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大門突然被人打開,發出一聲響。

虹娘傘下的眼一凝,動作極快的轉身,就看到從杜府大門踏出一個月白身影。

他也打著一把油紙傘,握著傘的手骨結分明,手下,一個小小的傘柄流蘇微微搖晃。

虹娘看到來人時卻麵色一變,她看著那人手中握著的一隻紫竹蕭,一雙眼睛微眯,心中閃過一個人名,右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自己手中彎刀。

“你是誰?”

來人輕笑一聲,看了一眼虹娘,又看了一眼安靜趴在地上的杜理深,開口道。

“杜大人,你再不起來的話,貴府之人可就真的要成刀下亡魂了。”

虹娘被宮無憂輕輕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自覺的後退兩步,她看著這個風華無雙的男子,身上就像被針紮到一般,寒毛直豎。

虹娘見杜府再沒人出來,心中的感覺越發強烈,她死死的盯著宮無憂,不敢分神。

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

他就這般漫步在雨中,明明隻是他一個人,迎麵而來時,卻像是帶著千軍萬馬像你走來。

杜理深聽到這句話,手動了動,他趴在地上,手中卻沒有放開過刀。

他用力喘氣,呼吸間,好像聽到了自己吸氣時那股震天動地的聲響,杜理深身上傷口流出的血,又慢慢被雨水衝刷掉。

他手微顫,,深吸一口氣,強撐著彎刀慢慢站起來。

他抬頭,看到一臉笑意看著他的男子,聲音微低:“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快就到南華之地了。”

宮無憂矜持的頷首,卻不接話。

他看著杜理深,意思很明顯,想救人就自己去,靠天靠地,最後靠的都是自己。

杜理深垂首,道了一聲謝,他高喝一聲,麵上因為牽扯著身上的傷口甚至扭曲了一瞬。

他手中彎刀用力一揮,破開一處包圍,往杜府衝去。

開始的打鬥中,他早已經離杜府很近,可是他勢單力薄,無力衝破層層防守圈。

天行道人一時不備,被杜理深衝了出去,待他們想要追上去時,卻見宮無憂輕輕淡淡的一揮手,攔了下來。

宮無憂手中的紫竹蕭被雨水侵染得越發神秘清透。

虹娘現在沒有心力去關注杜理深的行動,她一臉戒備的看著宮無憂。

從杜理深對他稱呼,還有他手中的紫竹蕭,虹娘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

“無憂公子,天行道與玄極宮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天行道處理叛道之人,今日突此一舉,又是何意?莫不是想與我天行道為敵?”

宮無憂輕歎一聲,麵上帶上一絲笑意。

“天行道之事,確實與玄極宮無關,不過,誰讓你們心太大,將野心升到了南華皇城中來呢?龍有逆鱗,不可觸碰,她說過,在這皇城之中,一個天行道的人也不能放過,我自然是要幫她實現這個希望的。”

“哼,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虹娘眼神一肅,她知道覺宮無憂不好惹,可眼前情況本來就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

況且她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人多勢眾,真要打起來,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虹娘手中傘離手,雨水落在她身上,打濕了身上的新衣。

宮無憂手中紫竹蕭一抖,也飛身而上,迎上虹娘的彎刀。

兩者相撞,卻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虹娘心中一驚,她的武器是寒潭玄鐵所造,雖然算不上江湖中數一數二的武器,卻也是排的上名號的。

原本以為自己用力一擊之下,這紫竹蕭雖不說會斷成兩半,但至少也該有所損傷,未曾想,紫竹蕭上竟然連一絲一毫的傷痕都不曾留下。

虹娘帶來的黑衣人見勢不對,也齊齊向宮無憂攻過去。

宮無憂麵色絲毫不變,待到黑衣人快要到自己麵前時,才不慌不忙的後退幾步,下一刻,從杜府中飛身而出的玄水玄魚等人就和那些黑衣人戰在一起。

虹娘在宮無憂手下節節敗退,更別說,宮無憂還隻用了一隻手,另外一隻手打著傘,竟然連一點雨也沒有淋在他的身上。

虹娘知曉自己不是宮無憂的對手,她想要脫身,但又怎麽能在宮無憂的手中逃脫開。

天行道的人不斷倒下,虹娘心中一急,生死之鬥,怎能分神,待虹娘回過神來時,就見紫竹蕭已經到了自己麵前。

虹娘連忙向後退,身形一閃,雖未正麵被紫竹蕭擊中,左肩處卻也受了重重一擊。

“噗。”

虹娘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連退幾步才堪堪停了下來,她左手垂在自己身側,指尖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虹娘此刻才覺得,今天自己或許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隻是,明明是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卻會功敗垂成。

“技不如人,我認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虹娘也是一個烈性女子,她雖外表長的柔弱,性子卻最是剛烈。

宮無憂站在虹娘麵前,他垂眸,看看虹娘。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嗬......”

虹娘麵色蒼白,她眼中卻滿是煞氣:“成王敗寇罷了,在這江湖之中,今日生明日死早已經是尋常之事,我隻恨,沒有親手把杜理深那個小人親手解決掉。”

虹娘確實恨,她不該托大,她就該剛剛給杜理深一刀,讓他下去找他師兄一起團聚。

“你們之間的因果我管不了,但是你手中的人命,也不會少。”

宮無憂手一揚,手中出現一把薄如蟬翼的劍,他手一揮,虹娘頸間就出現了一條細細的紅痕。

虹娘麵上露出一絲笑,她倒在地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向天空。

至少到最後,她能死的這般輕鬆,也不錯。

不過,杜理深,你手上的人命比我手中的人命可多得多,我等著你,等著你一起下地獄。

“公子。”

玄水走到宮無憂身邊,他看了一眼虹娘的屍體,收回目光。

“杜府這邊的,清理完畢。”

“嗯。”

宮無憂轉身往杜府走去:“其餘之人不足為懼,玄魚留在我身邊,你們下去將其他人清理掉。”

“是,公子。”

玄水手一揮,帶著人往另一邊跑去。

天行道的人,怎麽就這麽多呢,殺不完也殺不淨。

虹娘說的對,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成王敗寇四個字而已。

天行道元家不願承認輸,所以可以養精蓄銳二百年,卷土重來。

鬱家也不想輸,所以從鬱承澤開始,可是布網布下十幾年,就為了將南華皇城中和天行道有關的人一網打盡。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又有何人說的清呢?

杜府裏,血色染地。

地上躺著很多人的屍體,有杜府的丫鬟小廝,也有天行道之人的屍體。

宮無憂一步一步走進去,在一處院口處停下了腳步。

杜理深跪坐在地上,他的懷中,是已經死去多時的杜夫人。

天行道之人一衝進杜府,最先找的,就是杜夫人。

這是虹娘的執念,也是虹娘對杜理深的報複。

“我們來時,晚了一步。”

宮無憂對杜理深並沒有什麽印象,在他記憶中,這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憨厚卻又圓滑的官場中人罷了。

任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一顆在南華埋了十多年之久的棋子。

若不是刺殺事件時,他故意沒抹幹淨一些痕跡,或許,誰都不會把目光轉到他身上來。

“是我,是我錯了。”

杜理深看著自己懷中的妻子,他顫抖著手撫了撫她的臉龐,手中一片冰涼。

剛剛她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還和自己說話,轉眼間,就已經是天人永隔。

“杜大人。”

宮無憂聲音清越:“帝長公主殿下讓本太子帶句話給你,前方有路,是為平安之路,隻是這條路,就看你想不想走了。”

杜理深心中一震,他抬起頭,眼圈通紅。

他轉頭一看,就見門廊處,自己的兒子們暈倒在一旁。

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杜理深抱起杜夫人,將她細心的安置在房中,外間太冷了,她不喜歡。

宮無憂靜靜的看著他的動作,眼中清幽一片。

世人總說世事無常,每個人都在為了活下去這三個字而費盡心機。

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到最後,也不過隻是為了活下去罷了。

“太子,請。”

並未等多久,杜理深就從房中出來了。

他打著傘,穿上了一件杜夫人親手為他做的衣服,又變回了那個瀟灑的南華重臣杜大人。

“杜大人,請。”

宮無憂頷首,轉身走在前。

“太子。”

杜理深頓了頓腳步。

宮無憂微微側頭:“杜大人有何事?”

“太子,能否請您派人,保護一下杜府之人。”

杜理深聲音低啞,請求道。

“這是自然。”

宮無憂點點頭:“大人放心,自會有人保護杜家公子與小姐們。”

“謝太子。”

杜理深放下心來,宮無憂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也懂宮無憂的話。

有了這句話,他也可以安心了。

在杜理深的帶領下,皇城中天行道各個隱秘的據點被人一一搗毀,還來不及撤退的天行道人全部亡於皇城刀下。

聽著這些聲音的普通百姓們關緊門窗,躲在家中瑟瑟發抖。

這一日,這一夜,是皇城百姓們覺得時間最為漫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