯罪體驗中心。”
“什麽什麽？”袁峻忍不住打斷吳瑕，“什麽犯罪體驗中心？”
吳瑕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簡單來說，這個犯罪體驗中心就是為那些有賊心沒賊膽的有錢人服務的。這些有錢人想要體驗犯罪帶來的刺‘激’感和變態的快感。可是礙於現實和法律，或許還有自己的道德約束，他們不能真正的去實施犯罪，可是呢，他們又抑製不住那種想要玩的衝動，這樣的人便可以來犯罪體驗中心，由中心內部的工作人員配合他完成犯罪體驗。”
袁峻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發出一句感歎，“簡直荒謬！荒謬至極！”
吳瑕苦笑一聲，“沒辦法，有需求就有市場。人類內心各種古怪的需求千奇百怪，那些看到這個商機的人便創了先河。”
袁峻唏噓不已，隨即冷靜下來，“你是說，這個中心的工作人員隻是配合客戶演戲而已，並不是真的犯罪？”
吳瑕點點頭，“沒錯，我當時就想，反正也不是真的犯罪，隻是配合演戲，算不上違背原則。再加上好奇，覺得刺‘激’有趣，報酬又極為可觀，便決定加入了。加入之後，我才發現，新奇有趣隻是一開始的感覺，漸漸地，我想要逃。因為，因為，有的時候，我會被迫假戲真做，可是我卻無處訴苦！因為我們都簽訂了保密協議，雖然因為中心見不得光的地位，這份協議沒有什麽法律效力，可是如果有人違反了協議，中心會有自己的一套處理辦法。聽說，那很可怕。”
袁峻緊緊抓住吳瑕的肩膀，“你說的被迫假戲真做是什麽意思？”
吳瑕別過頭，小聲呢喃著，“比如，真的被囚禁，真的被虐待，真的被，被侮辱。”
袁峻的雙手慢慢鬆開，他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她居然有這樣不堪的過去！
“那，你是，你是怎麽樣脫離這個犯罪體驗中心的呢？他們有沒有為難你？”袁峻盡力讓自己冷靜，讓自己不要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吳瑕，他仍舊害怕傷害到她。
吳瑕‘抽’泣著，“是因為最後一次的任務。最後的那次任務，我要扮演一個離過婚的獨居‘女’人，被客戶尾隨。因為這個任務要持續半個月，所以我就先搬進了盛世嘉園的那棟房子，因為我怕每天晚上回家被跟蹤會被家人或者鄰居發現。結果有一天，那個客戶尾隨我回到家，他居然按了我家的‘門’鈴，聲稱要進來和我談談下一步的合作。我輕信了他，給他開了‘門’。沒想到，他想對我圖謀不軌。我們兩個人便扭打了起來，也就是這個時候，被樓上的鄰居聽到了。我倆馬上偃旗息鼓，裝作沒什麽事發生。”
“可是第二天一早，你樓上的鄰居看到了你家窗子上有‘露’出來的半截腦袋。這又是怎麽回事？那男人在你家逗留了一晚？”袁峻不敢想，那一晚吳瑕和那個所謂客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吳瑕深深把頭埋下，恨不得埋進自己的身體。看得出，她在進行一場心理鬥爭，接下來的答案是她難以啟齒的。
袁峻揮揮手，“算了，不要說了。”看吳瑕這副表情他就已經知曉了答案，又何必強人所難讓她親口講出那樣不堪的過往呢？不用想，那一晚，吳瑕一定又被迫假戲真做了。
吳瑕瘦小的身軀顫抖著，她微微抬起頭，感‘激’似的看了袁峻一眼，“第二天一早，我和那個客戶又起了衝突，扭打中，我無意中推倒了他，他的頭撞在了窗台上，暈了過去。”
袁峻心裏明白，恰巧那個客戶暈倒在窗前的情景又被樓上的鄰居看到，那位鄰居報了警。
吳瑕的臉通紅，她發現袁峻在躲閃她的眼神，也就不再去看袁峻，“我從貓眼看到了樓上的鄰居一直守在我家‘門’口，一副焦急的樣子，我猜想他很可能是報警了。沒辦法，我隻好向中心求助，很快，他們派來了人，冒充快遞把我家‘門’口的鄰居推下樓，然後還有一個冒充我的男友和我一起應對趕來的警察。”
“你知道那個客戶的身份嗎？”袁峻低低地問。
吳瑕搖搖頭，“我不知道，客戶的身份都是保密的，隻有中心幾個高層才知道。”
“那之後呢？你是怎麽全身而退的？”
吳瑕苦笑，“我向家裏要錢，把那棟房子的尾款繳清，然後以買賣的名義把房子給了中心裏另一個人。我把市值八十萬的房子給了他們，他們才肯放過我，讓我退出。但即使我安全地退出了，那個客戶仍舊不肯放過我，他記恨我打暈了他，所以千方百計找到了我，恐嚇威脅我！”
袁峻看吳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真的恨不得馬上過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可是內心裏，他又有些抵觸，畢竟吳瑕的過去讓他無法輕易釋懷。
傍晚的時候，袁峻和吳瑕在咖啡館裏告別。袁峻逃也似的衝出了咖啡館，他不敢再去看吳瑕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他怕他會心軟，會不顧一切地接受這樣一個‘女’人，可是心底裏，他的底線又不允許他這樣做。袁峻真的很痛苦，怎樣選擇都是痛苦。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顧涵浩打電話，袁峻還沒有忘記要第一時間向顧涵浩匯報，隻是，他真的不想把吳瑕這樣不堪的過去告訴給任何人，他本能地想為這個‘女’人保留一些自尊。
“袁峻，怎麽樣？”顧涵浩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我們這邊也有了一點進展，不過，還是先說說你那邊吧，吳瑕有沒有對你坦白？”
袁峻深呼吸，吞了口口水，艱難地回答，“她告訴我，有這麽一個‘犯罪體驗中心’。”
顧涵浩在那邊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我這邊也查到了，我打算明天就去會一會這個犯罪體驗中心的老板。吳瑕還說了什麽嗎？”
袁峻清了清喉嚨，他覺得那裏堵得很，“她曾經是其中的一員，三年前，她為了退出，把盛世嘉園的那棟房子給了出去。”
袁峻本能地掩飾了吳瑕被迫假戲真做的部分，隻是輕描淡寫地講了其餘的部分，尤其把重點放在了不小心打暈了那個客戶的細節上。掛上電話後，他恍然大悟，在剛剛的電話裏，他一直在刻意為吳瑕說好話，他強調吳瑕隻是一時失足，強調她為了退出‘花’費了巨大的代價。他知道，電話那邊的顧涵浩也一定聽得出，聽得出他把感情帶到了工作之中，導致他無法客觀冷靜地麵對人和事。可是顧涵浩並沒有責怪他，看來，他是理解他的。
掛上電話，袁峻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天心心念念的那個名字“吳瑕”變得諷刺起來，吳瑕，吳瑕，這個‘女’人在他心中不再是完美無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