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廝殺聲,刀劍聲,不絕於耳。
青衣城門打開,裝備精良的朝廷大軍湧進城中。
“就地斬殺叛軍,擾亂南華江山者,殺無赦!”
一個聲音高聲響起,一紅衣鎧甲之人駕馬從城中飛馳而過,無數灰衣人從房頂上落下,匯聚在一起跟在她的身後。
整齊劃一的步伐跑動時將整個地麵都震動了起來,鬱千榮聽到這個聲音,眼中光芒閃滅。
朝中援軍真的來了。
所謂的衛君安寧,簡直就是一場笑話。
定文王府,現在才是真真切切的將自己的未來斷送了。
殘留在城中的叛軍奮力抵抗,最後還是敵不過朝中援軍。
“走!”
鬱千榮握拳,他不知道到底什麽地方出了錯,隻知道,這一次,他們敗了。
定文王並未走遠,他驚疑不定的看向城中方向,搖搖欲墜的大門被打開,看到城內飛奔而來的人,定文王神色幽暗。
暗沙難得如此盡興的奔跑,連日趕路沒有讓它累到,反而讓它更是興奮。
在千墨手中用力示意它停下時,暗沙長長的嘶鳴一聲,馬蹄高高揚起,揚起一地灰塵。
看到來人,千寧身上力氣驟然一鬆,月沉一腳下快速移動,拉起千寧一躍而起,往千墨那裏跑去。
燕南飛更是轉的快,帶著花沫跟在月沉一身後一路衝出去,幾人雖衣衫狼狽,卻也算是平安歸來。
天上雪影高聲鳴叫,一隊隊皇朝援軍從城中穿城而過,站在青衣城門口,成為最堅不可摧的盾牌。
“姐姐,你來啦。”
千寧低聲道,她臉色蒼白,滿身血跡,眼中滿是疲憊。
“我來了。”
千墨下馬,絲毫不在意千寧身上的血跡,抱著她拍拍她的肩,輕聲道:“辛苦了,你做的很好,千寧,安心的睡吧。”
“好。”
千寧全身力竭,內力也早已空空如也,若不是為了等千墨到來,她或許早就撐不下去了。
以四人之力,阻擋千軍,若不是他們拖住了定文王的腳步,讓定文王始終無法入城,或許現在的青衣城,早也已是定文王之物了。
夜沫連忙上前扶住花沫,花沫對夜沫一笑,等到此刻,她們才能安心的退下去。
主上,屬下,幸不辱命。
月沉一和燕南飛還好上一些,不至於立馬倒下,隻是誰都看得出,他們兩人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多謝。”
千墨對著他們點了點頭,有人趕了馬車來,接他們回城。
“不用謝。”
月沉一搖搖頭,他上前抱起千寧,登上馬車。
“快點安定下來,就是最好的謝意了。”
“這是自然。”
千墨回身,她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定文王沒有絲毫波動。
“定文王,幸會了。”
定文王臉色笑意早已消失,他看著千墨,眼中幽深如海。
“鬱千墨,你還真是命大啊。”
竟然連天行道都弄不死你,可不是命大。
“本宮天生就命大,想要本宮的命,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在不容易,也總有疏忽的一天,不是嗎?”
兩人短短幾句話,便已是一場交鋒。
定文王坐下馬兒不安的動了動,它好似感應到了什麽不好的氣息一般,焦躁的踱了幾步。
“爹,我們先撤吧。”
鬱千榮手臂上的傷口隻簡單的包紮了一下,現在已經透出了微微的血色。
現在形勢顛倒,此刻青衣城內援軍已到,他們沒有太多勝算。
定文王卻並不想就此放棄,他等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在此功虧一簣。
千墨搖頭:“原本本宮以為定文王是個明白人,可是沒想到,也是一葉障目之人。”
定文王眯眼,皮笑肉不笑:“本王倒是不知道,帝長公主何出此言?”
“為他人做嫁衣,可不就是一葉障目了。”
千墨也不欲在與他多說,手隻微微一揚,一張紅色錦旗就高掛在還未完全倒塌的城牆之上,旗幟上,一個鬱字筆走龍蛇,虎虎生威。
趙元洲手捧聖旨,站在城牆之上,聖旨攤開,聲音就遠遠傳了出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文王鬱承文身受皇恩厚眷,卻對外勾結,與天行道鬼機國同流合汙,謀害朝中大臣,起兵謀反,圖謀篡位,妄想顛覆朝政,其害之心,當之可誅,南華之根基,為國之本,擾亂國安者,殺無赦!”
聖旨一出,定文王原本打著的清奸邪旗號一下便站不住腳跟。
若開始千寧說的話,一些定文軍心中還存有疑慮的話,那此時,他們才知曉了自己的立場,叛國者。
可是他們早已經成為了定文王的私軍,他們的生死,早已經輪不到自己做主。
“定文王,皇上旨意已下,你可還有話說?”
千墨看著定文王,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殺意,就憑借他舉兵謀反這一條,就足夠他死上千百遍了。
“本王忠心日月可鑒,謀反二字,便是欲加之罪,皇上受小人蒙蔽,不辨忠奸,這才是寒了南華子民的心!”
定文王說的信誓旦旦,一臉忠烈。
千墨都快被他逗笑了,厚顏無恥四個字,看來還真的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既如此,那就戰場上分出忠奸勝負吧。”
千墨臉上募的一凝,翻身上馬,手中劍高舉,駕馬向敵軍直衝而去,口中曆喝。
“皇上有命,捉拿叛賊,亂國者,定不能容!”
“亂國者,不能容!”
朝廷大軍齊聲高喊,氣勢高漲,轉眼間就可叛軍戰在一起。
定文王知曉今日一戰事關生死,在沒有了高高在上的神色,他手中劍也出鞘,親自上陣殺敵。
原本微微搖擺不定的定文軍見定文王動作,心中大定。
他們本就是和定文王府榮辱一身,此刻在不容許他們有任何的異心,雙方對戰,這才真正拉開了的帷幕。
廝殺聲,馬鳴聲,在整個城外回響。
一刀砍下麵前的人,下一刻,身後就出現了一把長槍刺穿自己的身體。
生生世世,這一刻,才如此清晰。
鮮血彌漫,不是自己的血灑滿沙場,就是對手的鮮血灑滿了整個戰場。
朝中援軍雖不是十萬大軍全部上陣,卻也是精銳部隊先行上陣殺敵,其作戰勇猛自不用說。
而定文軍從早上攻城直到現在,幾個時辰過去,早已精疲力盡,他們雖人數眾多,麵對越戰越勇的朝中軍,漸漸顯露出疲勢。
中間處,立殺軍隻有兩千人,卻像是最不可摧的護盾。
他們忠心跟隨在千墨身旁,手中刀劍早已血跡斑斑,手中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他們露在外麵的眼睛就像是最冷清的冰雪,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麵對敵人毫不留情。
可以說,剛剛的千寧是令人害怕的存在的話,現在的立殺軍就是更加令人恐懼的存在。
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立殺軍,原來真的是這般恐怖的存在。
他們層層逼近,破開了定文軍的防線,就像一把刀,直直插入定文軍的內部。
一旦撕破缺口,這個缺口就會越來越大,直到將對方徹底斬斷才肯罷休。
“爹,您快走!”
鬱千榮手臂上的傷口早已經裂開,鮮血染紅了他的手臂,他臉上飛濺上的鮮血已經幹涸,一張俊逸的臉龐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定文王滿臉猙獰,他一劍砍死麵前的人,環顧一周,入目之色,卻沒有多少定文軍的身影。
“走!”
定文王握緊雙手,一把抓住鬱千榮將他拋上馬,自己也立馬翻身上馬,手中鞭子一甩,從剛剛特意留出的空路策馬而去。
“撤!!!”
戰場上,鳴聲響起,身在後方未徹底陷入戰局的定文軍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困在戰場中,還來不及撤走的人苦苦掙紮。
“唔,不要殺我,我投降!”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崩潰的哭聲,武器聲音落地,一個人重重的跪倒在地,沾滿鮮血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嚎啕大哭。
“我想回家,我不想死,我不想殺人,為什麽一定要殺人。”
場麵慢慢寂靜,以那處為中心,其餘之處的生死爭鬥也慢慢安靜了下來。
風聲呼嘯,吹過血腥的戰場,隻帶來濃重的血腥之氣。
“我們都是南華人,為什麽要自相殘殺呢。”
一個聲音喃喃響起,他慢慢跪倒在地,頭盔早已經不知道去了何處,鎧甲也被砍破開裂,身上的鮮血染紅了半個肩膀。
叛國者,這三個字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深深的恥辱。
他們可以當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機器,可以為了自己的主人上陣殺敵,可是到現在,他們卻是被拋棄的人。
“投降者,繳械不殺,每一個迷途知返的人,依然是南華子民。”
千墨眼中帶著悲涼,她持劍而來,走過一個又一個站立的人前。
千墨左臂傷口也裂開了,隻是她的傷口被掩蓋在鎧甲之下,無人知曉。
千墨站在嚎啕大哭的人麵前,走的近了,才能發現,這人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小少年而已。
他的身量還未長成,可是卻已經開始拿上了刀劍上陣殺敵。
“你想回家,我便會讓你回家,每一個人,都可以回家。”
千墨淡淡的說,聲音雖淡卻滿是堅定。
“哐。”
原本還在苦苦抵抗的定文軍眼眶通紅,一個又一個的丟下了手中的刀劍,慢慢跪了下去。
他們不想當叛國者,他們都想,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