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一三五○年.古埃及第十八王朝.西底比斯北方。

熾烈的驕陽照耀在廣闊的沙漠,地平線上熱氣動**、黃沙滾滾翻騰,許多人影逐漸浮現。

那是陣列整齊的埃及士兵,銳利長矛的尖端在陽光下閃爍,高舉的旗幟上繪著阿頓神的符號──圓形太陽向下伸出無數光芒,光芒末端則化為手掌,象是太陽神將祂的手伸向凡間。

兩輪馬車上的年輕男子威風凜凜的帶領著士兵前行。男子光溜溜的頭上沒有毛發,披著亞麻長袍、戴著刻有阿頓神圖騰的黃金胸飾,手中拿的並非兵器而是一根頂端飾有偌大聖甲蟲圖案的權杖,顯示他並非將軍,而是一名高級祭司。

隊伍來到距離尼羅河不遠的一座神廟。大門前的大道兩旁矗立了兩尊人麵獅身像。緊閉的大門前站著一位年長的祭司,以恐懼不安的眼神看著前來的軍隊。

“吾奉偉大的阿頓神在世間的化身,尊貴聖明的法老阿肯那頓之名,來此討伐汝輩虛妄不實、妖言惑眾的邪神信徒。”馬車上的祭司聲若洪鍾地高喊:“瑪特摩斯,汝竟然膽敢在唯一真神—偉大的阿頓神麵前祭祀諸邪神,還自稱祭司宣揚邪教?”

“斯奈塔頓,今天如果是別人來就算了。沒想到你竟然會在這種場合出現,還說出這番話?”老祭司瑪特摩斯哀傷地搖頭說:“你難道忘記你也曾經是我們的一員,一同宣示服務諸神?我懂你為了生存,在這阿肯那頓法老獨尊阿頓神的時代,舍棄自己的信仰,改信阿頓神。雖然這可以諒解,但是今天你竟然出賣我們,親自把魔掌伸向從小長大的神殿與待你如家人的弟兄……這實在太令人難過了!”

“過去年輕無知,被汝輩欺騙而誤信邪神,吾感到慚愧萬分。不過如今吾在阿頓神麵前懺悔,洗心革麵,在偉大阿頓神的榮光與寬恕下,現已是新造的人,隻為侍奉阿頓神而生!隻有阿頓才是唯一的、最偉大的真神!”斯奈塔頓高聲說著,士兵高舉旗幟歡呼。

“唉,我這把年紀見過許多騙子,但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連自己都能騙得那麽徹底的人。”老祭司眼眶泛著淚光,嘴唇顫抖地說:“看來你是不會給我們任何機會的。”

“隻要現在立刻跪下,向偉大的阿頓神懺悔,舍棄對邪神的崇拜,汝也許還有機會得到慈祥寬容的阿頓之赦免。”

“我寧願放棄生命,也不會放棄信仰,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你背叛了諸神,會遭到最嚴厲的詛咒和報應!”瑪特摩斯堅定地說,以老邁卻驕傲的眼神望著斯奈塔頓,雙手緩緩地伸入衣袖中。

“哼!與阿頓神為敵,才會遭受到最大的詛咒和報應,吾將讓汝輩見識違抗阿頓神的下場!”斯奈塔頓以權仗指著神殿的大門口,對著士兵高喊:“以阿頓與正義之名,衝破大門,血洗邪教的信徒吧!”

“要過這道門,先過我這關!”瑪特摩斯張開雙手,手中各握著一顆聖甲蟲寶石,聖甲蟲竟然緩緩地融入了他的皮肉,隻在掌心各留下一個神祇的圖案。

在斯奈塔頓的指揮下,三五名士兵持著長矛衝向前來,瑪特摩斯伸出右手對著他們高呼:“塞特,沙漠、風暴與破壞之神,以汝之名毀滅傲慢粗暴的狂徒吧!”

忽然間一陣狂風吹起沙土,滾滾沙塵瀰漫在空氣之中,強勁的暴風沙隨即襲向軍隊,士兵們連忙後退。

“拉—最耀眼神聖的太陽神,以汝之名懲處這些殘酷的侵犯者!”瑪特摩斯的左手則是發出耀眼的光芒,士兵無法直視,別過頭驚慌地後退。

“大家不要害怕、不要驚慌,偉大的阿頓神與我們同在!”斯奈塔頓高舉雙手與權仗,高聲呼喊:“獨一無二的阿頓神,請守護我們,賜予我們力量擊敗邪教異端!”

斯奈塔頓接著權仗一揮,暴風沙隨即消散,刺眼的光芒也暗淡了下來。

“咦?”士兵疑惑地左右張望。

“阿頓顯靈了,祂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斯奈塔頓以權仗指著老祭司,露出得意的笑容。“這些渺小邪神的力量,怎麽與真神阿頓相比呢?讓汝邪神信徒見識阿頓神無窮的力量與神跡吧!”

“這是……”瑪特摩斯看著自己剛剛召喚出暴風沙的右手,沙土竟然攀附上手臂,並且象是小型卻劇烈的沙暴般在手上激烈地旋轉。“啊!”砂礫磨破皮膚、切割肌肉,硬生生把右手臂的皮肉磨爛見骨。

“嗚啊!”瑪特摩斯痛苦地哀嚎著。同時他召喚陽光的左手憑空燃燒了起來,極高溫的火焰熾烈舞動,任他怎麽甩動都不熄滅,沒一會兒就把手臂燒成焦黑枯骨。

“哇!”士兵們一一驚歎。

“啊,救命啊!”瑪特摩斯失去雙手,痛苦不堪地跪倒在地。

“這就是阿頓神的憤怒!”斯奈塔頓高喊。

“咳!”瑪特摩斯痛苦地咳出鮮血,隨著越來越劇烈的咳嗽,竟然從口中咳出一隻活生生的蠍子,伴隨鮮血落在地上!

士兵難以置信地麵麵相覷。

“嗚啊啊!”隨著瑪特摩斯淒厲慘叫,他雙耳各鑽出一隻蝗蟲。接著他眼睛也汩汩流出鮮血,下一瞬間,一條眼鏡蛇咬著眼珠竄出血紅的眼窩!

“啪”一聲,瑪特摩斯失去力氣向前趴倒在地,光禿的後腦杓忽然裂開,象是被啄開的蛋殼般爆裂,一隻獵鷹從中鑽出,展著沾滿腦漿的羽翼飛向天際!

“呼!”士兵全都看傻了眼,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這就是神跡、這就是阿頓神無與倫比的力量!”斯奈塔頓勝利的高呼。“接著換我們展現出我們的忠誠與力量,殺進邪神的神殿吧!”隨著這一喊,大門隨即布滿裂痕自動崩壞。

“衝啊!”士兵帶著滿滿的士氣衝進神殿,瘋狂地以長矛和彎刀砍殺著手無寸鐵的祭司與僧侶。

“啊!”陣陣慘叫聲中,鮮血濺滿了神殿。

站在馬車上的斯奈塔頓冷漠的看著這一幕,接著朝向地上頭顱爆裂的屍體說:“宗教不是真理,信仰不過隻是個工具罷了。我們的差別就在於你選擇被信仰支配,而我選擇了支配信仰的這一方。”

染血的獵鷹在陽光下盤旋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