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沒有想到,你就是暗夜。”練慕秋看著木長老神色複雜。
她對木長老的感情很是複雜,從小到大,木長老在她心中就是一個亦師亦友的角色。
雖然木長老寡言少語,但是練慕秋知道,木長老是真心待她,這也就夠了。
這紫玉簪,練慕秋幼時曾見林微戴過,簪上鑲嵌的紫玉玲瓏剔透,看起來神秘高貴,很是好看。
“娘親,你頭上的簪子真好看。”當初,年紀小小的練慕秋滿臉驚奇的看著林微頭上的簪子。
林微羞澀的笑笑,她從頭上取下那紫玉簪,平攤在手上讓小慕秋看。
林微臉上是嬌羞的神色,她低聲說:“這是你爹爹送給娘親的,好看嗎?”
“好看。”小慕秋伸出小小的手,拂過簪子。
看到簪子上雕刻的花瓣,仔細的摸過每一處。
“娘親。”小慕秋指著一塊花瓣,道:“你看,這裏花花哭了。”
林微定睛一看,一下子笑開來。
那裏是這塊玉上自帶的一個像眼淚的裂痕,原本應該是一處瑕疵,但雕刻這玉簪的人定是位玉中高手。
將簪頭雕刻成花朵盛開的模樣,那小裂痕正好在花瓣邊緣,看起來就像是這花兒掉下了一滴淚。
“對,花兒哭了,所以我們要好好保護它,不能讓它受傷了。”林微把手上的簪子放到一個盒子裏,這玉簪太貴重了,她平日裏要做一些粗活,也不能戴如此貴重的玉簪。
“嗯嗯,我會保護好它的。”小慕秋一臉堅定的點著頭,看著林微把盒子放到櫃子裏。
除此一次之後,林微在沒有戴過這枚紫玉簪。
但是小慕秋卻把這枚簪子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在她那日前去找尋千墨時,剛好遇到鬱千逸派來的信使。
除了鬱千逸的書信外,還有一個盒子。
盒子裏麵放著一整套的紫玉首飾。
從發間的玉簪,到額上的紫玉額飾,在到手鐲戒指等,全部被整整齊齊的放置在盒中,靜靜的散發著微微光亮。
千墨向來對這些首飾不是很看重,收到這盒子時,也隻是隨意打開看了一眼,就把它放置在了一邊。
等到千墨看完哥哥寫來的信,收好信抬頭時,就看到練慕秋怔怔的看著那盒子中的首飾。
千墨看了一眼盒中的那些東西,問道:“你喜歡這個?”
練慕秋看著簪子無意識的點了點頭,她都沒有聽清楚千墨說了什麽話,眼中隻有那一枚熟悉又陌生的簪子。
千墨把盒子遞到練慕秋麵前:“呐,你喜歡的話就拿去戴,換一身白衣,在戴上這個,你肯定是最漂亮的。”
練慕秋笑了一下,她用力的握了握自己的手,等到自己手不在發抖了,才伸手拿起中間那隻小小的簪子來。
那簪子花瓣邊,有一滴小小的眼淚。
練慕秋喉間微幹,她心中酸澀,低聲道:“我要這一個可以嗎?”
“當然可以。”千墨輕聲道,千墨聽到練慕秋聲音微沉,奇怪的看向她。
“謝謝。”練慕秋眼角微紅,轉身往外走去:“我先走了。”
“好。”千墨看著練慕秋的背影,她看到了練慕秋眼圈的那一抹紅。
歎了一口氣,千墨幾不可聞道:“注意安全。”
“嗯。”練慕秋揚起帳篷門簾,手落下,便隻剩下門簾微動。
“暗夜......早就死了。”木長老神色沉靜,他看著盒子中的紫玉簪。
眼前又浮現那女子,戴上這紫玉簪時臉上的開心神色。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枚玉簪隻是一個叫做暗夜的人,隻敢借著她夫君的名義,偷偷送給她的一份禮物。
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夫君,他來遲一步,也隻能空留一聲歎息。
“我從小就很奇怪。”練慕秋現在才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爹爹那般愛娘親,他明明送給了娘親一枚紫玉簪,可他為何卻記不住。”
木長老苦笑了一下,道:“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練慕秋心中微輕鬆了一點,道:“現在我總算知道,以前無意從你院中路過時,心中的那一抹怪異是為何了。”
木長老院中堆積了一些石頭,全部是一些礦石毛料。
無事時,木長老就會在院中靜靜的坐一天,拿著工具,一個一個的磨開院中的石頭,看看裏麵包裹的是什麽玉料。
木長老房中,雖沒有女子,卻有很多女子的首飾。
木長老會親手磨出玉料,在親手一刀一刀的雕琢出來,全部以紫玉為料,雕琢成柔花盛開的模樣。
每一年,練慕秋生辰,木長老都會送他一件紫玉飾物,或是玉佩,或是一塊紫玉珠花,或是紫玉手鏈。
練慕秋沒有問,為何木長老每次都送的是紫色的禮物給她。
直到現在,看到那枚發簪,她才懂了。
那枚漂亮的發簪根本就不是她爹爹送給娘親的,而是那叫暗夜的人送給娘親的。
所以娘親才會戴了一次之後,便再也不戴那枚發簪了吧。
當初,小慕秋親眼看到林微把簪子收到了盒子中,放進了房間裏。
她原本以為,這些東西早就在那場大火中被付之一炬了。
沒想到,這枚簪子,竟然還好好的存在這個世界上。
因緣巧合之下,又回到了她手中。
“當年,若不是我一時大意,你娘親可能就不會......”木長老微出一口氣。
這件事是他心中永遠抹不去的傷痛。
從練一行讓他前去那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尋一個叫林微的女子時,他可能永遠都無法想到。
如此冷心冷情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愛上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至此一生都無法掙脫。
隻是她早已經有了心心念念的夫君,那人還是自己亦朋亦友的人。
沒錯,暗夜從來就不是練一行的手下,當初暗夜跟在練一行身邊,不過是因為無聊而已。
結果竟會被誤認成練一行的手下,暗夜也是不喜歡解釋的性子,也就隨它去了。
可能人生有時就是這樣,一步一差,差的就是那一人。
暗夜把所有的喜歡都收了起來,隻在夜深人靜一人時,會把那一份愛意拿出來細細品咽。
那次,他像往常一樣前去山村中尋林微。
他剛剛奉命執行了一次任務,正是疲累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點點的異常,但是想見林微的心戰勝了他心中的那一絲奇怪。
等到他把東西送到林微手上時,看到林微臉上的笑意,暗夜再也無法控製自己心中的酸澀。
他謝絕了林微讓他休息一天再走的提議,就算身體已經嚴重抗議起來,他還是轉身,堅決的離開了那裏。
若是,那天,他聽從了林微的話,在那裏休息一天的話,是不是,林微就不會死了?
這個問題,纏繞了暗夜十多年的時間。
直到今日,每到午夜夢回時,暗夜夢中浮現的都是林微笑著讓他留下的那個場景。
他告訴夢中的自己,留下來,不要走,可是夢裏的他聽不見。
待他轉身之後,在回頭,就看到滿身是血軟軟的倒在血泊中的林微。
“你現在長得越發的像你母親了。”木長老歎道。
“我知道。”練慕秋點了點頭,她笑了笑說:“爹爹已經說過了。”
練慕秋臉上突然帶上了一絲俏皮:“所以你才會透過我看到娘親?”
木長老看到練慕秋臉上的神色一怔,他回過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和你母親隻是長得像而已,你的性子更像你的父親。”
練慕秋讚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更像爹爹,所以我們的心都是冷的。”
木長老看向練慕秋,看到她臉上的無所謂。
“你知道你爹爹做的事了?”
“當然。”練慕秋毫不猶豫的回答:“我知道他把所有人都當做棋子,不止是我,就連他自己,也是他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
木長老沒有想過,練慕秋才是看的最通透的那個人。
良久,木長老問道:“你對靈煞閣,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嗎?”
練慕秋聽到木長老如此問,驀地大笑起來。
練慕秋不知是笑還是哭出了眼淚來:“你問我對靈煞閣有沒有留戀?”
木長老明明知道練慕秋的答案,他卻還是想要得到最後一個肯定的回答。
練慕秋一字一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靈煞閣,它奪去了我娘親的命,奪去了村子裏的那些人的命,奪去了我所有的一切。它讓我痛苦這麽多年,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某個人的野心罷了。”
木長老聽到這句話,沉默了。
“那隻是你們的猜想而已,那個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你相信嗎?”練慕秋定定的看向木長老:“木叔叔,你相信嗎?”
最終,木長老還是搖了搖頭。
練慕秋笑開來:“看,你自己都不相信。”
“他,終究是生我之人。”木長老淡淡道。
“可是他隻有他的野心,他把你當成過兒子嗎?”
練慕秋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刀,插到木長老的心裏。
“你說的對。”木長老眼神平淡,看著手中的紫玉簪:“他根本從來都沒有在意過我而已,所以才會毀掉我所有的美好希望。”
“對不起,木叔叔。”練慕秋冷靜下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對木長老的再一次傷害,練慕秋喃喃的道歉。
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麵上滿是無措。
“無礙。”木長老收起盒子,並沒有在還給練慕秋。
“我會幫你們。”木長老淡淡一笑,他轉身往外走去:“走吧,有些事,早就該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