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心下一盤算,又自窗口躍了出去。他身形極快,眾官兵隻見窗上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一閃,便沒入了沉沉夜色之中,連忙又持箭一陣亂射。

一個偏將喝道:“給我仔細的搜出這個奸細來。”不用他再說第二遍,那些士兵已有條不紊地行動了起來。

原來子文隻是跳進了殿前那尊巨大的銅鼎內,他偷偷的探頭向外一瞅,隻見眾兵雙手握著一把烏黑油亮的連珠弩,但看上去比中土的連珠弩要精巧沉重地多,上麵的弓有二尺來長,中間一根近三尺長的長匣,並帶有一個黑色圓柱形的輪子,上麵有一圈洞(眼)。他們一發現有何異動,便端起這怪異兵刃,一按匣下麵的機括,隨著輪子轉動,弓弦彈射,那些小箭便從洞(眼)裏射了出來,挾著疾聲,勁道迅猛,端的詭異厲害。

子文決計去奪他一把,回去好好探究一番。不大會兒,眾官兵漸漸趨近巨鼎,子文在鼎沿一扳,縱身而出,同時雙掌向兩個手持那種怪弩的士兵,天靈蓋上拍去。那二人大吃一驚,以他們的武功跟本就躲不開這兩掌,隨著“啪啪”兩聲,二人一齊斃命。

子文不待他們倒下,雙手疾探,從二人手裏奪下兩把怪弩。眾官兵立刻執弩齊射。子文不會用此物,飛起數腳將兩個士兵踢翻在地,縱身向一片亂石裏躍去。不料他還沒有著地,卻從下麵閃出一道劍光,迎上了他。

子文看出這人是聶海棠,吃驚不小,但身置空中,難以變換身形,眼看這一劍就要挨上,情急之際,將手中的兩把黑弩狠命向劍上砸去。隨著“鏜”地一聲,子文借勢又翻躍了出去。在空中偶然一瞥,聶海棠身後有一個發出光亮的洞窟。

聶海棠持劍縱身向他撲來,劍尖直指他天靈至前胸的幾處大穴。

子文揮動手中的怪弩,格住來劍,鬥了約摸三四十招,頻遇險招,心中不敢戀戰,卻又被他纏住,難以脫身,道:“聶大俠,每次在逆境中都能和你相逢,你我真是緣分不淺啊。哈哈哈哈!”

“你想罵什麽盡管罵,你遇見我,這隻能說明你不走運。”聶海棠料知他說不出好話,回了一句,劍勢不歇。

子文用黑弩格住他的銘義劍,不由得歎息一聲。

“你歎什麽氣?莫非你也怕死麽?想不到在幽家有如此地位的人,仍然這般惜命。”聶海棠有些不解,但銘義劍卻絲毫不緩,劍光吞吐間,一連攻出十數招。

子文道:“螻蟻尚且惜命,何況是人?但隻要死得其所,我們幽家人是不眨眼的。我隻所以歎氣,是歎惜閣下。”聶海棠鼻孔裏冷哼出一聲,道:“哦?你別搞錯了當前的情況,你覺得你能勝得了我的太極劍法,讓我命喪你手。”

子文搖搖頭,道:“想起五年前,江湖中人隻要提起‘天下第一俠’的名號,無不肅然起敬,虔心欽仰你的名字?一個人能受此等殊榮,應當是雖死也無憾了。可惜世事難料,不想擁有這個名字的人,竟淪落到這般地步,唉……”

聶海棠聽完這番話,往昔種種被人祟仰的那份尊榮,如潮水般再度浮現在眼前,沉醉了片時,喟然一歎,道:“一步錯,步步錯,世人是不會給錯者一個可以回頭的機會的。”

子文道:“機會是靠自己去爭取的,隻因你未能顯露出你挽回的決心。王開疆雖然奸詐如孟德,但此人卻深識忠奸,敬忠而遠奸,他現在不過是利用爾等,一旦他羽翼豐滿,你決不會有好下場。”

聶海棠道:“先生金玉良言,聶海棠銘心刻骨,不過今日還是舍不得閣下的性命。”說到這裏,隻見子文端起了手中的那一對連珠弩,匣下麵輪孔中的短箭“嗖嗖嗖”飛射出來。短箭在發出時,盡管聲音不大,但卻強勁異常,子文隻感覺出了向後頂的後挫之力。

聶海棠長劍連揮,將飛蝗般的羽箭,**落在地。子文由衷得驚讚聶海棠劍勢之快,見羽箭奈何他不得,探手入懷中取出赤螢燈,聳身躍起,在空中淬下一片雪亮的光芒,向聶海棠罩去。聶海棠知道這種光芒的厲害,一縱身隱進了黑糊糊的山石之中。

子文又祭起赤螢燈,掃倒了圍上來的官兵,弩箭一般奔至洞口,心下尋思:“適才就在這個地方,那個用石頭讓我暴露身份的人,一閃就不見了,瞧身影那人似是唐羽,她八成是進洞了,這洞裏不知有什麽密秘?”

走近洞口,向內一張,這不過是一座宏大的石室,裏麵有近百號渾身幾近**,掛著累累鞭痕地苦工,在鼓風箱和火爐周圍忙得不可開交。幾個彪形大漢手持皮鞭,看誰稍慢了一點,上去就是一鞭。那些工人措手不及,被流濺出的鐵水澆在腳上,直熔見骨,痛的撕心裂肺地慘叫。

那監軍罵道:“王八蛋,這可是太子殿下等著要的東西,你們要是耽擱了,到時鑄不出來,就等著扒皮吧。”就在這時,忽見子文進來,愣怔了一下,喝道:“你是什麽人?敢闖進這裏來?”

子文拱手道:“敢問這太子殿下要等的是什麽東西?”那監軍罵道:“這也是你能知道的?我還沒問你是如何擅闖到這裏的?”說著揚起皮鞭,狠狠地抽向子文。子文一抬手攥住了抽下來的鞭梢,接著輕輕一抖,那監軍虎口疼痛難奈,再也握不住鞭柄,皮鞭脫手飛出,到了子文手中。

子文一揚鞭,唰地一聲,正抽在那監軍的鼻梁上。那監軍痛叫一聲,向後跌了出去,還未及地,突覺手腕一緊,被人拿住了脈門,啟眼細看,卻是那文質彬彬的書生。子文溫言道:“這一回可該告訴我了吧。”

那監軍吼道:“造反了,造反了。快來人啊!”子文把臉一沉,如縛雞一般,將這個比他高大許多的大漢,拖至沸騰的鐵水旁邊,捏住他的右臂往鐵水中一按。那大漢慘聲長叫,陡然叫聲中斷。子文一探鼻息,卻因疼痛氣絕而亡。

子文拋下死屍,再問其他人,沒人再敢因為撒謊而不顧生死。即便這樣,子文還是問了七八人,才大概知道,這些人熱火朝天的忙活,隻是為了鑄出一個明晃晃的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