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蘭安不舍的看了看念卿,歎道:“本來還想著有念卿陪著我,還是母女連心啊,看她這個小可憐樣都心疼。”
昨日大哭一場的念卿今日起來整個人都焉噠噠的,她揉了揉眼睛,小聲的叫了一聲婆婆,然後緊緊的抱住風莫依的脖子,不敢鬆開手。
風莫依心疼的拍拍念卿的背,笑了一下,麵上帶著一絲歉意:“蘭姨。”
“唉,你做這樣的表情做什麽?”蘭安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你啊,能夠陪在墨兒身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今日天氣甚好,正是適合出遊的時候,快走吧。”
“蘭姨,您保重。”風莫依抱著念卿微微俯身告別,抱著念卿往外走去。
念卿看著一直溫柔看著自己的蘭安,揮手向她告別,口中小聲說道:“婆婆再見。”
蘭安也笑著對念卿揮手,念卿笑的眉眼彎彎,趴在風莫依肩上很是可愛。
等到風莫依和念卿不見了身影之後,蘭安才慢慢收起臉上的笑,麵上閃過深深的失落。
“太後,起風了,回屋吧。”錦瑟心下微歎,上前扶住蘭安。
“我這裏的風都是小風,鬱兒墨兒那裏的風才是狂風啊。”蘭安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一向養尊處優,手上沒有絲毫的繭子,因此指間的一點小小的紅色痕跡更是明顯,那是引毒血出來時用銀針刺下的傷口。
錦瑟明白蘭安話中的意思,她低眉:“皇上與殿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隻要您安好無憂,他們才能放開手腳去做事情。”
“你說的對。”蘭安回身,往房中走去,錦瑟靜靜的陪在她身邊,一同而歸。
“我隻是後悔,後悔當初......”蘭安口中輕語,話中帶著一股深深的恨意,錦瑟回身把門掩上,門緩緩閉合,隔絕了蘭安剩下的話語。
天還未明,各大臣就已經三三兩兩的上了朝堂。
臨近年關,今日也是最後兩日上朝,上朝之後便是難得的年假,除非必要的當值外,大家時間都算是比較寬鬆起來,拜友探親,也有足夠的時間讓這些天天上朝的臣子們放鬆一下。
因此,因這年關將來,大家也很是放鬆,有時候就不是那麽嚴謹來,還未到上朝時間,便聚在一起三三兩兩的輕聲聊起來。
“右相大人。”林一行一個人站在排首的位置,站著養神,旁邊突然湊過來一個人,跟他相聊。
林一行微側頭,就看到巡檢司的穆大人一臉笑意的看著他,林一行點頭回禮:“穆大人。”
南華朝中雖官職複雜,臣子眾多,但除了左相右相為首之外,最主要的部門也就三大司而已。
巡檢司管清廉,總法司管刑法,典禮司管禮儀,而軍權則是掌握在南華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王手中。
三司之下又細分具體的部門職責,令不從眾,人員混雜,各家勢力摻雜其中,平日裏除大事被迫要合作之外,平日裏各部門都是各做各事,幾大司長之間相互看不順眼,私下裏的明爭暗鬥絕不會少。
而這位穆大人正是巡檢司的司長穆禮秋,他是一位極為圓滑的人物,既與右相說的上話,又與左相喝得了酒,他家中父族也是士家大族,家族熏陶之下,更是在朝堂中混得如魚得水。
穆大人臉上掛上親和的笑意,他走近林一行身邊,卻也留出了一人空位,不至於太過於緊密,他微低頭,小聲的問道:“聽聞那位殿下今日要來上朝,不知右相大人可知這消息是真還是假?”
林一行麵無表情,他雙手攏在袖間,聽到穆大人的問題眉頭都不動一下,他開口,聲音清冽卻又帶上一絲若有若無的漫不經心:“穆大人,那位殿下的動向可不是我等能夠去隨意探聽的,就算是殿下今日親自前來上朝,也不是我等能夠質疑的,穆大人可需要謹言慎行才是。”
穆禮秋心思活絡,他本意也不是真的來探聽右相是否知道這個消息,他臉上揚起一個笑,點頭道:“右相大人說的是,隻是臨近年關,大家都對這位殿下甚是好奇,這才多嘴問了一句,還請右相大人不要見怪才是。”
林一行搖了搖頭,應聲道:“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馬上快到,穆大人可要先行準備準備了。”
穆禮秋聽出了林一行不想在繼續談下去的意味,他也順著林一行給的梯子走下去:“右相大人說的是。”
說完,笑著拱了拱手,退後兩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正與其他人輕聲聊天的趙元洲眼睛微斜,看了一眼靜靜站立在原地的林一行,又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穆禮秋,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林一行裝作不知道趙元洲對他的窺探,他在朝中一向寡言慎行,但是皇上吩咐他辦的事情又總是辦的極為漂亮,令人挑不出錯來。
因此,相比鋒芒外露的左相,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右相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咦,原來上朝就是這樣的啊,也沒什麽好玩的啊~”眾大臣正色等待著皇上上朝,突然傳來一個帶著好奇意味的女子聲音,下一刻又變成了濃濃的失望。
一些大臣皺眉,忍不住回頭看去,就看到一著玫紅宮服的少女正走進殿來。
隻見少女十幾歲的年紀,她發高高的梳妝起來,露出一張漂亮的小臉,她的臉上還帶著一點點的嬰兒肥,看起來極其可愛,眼角圓而亮,眼光流轉間顧盼神飛,看到朝中四周裝飾之時,臉上表情帶著一股失望,看起來極其無害。
而她身上的宮裝卻無言的表明了她的身份,玫紅為底,衣服上金絲紋繡著白鳥圖,腰間同色鏤空腰帶束著腰身,袖口處,腰間處,紋繡著小小的雲沙逐日紋,華貴中又帶著大漠風沙的英氣。
她背著雙手慢慢走進來,看到周圍自己一個也不認識的大臣時略皺了皺眉,她沒想到皇兄和姐姐竟然都還沒有來,暗道失策。
正這樣想著,幾個激動的聲音就突然響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大殿中很是清楚。
幾位武將激動的對她躬身請安:“臣參加郡主。”
餘下的大臣們麵麵相覷,看到千寧身上的衣服時心中還有所懷疑,但現在看到這幾位武將對她的稱呼,才最終確定了她的身份。
隻是這位鎮國王府唯一的郡主為何今日突然前來上朝,想到這幾日聽到的傳言,眾人心中心思各異,麵上卻不動聲色,對著千寧拱手行禮:“參加郡主。”
千寧回了一個禮,臉上帶笑:“各位大人們有禮了。”
“郡主有禮。”各位大臣打過招呼請安之後,就收回了目光,隻是耳朵立了起來,默不作聲的聽著千寧與後方武將們的談話。
千寧麵上一直帶笑,看到其他人轉過身之後,這才仔細看向最開始叫她的人,看了看,越發覺得其中一人眼熟起來,千寧不確定的叫道:“高叔叔?”
“哈哈,郡主,是老高啊。”高風一臉興奮,看向千寧,也顧不得這是大殿之上了,問道:“郡主怎麽會來?”
千寧看到熟人,心中放鬆了一點點,一語雙關道:“皇兄下召,本父王親自前來,但軍中事務繁忙,一時無法脫身離開,父王就派本郡主前來暫代議事。”
“暫代議事。”這四個字可是信息量巨大了,自蒼梧帝建國退位以來,從未再有女子上朝議事之說,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官上朝的先例,而現在,不僅突然多出來一位帝長公主,就連這位鎮國王府的郡主也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一些向來不怎麽看得起女子的大臣們,心中就開始慢慢的不太舒坦起來了。
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等到千墨上朝之後,奏請的第一件事就生生的打了他們的臉,讓他們連這個年節都過得毫不舒坦。
與高風等人說了幾句之後,千寧也不在跟他們細聊,她慢慢走向前去,站到了最前麵,左看右看之後,千寧往左邊走去。
趙元洲壓下心中的不快,對著千寧拱手:“郡主。”
“左相大人,本郡主看了一圈,感覺就你這裏最寬敞了,你不介意本郡主站這裏吧?”
“怎麽會。”趙元洲麵上露出一個略僵硬的笑容:“郡主請。”
趙元洲往後略退了一小步,藏在袖中的手握緊。
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站在原地,好似聽不出千寧言語中對左相的調侃。
這之後,整個殿中就充斥這一股壓抑的氛圍,沒有人在敢說話,也沒人在敢抬頭四處張望。
千寧無聊的站在原地,她兩隻手環在身前,靜靜的看著台階上雕刻的花紋發呆。
“皇上駕到,帝長公主駕到。”等到外麵終於傳來太監的通報聲時,諸位大臣才暗中齊齊的鬆了一口氣。
如此喜慶的日子,卻有如此壓抑的氣氛,讓人甚是為難啊。
在大門打開一個明黃色身影踏進來之後,眾人收起心中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下跪在地磕頭請安,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帝長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片明黃色衣袍從麵前閃過,隨後跟隨的是一個紅色衣袍,千墨長長的裙擺在身後蔓延開來,帶著明豔莊重的色彩。
隨後鬱千逸淡淡的聲音響起:“平身吧。”
“謝皇上。”大臣們站起身來時,餘光看到站在右相前麵的一個紅色身影時,心中一動,垂下眼睛,不在去看那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