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遠臨活了一輩子,從來沒有像是今天晚上這般丟人過。
而現在成為萬眾矚目的他,則是連慶幸都沒有,那一盞盞通亮的燈籠直照在他發青的臉上,僵硬的身上,讓他所有的難堪一分一毫都難以遁形。
當聽聞見宿淺塵提出的要求時,本就如鋒芒刺背的弗遠臨,更是五雷轟頂!
最可恨是,那些平時總是對他百依百順的眾首領,如今不但沒有一個幫著他說話的,反倒是齊齊地盯著他的一雙膝蓋,那如狼似虎的目光,恨不得衝過來按著他跪在地上似的。
這便是他南方部落的好族人!
這便是他一直放在心上,時刻維護著的眾首領!
這些人本都是他的部下,更是都跟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怎麽眼下都成了那個野種的幫凶了?
馬車裏,宿淺塵不緊不慢地等著。
就算此刻的她看不見,也知道弗遠臨有多麽的傷心欲絕。
而這,正是她想要的。
曾經的弗遠臨既能讓南方部落這些遠親對弗縋惡言相向,今日她便讓這些人背叛和自私的嘴臉明晃晃地擺在弗遠臨的麵前。
弗縋所嚐過的苦,她自也要讓弗遠臨這個始作俑者親口嚐嚐看其中滋味。
“孽障,你這是要反天不成!”憋到快要吐血的弗遠臨,終究是不敢在這個時候跟外族的首領們意見,他隻得看著車門暴怒大吼,如同往常每次一般,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一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野種身上。
隻是可惜……
現在與他麵對麵的,並不是曾經的弗縋,而是現在的宿淺塵!
“就算是反天也是你逼的,或者你也可以找一個在南方部落裏對我有過恩饋的人過來與我求情,隻要你能夠找得出來,我便是答應了你。”宿淺塵的聲音仍舊平平淡淡著。
這下弗遠臨懵了。
就連那些站在一旁出人不出力的一眾外族首領也是有些懵逼了。
從弗縋出生開始,整個南方部落在弗遠臨潛移默化的態度下,對弗縋都是冷嘲熱諷,諷刺挖苦,他們不但沒有幫助過弗縋任何,反倒是均不分輕重地從弗縋的身上撈的過各種的好處。
不過無論他們這些人如何的對待弗縋,他們都並不覺得有任何的虧欠。
因為他們就是死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個站在南方部落最底端的人,會爬到他們的腦袋頂上,更握著他們生死的大權!
隻是現在悔恨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在靜默之中,隻得一個接著一個地垂下腦袋,希望馬車裏的宿淺塵不要注意到他們才好。
站在弗傾身邊的紫翹,看著那些理虧的外族首領們,早已哭成了淚人。
這些不要臉的外族首領,曾經哪個不是仗著老爺對大小姐的不管不問,從而在大小姐的身上搜刮油水?
更可恨的是!
他們就算是拿著大小姐的,還會反過來痛罵大小姐的癡傻和窩囊!
那趕車的小太監都是驚呆了。
這南方部落的人究竟是要有多不要臉?
曾經對自家的小姐如此刻薄,現在竟還好意思腆著一張張老臉還求?
這究竟是誰給的勇氣呢!
“看樣子似乎是沒有了,那就隻能可惜了……”在宿淺塵的幽幽一歎之中,馬車再次緩緩駛動了起來。
弗遠臨眼看著馬車的車輪子再次滾動了起來,急的額頭上都暴起了青筋,情急之下,隻得將站在一旁的韓孀霖給拽了出來。
“既然是你生的種,你去想辦法!”他就不相信,作為弗縋的親生母親,韓孀霖就對弗縋從來都沒有過饋贈。
韓孀霖衣衫不整地被一盞盞的燈籠找了個通透,看著那即將挑頭的馬車心虛的手心都是在冒汗的。
她確實是弗縋的親生母親沒錯,但是從弗縋生下來開始,她便是恨不得弗縋死掉,別說是饋贈了,就是連一個好臉色都是沒有過的。
如今讓她出麵阻攔,她如何能阻攔的住?
“若是今日的事情你無能為力,南方部落正夫人的位置你也該是時候讓賢了。”弗遠臨的聲音冷冷地響起,語落更是再次將韓孀霖朝著馬車的方向推了去。
韓孀霖一個不穩,竟是摔在了馬身之下。
眼看著那高高抬起的馬蹄,韓孀霖嚇得直接尖叫了出口,“啊——!”
弗傾冷眼旁觀地看著,根本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或者如果可以,他甚至是想代替了那馬將這個禽獸不如的韓孀霖踩個稀巴爛。
然!
關鍵時刻,那緊閉的車門忽然打開,宿淺塵露臉的同時,對著那趕車的小太監命令道,“停車!”
小太監趕緊拉緊手中的馬拴,用盡所有力氣才迫使馬匹後退了幾步。
一場虛驚,眾人都是驚愣地回不過神。
唯獨弗遠臨暗自慶幸,果然如他想的這般,這個野種就算是再如何的冷血無情,對韓孀霖始終是有母女情分在的。
韓孀霖也不是個傻的,雖然傷心弗遠臨利用她的性命,但是她也知道車門打開意味著什麽,當即顧不得害怕地再次朝著馬車前麵撲了去。
“弗縋,你雖然不是老爺的親身骨肉,可我卻是你的生身母親,當年我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你可是知道我飽受了多少的冷言蜚語?又是多少次因為你的存在而想要一死了之?”
韓孀霖趴在地上,哭的肝腸寸斷,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肩膀不停地抖動著,那弱不經風的模樣,就連在場的眾首領都是覺得我見猶憐。
“若不是因為你的存在,我怎麽會被人看不起?若不是因為懷上了你,我又怎麽會幾次想要輕生?可是我最終還是把你給生了下來,哪怕是再厭惡你的存在,還是容許你活了下來。”
宿淺塵坐在馬車裏,忽平靜地開口道,“確實,如果按照你所說,弗縋是欠了你的。”
韓孀霖一愣,不明白宿淺塵為何這般說,不過她聽得出來,宿淺塵的語氣是有動搖的如此更是接著又道,“弗縋,雖然老爺沒有管過你,但若是沒有老爺的默許你如何能夠活下來?你既身為南方部落的族人,如今又怎能眼睜睜地對南方部落見死不救?你……”
隻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便是聽見宿淺塵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同樣的,你也是欠了弗縋的。”
韓孀霖愣住,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更不懂宿淺塵為何會一遍遍說起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