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種來的突然，來的迅速，能看見它們匯聚成一團組成了一支龐大隊伍，並浩浩****地向著同一個方向移動，而那個方向正是要塞。
三人小心翼翼地繞了一個大圈子來避開畸形種，一麵又向著要塞摸近。
原本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現在花費了一個多小時，也隻是勉強爬到要塞側麵的丘地上。
在這裏，能看清整個要塞的情況，也好在這裏判斷自己等人該從何處進入要塞。
但，眼下所見的畫麵，還需要進行判斷嗎？
那作為要塞最重要的防線的牆壁，那厚達數米高十餘米的圍牆，此刻已經出現了一片巨大的缺口，而那些靠近的畸形種們，則從那破洞一湧而入。
要塞，被攻破了。
看不清要塞內的情況，但能看見有火焰在要塞內燃起，不可控製地開始蔓延，而在火光以及滾滾濃煙之中，一個龐然大物緩緩移動著出現，撕裂的黑煙。
那生物高幾十米，身體整體呈倒三角的形狀，其形態像是一座小山，分辨不出它的腦袋和眼睛，能看見的隻有那凹凸不平的暗黑外層厚重之上，布滿了橘黃色的刺目紋路，像是熔漿在體內流動般。
那個體型，毫無疑問是山。
那緩緩蠕動的巨物，毫不留情地將要塞的防禦撕得粉碎。
人類尚且未曾殺死過類別為山的存在，時至今日亦是如此。
那是和完美個體一樣，近乎無敵的代名詞。
“怎……怎麽會……”阿禮的嘴唇顫抖著，瞪得渾圓的雙眼看著這一幕的畫麵已經超過了十秒鍾的時間，但裏麵寫著的卻還是無法相信和無法接受。
林一遙遙遠望著燃燒中的那個要塞，見到那衝入要塞內正肆無忌憚展開殺戮的畸形種，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再次閃爍過一個畫麵。
那畫麵與眼前類似，卻又發生在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個時候，自己也站的更近一些。
不，那個時候，自己是參與了殺戮的一方。
猛地意識到這點，林一不免有幾分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拳頭緊握貼在了胸口，接著她謹慎地看了一眼另外二人。
見到他們並未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的時候，林一在某種程度上稍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某種名為恐懼的感覺卻不可遏製地在蔓延開來。
“自己曾做過那樣的事情嗎？”
“殺死人類！”
“大量的人類！”
林一忍不住再次往後倒退了一步，雙手抬起捂住腦袋，各式各樣的念頭和某些不曾有過的感情交匯，最終糾纏成一團變得混亂。
這是第一次，自己感到所謂的不知所措。
“你幹什麽！”就在這個時候，男人的一聲厲喝傳入了林一的耳中，將她的注意力暫時轉移到了阿禮的身上。
阿禮此時被劉振宇一把死死拽住胳膊，身體瘋狂地在掙紮，袖子被男人撕裂卻渾然不在意，隻想著掙脫男人然後向著要塞跑去。
“放開我！”阿禮紅著眼眶衝男人尖叫道。
“休……”男人一句休想還未說出，少女已經張開，毫不留情地咬在了劉振宇的手上。
然而即便如此，抓住阿禮的手也至始至終沒有鬆開，劉振宇咬牙忍著痛楚，抽出另外一隻手伸過少女的腋下，將她死死地架住！
“你放開我啊……”少女鬆開了口，聲嘶力竭地喊著，淚水終於再也無法克製地大顆滾落，身體卻失去了力量地癱軟下來，膝坐在劉振宇身前。
阿禮立即便哭成了淚人，而劉振宇盯著少女的**的肩膀，在短短數秒之後，他伸出手搭住少女的肩膀，想要扶她起來。
男人些許猶豫地開了口。
“我們……走！”最後一個音落下的時候，男人用力繃緊的臉難以查覺地稍微抽搐了一下。
林一也才猛地察覺到，這個男人的眼眶，此時亦是微微泛紅，些許濕潤。
阿禮胡亂地抹著眼淚，坐著哭泣卻無論如何不肯站起來。
“必須離開這裏了……”劉振宇低聲如是說著，不知是在對阿禮說還是對自己在說，在這句話後，男人的動作立即便變得強硬起來，直接將阿禮一把從地上就抱了起來。
抱起阿禮後，劉振宇才看向林一，對上林一的視線後，目光又迅速回避了。
“走，走吧，林一，要塞已經完蛋了。”
男人聲音顫抖地說完，在林一的眼中就隻剩下轉過身後的背影。
林一回頭再看了一眼被吞沒在火光中的那座要塞，隨即邁開腳步，跟上正漸漸遠去的劉振宇。
廢墟的的建築周邊，此時懸浮著幾尊軀幹修長的銀白色戰爭使，其中一隻移動到半隻畸形種的屍體旁邊，倒三角的腦袋上，位於兩側的機械眼正對麵前的方形碎片展開掃描分析。
在掃描完了碎片和整塊崩壞的痕跡之後，戰爭使轉過身，掃描起地上所留下的其他痕跡。
地上並不很明顯的腳印在戰爭使的視角下被統一以淺藍色標記在屏幕中央，接著那些雜亂的腳印繼續細分，細分為藍色、紅色、黃色三種色彩。而其中，被標注了藍色的腳印被連接，向遠方延伸。
“於一小時二十五分前，01與控製下類別為蠻的畸形種爆發戰鬥，後01向西北方移動，同行的還有兩個人類，為一名中年男性以及一個女孩，正展開進一步追蹤。”
聽聞那端傳來的最新報告，屏幕上也出現了由戰爭使傳輸而來的畫麵，男人盯著那畸形種的半截屍骸，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細細思考了一段時間之後，說道。
“暫時不要接觸01，保持距離觀察01狀態，我會讓06暫時先前往你那裏進行支援。”
這是必要的謹慎，尤其是信息中提及到某些不得不讓人在意的部分。
麵對自己方的畸形種，01發動了進攻。
不過這點問題不是很大，畸形種雖然受己方控製，但麵對體內的反饋芯片已經被破壞的01卻也無法進行辨識，01會被動展開反擊也無可厚非。
問題是這點信息所代表的內容。
即現在的01還保有絕對的行動能力。
保有行動力，卻沒有在失聯之後折返至最近的研究所，反而……和兩個人類在一起。
這點信息綜合起來就相當耐人尋味了，那是否說明，01此時的狀態，已經偏離了原本。
出於這一層擔憂，便沒有讓探查人員直接對現在的01展開接觸，而是對其暫時先進行觀察，沒有問題那自然最好，若是有問題的話，那麽也得了解原因，將其解決。
為此，也隻能暫時改變06的目標，讓他先前往探查隊所在的方位，等到01的問題解決，再前往H市研究所分部去處理那個有著精神控製能力的11號實驗體。
天已經黑了下來，不休不止地背對著要塞逃亡，也過去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
考慮到晚上行動危險係數太高，便就近找了一幢頂層坍塌的民房，確認安全之後，便在此休憩一夜。
沒有食物，挨餓是必然的，但現在的情況下，也根本無法奢求更多。
就拆了一些腐朽的木質家具作為燃料，在室內清出一塊空地升起了火，好歹也能在秋季寒冷的夜晚吝嗇地提供些許溫暖。
坐下來之後沒有多久，阿禮再次開始抽泣起來。
劉振宇拿撿來的木棒默不作聲地撥弄著火堆，繃緊的麵容之下，看不出他心中怎樣的難以平複，隻能看見火光照耀下，在他身後被大片撂在牆上的陰影，顯得有些恐怖。
林一左右各看兩眼，卻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應該做些什麽，腦海中沒有任何能處理此事這種情況的信息。
麵對哭泣的人該怎麽辦？麵對壓抑情緒的人又該怎麽辦？
因為不知道，林一也隻能像是發呆似地坐著。
“我去放哨。”大概過了幾分鍾，劉振宇忽然站了起來，說了一句便丟下二人扭頭投身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林一姐，我該怎麽辦？”阿禮無助地靠了上來，靠著林一的肩膀，眼淚大概是已經流幹，隻剩下紅腫的眼眶。
還未思考出來應該做些什麽的時候，林一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摟住少女，將她攬入了懷裏。
林一感到意外地微微張嘴。
沒有經過思考，已經有了行動，這也是出於自己被編排好的某種“反射”嗎？
但為什麽，自己對此卻並不感到厭惡。
反而，感受著懷裏少女的呼吸和心跳，林一感覺到了某些或許能被稱之為溫暖的東西。
不同於火焰帶來的身體上的溫暖，那是某種傳遞至內心深處的東西，那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卻並不讓人討厭。
那是作為人類而被依賴，被需要，被重要。
而不僅僅是作為人偶，被指使，被命令，被控製。
“睡吧。”林一撫摸著少女的發絲，輕聲說道。
阿禮合上刺痛的雙眼，靠著林一溫暖的胸膛，在雙重疲倦的驅使下，沒有幾分鍾，便發出了熟睡的細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