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並沒有在蘭城有太多的停留。

就像她說的那般,若是連這點事情,鬱千竹都無法掙脫,那她也不會再有勇氣來麵對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為官之道,為臣之道,朝堂局勢風雲變幻,比她現在所麵臨的境況並不會好上多少。

隻短暫的停留過一日,與花沫匯合了之後,她們就又踏上了歸途。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這一日,她們到了一個名為桃花鎮的地方。

現在正是午餐時分,按照道理來說,正應該是熱鬧的時候。

可是不知道為何,這鎮子上明明人氣不少,卻很是寂靜。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足不出戶。

就算偶爾看到幾個零散行人,可還不待人上前詢問。

那些行人看到他們就跟是看到鬼了一樣,老遠就麵色急變,著急忙慌飛快的逃跑了。

“主上。”雲沫眉間微蹙,他駕馬行至馬車旁,對著馬車裏坐著的千墨道。

“這鎮子很是古怪,需要繞道而行嗎?”

“不用。”千墨看向馬車外麵。

街道旁邊一戶人家的小孩子扒拉著窗口,滿臉好奇的看向外麵。

看到千墨她們的馬車,很是興奮的拍著手大喊:“大馬,駕駕......”

還未說兩句,他就被聽到聲音跑過來的大人一把摟在了懷中,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在叫喊出來。

小孩子被唔得不太舒服,奮力掙紮了兩下,卻怎麽也掙脫不開,很是委屈的哭了起來。

隻是被捂住了嘴,最後也隻能嗚咽的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音。

大人驚懼的看了一眼外麵,連忙抱著小孩子躲到了後麵去。

小小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

千墨臉色微沉,滿麵寒霜:“雲沫。”

“屬下在。”雲沫低聲應道。

“去查查看,這是怎麽回事。”

千墨眼中露出一絲冰冷之色:“還有,讓管轄這裏的官員前來見本宮。”

“是。”

雲沫點點頭,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主上。”星沫的聲音響起,帶上了一絲怪異之色。

千墨順著聲音看去,就見星沫身邊躺著一具乞丐屍體。

那人麵容完好,可是挑開他的衣服外袍,卻發現他身上全是暗瘡,有些都已經發紫發膿,散發出一些難聞的味道。

風沫連忙從馬車上下來,她眼中微變,連忙幾步跑過去。

在她靠近那屍體時,從某一個地方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抽氣聲來。

月沫腳下一轉,就從一個拐角處一堆枯掉的穀草堆裏揪出一個人。

那人雖然是被一把丟在了外間的空地上,還在地上滾了兩滾,但是月沫下手很輕,絲毫不會傷到他。

“你是什麽人?”

月沫走到他麵前,手中劍出鞘,直直的指向那個小乞丐。

那小乞丐嚇得連連後退,在看到風沫蹲下身想要去查看那人身上的傷口時,他突然發出很大聲的怪叫,把眾人嚇得一驚。

那小乞丐亂糟糟的頭發下,一雙烏黑的眼睛滿是驚恐。

他伸手指向風沫,連連搖頭,口中發出細微的聲音來:“不要去,不要去。”

千墨在馬車中聽到這小乞丐說的話,眉目一凝。

“風沫。”

風沫的手還差一步就接觸到了那人身上,聽到千墨的聲音,她停住了動作。

風沫收回手來,站起身時,卻看到那人胸前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風沫臉色一肅,她連忙拉住星沫往一旁急退而去。

一隻小蟲子從那屍體上直飛而出,往風沫麵前直衝而去

風沫冷哼一聲,看著那蟲子,手一揮,就把它捏在了手中。

直到捏到了那蟲子,這才發現,風沫手上竟然也戴了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

風沫麵無表情,看著那隻小蟲子就像是看見了最為厭惡的東西。

她的兩指間捏住那隻蟲子,手中一用力,就將它捏得粉碎。

這蟲子雖沒有紅色的血液流出來,隻有一些就跟水一般的透明**流出來。

但是被捏碎的那一瞬間,風沫的手套卻整個變得烏黑起來,一瞬間之事,把月沫也駭得倒退了一步。

風沫眼中無數風暴盤旋而起,她看著地上的屍體,手不自覺地的緊握成拳。

“風沫。”千墨低喝一聲,聲音傳入風沫的耳中,驚醒了風沫。

風沫長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把這個屍體處理掉。”

風沫頭也不回的對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不在去看地上的屍體。

她在原地站立了一會兒,才麵色入常的回過身,走回馬車旁。

沉默的坐上馬車,風沫把慢慢恢複潔白如新的手套取下來。

隻是手指之間,仿佛仍然存在那蟲子的痕跡。

“走吧。”千墨知道這裏不是說事的地方。

收回目光時,千墨看到風沫臉上的平淡之色,可她知道,風沫的內心並不如表麵這般平靜。

一行人沉默的繼續前進,馬蹄聲輕起,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聲響。

剛剛那個小乞丐早就嚇暈了過去,月沫就順勢把他也帶著一起,準備等他醒了之後在詢問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等到千墨等人走了,這桃花鎮鎮上的人才慢慢的走了出來。

他們不敢靠近剛剛放著屍體的地方,圍聚在一起看著她們離開的地方竊竊私語。

“你看到了嗎?剛剛那個姑娘,可是一下子就把那蟲子捏碎了。”

“我也看到了,而且她都沒有受傷,也沒有毒發。”

“她的手都黑了......”

“我們能不能求求她們,救救我們啊,在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的。”

鎮民們七嘴八舌的說著,越說心中越是失落。

鎮長已經是一個很年老的人了,他臉上皺紋深深,帶出了一份倦意。

鎮長歎了一口氣,他擺了擺手:“罷了罷了,看她們會不會回來吧。”

“鎮長,那我們......”有人不服氣,反駁道。

鎮長更是無奈,他抬頭看向天上,看到晴朗無風的天空,隻覺得心中一陣冰冷。

“若是她們也沒辦法,又何必在害了其他的人,更加徒增罪孽呢?”

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說到底,也是怪他們自己貪心,去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才惹來了這場災難。

“先散了吧,散了吧......”

鎮長話音落下,眾人皆是歎了一口氣。

孩子們懵懵懂懂,什麽都不了解,隻是呆呆的看著大人,看著他們臉上的愁苦之色。

“走吧。”各人拉著各人的孩子,轉身回家。

鎮長看了一眼千墨等人離開的方向,還是做出一個決定來。

他對著一個年輕後生招了招手。

那年輕人連忙跑到鎮長身邊,低聲道:“鎮長。”

“魚生,你帶兩個人遠遠的跟著她們走,千萬不要跟近了,小心為上。”

“是,鎮長,您放心吧。”

那叫做魚生的年輕人穩重的點了點頭。

對著自己朋友一招呼,幾人就跟著千墨她們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鎮長拄著拐杖,微閉上眼睛,轉身往自己家走去。

“望老天爺還沒有真的拋棄我們桃花鎮。”

若是他們桃花鎮注定逃不過這場災劫,至少,也要保住他們桃花鎮這些孩子們的性命。

大人造的孽,就該大人來償還,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又是何其無辜。

這些人散去,整個桃花鎮又安靜了下來。

偶爾會從某一家傳出一點聲音來,但更多的時間卻像是一座死城。

沒有炊煙沒有燈火,隻有漫無邊際的黑暗,就像是一隻暗中蟄伏中的野獸,帶著無言的恐怖,張牙舞爪的亮起獠牙。

千墨她們最終還是沒有離這個桃花鎮太遠。

雲沫在一處寬闊的空地處搭起了帳篷,點燃了篝火。

“主上。”

風沫走到千墨身邊,語氣很是失落。

千墨轉過身來,她並沒有戴帽子,麵具後的一雙眼睛滿是沉靜安撫的意味。

看到風沫這樣,千墨微歎了一口氣。

她道:“風姨已經走了這麽久,她定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這件事情中,不得解脫。”

“我明白。”風沫鼻間微酸:“可是主上,如果不是因為我,或許我娘就不會離開得這麽早。”

千墨沉默,她知道當年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風沫。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所有的假想,都也隻能是假的罷了。

“娘那麽期盼著念卿的出生。”

風沫看著天上掛起的一彎明月,就像是看到風渺蘊的笑臉一般。

“我不是娘的孩子,可是她把所能給的一切都給了我,在我心中,她就是我唯一的娘。”

風沫看向千墨,她眼睛中含著一簇淚花,但是臉上卻是滿滿的笑。

“所以主上,您不用擔心我,就算出現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或許她會給我帶來翻天覆地的變故,也或許隻是我們庸人自擾,但不管如何,我也隻會是風言依而已,我是夜影樓的風沫,是還要為我娘報仇的風言依。”

千墨對風沫露出一個笑,欣慰的笑道:“你能這樣想,是最好的事情。”

她上前一步,拉起風沫的手,往前走去。

風沫手微顫,下一刻,她把千墨的手拉得緊了些,就像是拉住一個無言的安慰。

千墨帶著花沫繞過一小片陰暗的樹林,那樹林密不透風,也隻有依稀的月光灑下來。

在夜晚中,樹枝錯橫交雜,若是孤身一人時,定會十分害怕。

可是一踏出那片樹林,眼前盛開的就是一大片散發著淡淡光芒的花田,在淡淡月光之下,仿若九天仙境,降臨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