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林一行就準備好進宮。
雖不是正式上朝，林一行卻還是鄭重的穿好了朝服。
應該說，他今日是以一種更為嚴肅莊嚴的態度穿上這一身厚重的朝服。
王雅芸為他整理好了衣領，看到他已經爬上細紋的眼角，帶著時光流逝的痕跡。
但是他的眼中卻燃起了一簇光亮，就跟少年時那般意氣風發，帶著指點江山的少年豪情。
“妾身祝老爺一切順利，妾在家中等著您的好消息。”王雅芸眼中含情，笑著對林一行係好披風的軟帶。
“好。”林一行臉上露笑，對著王雅芸一笑，軟化了自己的一身冷淡。
他點了點頭，轉身往外大步而去，迎著微微的霞光，模糊了他的背影。
“母親。”林妙秋手上拿著昨日謄寫好的禮單，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自己母親臉上帶著一種複雜難辨的神情，望著院子門口的方向。
王雅芸回過頭來，看著自己亭亭而立的女兒，她伸手接過女兒手中的禮單，笑著說：“妙兒，你幼時的願望可以實現了。”
“母親，您說什麽？”林妙秋一臉莫名，不解的問道。
王雅芸搖了搖頭，臉上帶上一份神秘之色：“等你父親回來，你自己問他吧。”
心中雖很是不解，林妙秋卻還是乖乖的答應下來。
坐著馬車到了皇宮，林一行向永寧宮遞上了折子，夜沫親自前來迎接了林一行前往永寧宮而去。
林一行到了門口，伸手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才抬步往裏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的宮人們都退至一邊向他行禮，等他走過之後才起身。
原本以為帝長公主會在書房中接見他，沒想到夜沫卻直接帶著他往水中亭而去。
“大人請。”走到通往水中亭的小橋邊，夜沫便不在前行，微一福身，一隻手恭敬的往前一揚。
“多謝姑姑。”林一行點點頭，拱手還了一禮之後，才抬步往水中亭而去。
千墨千寧已經等在了亭中，千寧無聊的撥弄著桌上的一架古琴，餘音嫋嫋，就像是山間的小溪流過，甚是悅耳。
看到林一行慢步而來，千墨站起身來，待他走近，才笑道：“未曾想到林大人會來的如此之早，多有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殿下安好，郡主安好。”林一行拱手，微福身行了一禮之後才站起身來：“是臣叨擾了殿下才是。”
“大人哪裏話，請入座。”千墨請林一行入座之後，才坐下。
“右相大人安好。”千寧停下彈琴的手，對林一行回了一個禮，抬步而來，三人圍坐在一起。
“雖說是主談政事，但這年關時節，正是喜意盎然之時，我們也不用太過於拘泥於行事，今日圍坐在這水中亭，喝一壺清茶，談一談南華人才之事，豈不妙哉。”千墨輕笑，她額間火紅色的彼岸花紋熠熠生輝，帶著一絲隨意的說道。
林一行接過千墨倒好的清茶，入口清新，回味綿長，一口下肚暖和了微寒的冬日，他現在反而是平靜了下來，心中的激動被收斂了起來，點頭道：“殿下說的是，這水中亭臣一向隻在傳聞中聽過，今日有緣一見，是臣之幸。”
千寧喝下半杯茶，看到他們兩個人謙虛來謙虛去，隻覺得心中好玩，原來這就是官與官之間的相處之道？
千墨瞟道千寧臉上的興味，不用想也知道她小腦袋中想的什麽了。
千墨收回心思，拿出一份準備好的紙張，輕輕推到林一行麵前：“林大人，這是本宮對三月科考之事的一點小見解，多有不足，還請大人提點提點。”
“殿下有心了。”林一行沒有料到千墨竟然已經準備好了，他微一愣，伸手拿起麵前的紙張，仔細的看起來。
入目的便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但這字尾端勾勒處卻微厲，看起來頗有風骨。
字如其人，想到帝長公主昨日談笑間偶爾外露的氣勢，林一行也不由心中暗讚。
收起不相幹的思緒，林一行仔細的看了起來，他卻越看越心驚，千墨上麵書寫的幾點雖不多，卻把大的方麵全部考慮到了。
林一行不放過任何一點字，仔細的一條一條看下來，然後在腦中回想對照，因此看的很慢。
千墨也不急，靜靜的等他看完，千寧也難得靜了下來，坐著等林一行慢慢看。
良久，林一行才放下手中的紙，小心的放在桌上，才轉頭看向千墨，讚道：“殿下是有大才者，一行佩服。”
“大人謬讚了。”千墨臉上帶上笑意：“本宮大概寫了幾點需注意之處，具體的推行方案還需要大人與本宮多推敲才是。”
“殿下莫謙虛，能與殿下一同推廣此事，是臣之幸。”林一行發自肺腑的說道。
他等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等到一位明君了，當今聖上能放手讓帝長公主如此做事，已然說明了他的態度。
林家世代忠於鬱家皇朝，他願以為會在自己這一輩便斷絕了右相之路，卻沒想到，如今竟真的能夠絕處逢生。
林一行滿足的輕歎一聲，伸手指著某一點，細說：“臣認為這處可多派一位監考者，由殿下親自指派，既能防止底下之人陽奉陰違，又能表明殿下對眾學子的恩寵，給他們吃下一粒定心丸，不會在心中太過於忐忑。”
千墨點頭，她雖心中有大概想法，但終歸是第一次接觸朝事。
她開始說讓右相提點的話並不是場麵話，右相在朝中幾十年，不說其中的彎彎繞繞，就是他心中的才華也不是隨意能夠否決的，今日看到他提出的一些建議，千墨覺得，果然是沒找錯人。
千寧也嚴肅的聽著林一行說的話，看他一點一點有理有據的提出各種問題的解決方法，心中莫名對他升起一股崇拜之情，真是太厲害了。
這一討論便是一整天，等到所有的章程全部出來之後，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陽光西斜，已經開始日落了。
千墨邀請林一行用過晚膳才回府，被林一行婉言拒絕了。
千墨也不在勉強，親自送了林一行到永寧宮門口。
“大人慢走，本宮便不在送你了。”
“殿下郡主請止步。”林一行點頭，微躬身行禮告別，雖討論了一天的事宜，但他精神卻還是很好，顯得特別精神奕奕。
千墨含笑點頭，吩咐旁邊的夜沫：“夜沫，送林大人出宮。”
“是，奴婢遵命。”夜沫行禮領命，恭送著林一行出門。
林一行也不在推辭：“多謝殿下。”
說完，轉身跟在夜沫身後，迎著淺淺的霞光出宮而去。
千墨千寧轉身回房，千寧臉上很是興奮：“姐姐，這林大人真是有才。”
千墨點點頭，笑道：“所以千萬不能小看這些大臣，特別是在這朝堂之上站立了幾十年的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人，最是厲害。”
千寧皺了皺鼻子，說道：”唉，跟他們比，我就是一個小白兔，稍不注意就掉坑裏了。”
“小笨蛋。”千墨指尖輕敲了敲她頭，語中帶上一股傲意：“你是鎮國王府的郡主，你父親是南華戰神鎮國王，有誰敢給你坑跳。”
千寧裝模作樣的揉了揉額頭，恍然大悟道：“說的對哦。”
千墨簡直對她無語了，無奈的搖了搖頭。
白尊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身後跟著血尊那個小尾巴。
自從上次白尊把血尊收拾了一頓之後，血尊一下子就老實了起來。
原本想跟白尊打上一架的雄心壯誌早在看到白尊時就被打擊得一點不剩，碎成了渣渣。
原以為血尊會就此遠離白尊，沒想到它竟開始了期期艾艾的跟在白尊身後的生活了，白尊去哪兒它那兒，惹得白尊很是厭煩。
甩了幾次都沒甩掉之後，白尊隻得帶著它一起，默認著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白尊看到千墨，三竄兩竄的竄了過來，大頭蹭了蹭她，撒嬌的輕吼了一聲。
血尊一臉小可憐樣，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惹得人好笑。
千寧招呼血尊過來，摸了摸血尊的頭，安慰安慰著它。
千墨摸了摸白尊的頭，拍拍它，讓它自己去玩，白尊不舍的拿尾巴掃了掃千墨的腿，轉身往永寧宮後院跑去了。
“明日派人張貼皇榜。”千墨看著白尊跑遠的背影，看到血尊跌跌撞撞的跟在白尊身後，眼中閃過一絲惡趣味。
“哇。”千寧看了一眼千墨，佩服道：“姐姐，你要讓他們那些人過不安生這個年嗎？”
千墨讚同的看了千寧一眼：“還是你懂。”
千墨抬步，繼續往房間的方向走去，口中輕道：“有些人作威作福，中飽私囊這麽些年，總該讓他們堵堵心了。”
“對。”千寧想到夜沫稟告上來的那些事情，氣憤道：“有些人太貪心了。”
“放心。”千墨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殺意：“快了，有些人不用我們動手，他們自己就快沉不住氣了。至於他們私下的一些肮髒交易，吃了多少，我會讓他們全部吐出來的。”
“好。”千寧認真的點點頭，想到了什麽，得意的一笑：“明日我要出宮去看那些人的神色，肯定很好看。”
“去吧。”千墨眼光流轉，聲音輕柔：“記得要看清楚一點。”
“放心。”千寧甜甜一笑，麵上滿是天真無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