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院裏,弗遠臨看著漸漸遠去的宿淺塵和弗傾,漸漸皺起了眉。

剛好此時弗遠臨的心腹走了過來,小聲道,“啟稟老爺,昨日被小少爺帶回來的那幾個人,此刻還在大少爺的院子裏,聽聞大小姐昨夜一直都在小少爺的屋子裏……似,似乎是在給那幾個人療傷。”

弗遠臨不屑地哼了哼,“療傷?就她?當真以為懂的點皮毛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既然想折騰就由著她折騰,我倒要看看她什麽時候死心!”

弗遠臨是知道曾經的弗縋懂得一些醫術的,那個時候一心想要得到母愛的弗縋,總是時長偷偷溜進韓孀霖的院子裏,雖然每次被韓孀霖發現之後,都會被無情地如同垃圾一般被扔出來,但是年幼的弗縋卻根本不知道傷心和死心。

正是因為如此,時長趴在韓孀霖窗外的弗縋,倒是從韓孀霖那裏學到了一點醫術的皮毛,以前他也是見她救過府裏那些牲畜的。

隻是牲畜與人又怎麽能相同?

昨日他清楚地看見,無論是乾元王朝的皇帝還是那個蕭王爺,亦或是跟在乾元王朝皇帝身邊的那個太監,身上的傷勢均慘不忍睹,體無完膚,那樣的危在旦夕,又豈能是隨便醫醫就能好的?

“繼續去盯著她,什麽時候她瘋了什麽時候再來通知我。”

“是,老爺。”

探子離開,弗遠臨的目光愈發變得陰冷。

既然那個野種想要折騰,他便就由著他折騰,他倒是很想親眼看看,她手無足措徹底崩潰的模樣!

弗傾跟著宿淺塵一路回到了傾園。

本來,他是想要跟宿淺塵一起進主屋的,不過想著從昨夜開始宿淺塵便是沒有合過眼睛,想來她是要休息的,便是停在了院子裏,一直目送著宿淺塵進了主屋之後,才轉身去了偏屋休息。

主屋的屋子裏,重傷的三個人仍舊安靜地分別躺在床榻上。

因為司冥的身份不同,所以弗傾體貼地將安庭和容隱安排在了外屋,將司冥一個人安排在了裏屋。

宿淺塵從外屋走來,先是查看了容隱和安庭的傷勢,又仔細地給他們二人換了藥,當一切都處理好之後,她才起身來到了裏屋。

屋子裏的床榻上,司冥同樣在安靜地睡著。

宿淺塵輕輕坐在床榻邊,慢慢解開了司冥的衣衫,雖然她早已知道那衣衫下的身體是那樣的遍體鱗傷,滿目狼藉,可是當那些縱橫交錯的傷口再一次入進眼簾時,她還的手還是止不住地顫了顫。

她的醫術,讓她仍舊能夠平穩地擦拭那些傷口,但是她的心,卻始終都在顫抖著。

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

就好像他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她卻還是害怕會失去他。

有什麽東西,溢出了眼眶,順著眼角緩緩流淌而下,那酸澀而又溫熱的感覺,讓宿淺塵原本就顫抖的心更是堵得厲害。

一隻手,不知何時緩緩起抬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有些僵硬和虛弱地刮蹭在了宿淺塵的麵頰上。

宿淺塵愕然抬頭,隻見司冥不知何時已睜開了雙眼,那藍眸如初見時那般的危險,卻是讓她在這一刻如此的安心。

她的眼淚還在不停地流著,而他則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擦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手才繞過了她的後頸,將她輕輕擁入在了自己那滿是傷痕的胸膛上。

“別哭,有我。”他的聲音幹啞的厲害,卻讓她是那樣的熟悉。

而當話說出口的時候,連他都是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忽然開口了,隻是不過片刻,他便是挑唇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不知自己對她究竟是一眾什麽感覺,但她每一次的出現都讓他覺得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也曾糾結過,抵抗過。

因為在他的腦海裏,他對皇後的愛才是根深蒂固的。

可是這種糾結和抵抗,並沒有讓他離她遠一些,反而更加想要靠近她。

既然如此……

他便是認了。

就好像現在,他隻想如此靜靜地抱著她。

哪怕是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司冥。”她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地開口喚了一聲,她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隨風即逝。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她口中喚的是何人的名字,可是她的聲音卻讓他心疼著,心疼到他咽下了所有的狐疑,輕聲回複著,“嗯?”

宿淺塵並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沉默了下去。

司冥也是好脾氣的不追問,她想要沉默,他便是陪著她一起沉默著。

如此的安靜不知道究竟持續了多久,她才再次開口道,“我疼,很疼很疼……”

這種疼痛,其實她是經曆過的。

早在幾年前,她親眼看著安庭,容隱以及蘇扶接連在她的麵前消失,她也是疼過的。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去撫平疼痛,她用了三年的時間去不斷強大。

就是因為她不願再失去。

可是就在昨日,當傷勢慘重的他們接連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早已讓她深藏在心底的疼痛則是再次席卷而來。

如狂風暴雨,又似翻江倒海。

他輕輕地摟著她,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可他的心卻還是因為她的話而疼了。

“疼痛終會被撫平,因為在你前行的路上,並非是你孤單一人負重前行不是嗎?”他修長的五指,輕輕地摩挲著她消瘦的後背,想要溫暖她那冰涼到讓人心疼的身體。

她不再說話,而是就這麽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裏。

隻是沒有人看見,她那雙被眼淚所洗禮的黑眸,此刻卻充滿著森然的冷意。

她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但是殘酷卻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就此止步,所以她才決定要一路往前,將這條充滿荊棘的路踏平。

她進到這個術法裏,一直都是想著要如何離開這個術法,卻從不曾想過,她的放任卻讓她身邊的人受到了如此大的傷害。

今日的仇,她不但會記下,更會百倍千倍地討要回來!

司冥並不知道懷裏的人兒在想些什麽,但是他卻能夠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漸漸變得冰冷。

雖然他是好奇的。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卻又覺得這份冰冷是如此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