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聯合軍的總指揮官,在漫長的戰場生涯中,每當衝鋒的號角響起時,他總是和霍克一起,衝在隊伍的最前端。
到了現在,到了已過六十歲的耳順之年的時候,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和絕大多數的指揮官一樣,接受聯盟政府頒發的勳章,把手中的權利和職責交給未來一代的新人,然後,頤養天年。
然而,對於他來說,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死亡和失敗的陰影籠罩著他,契科夫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結局。
奔跑之中的契科夫已經顧不得自己風燭殘年的身體了,他沒命的向樹林濃密處衝去,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菲爾德年輕氣盛時的笑容。
身後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耳邊,槍聲砰砰又起,打中了契科夫的另一條腿。這名垂垂老矣的將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撲倒。
抽煙的男子舉起槍緩緩靠近,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帶著一絲惋惜。他曾見過很多人在臨別之際做出的垂死掙紮,也見過許多人在自己的腳尖前痛哭哀求,但是,他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在腿腳被槍擊中時還能如此拚了命一樣的飛奔。
“該上路了。”
抽煙的男子舉起槍說道。
砰砰的槍聲響起,打在契科夫的胸膛,這名年邁的老將軍吭都沒吭一聲,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抽煙的男子收起槍,低聲對著身旁的人說了一句什麽,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那名男子走到契科夫身旁,他拿起掉落在草地上的戰刀黑光,一刀捅在了契科夫的腹部。
嗤嗤的摩擦聲響,黑光的刀尖刺破了防彈衣,穿透了他的身體,將契科夫釘在了地上。
“死透了。”男子麵無表情的說道。然後,他放下刀,跟在抽煙男子的身後,向遠處走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急促的槍聲緊接著砰砰砰響起,菲爾德站在飛行器的艙門處,拿著一支電磁手槍,怒吼著射向地麵上的五人。
“走!”
抽煙的男子低聲說道。五人身形一扭,轉身跑向了旁邊的山林之中。
“混蛋,混蛋!”
菲爾德吼道。他親眼看到這五個人站在摔倒的契科夫麵前,親眼看到一個男子拿黑光刺穿了契科夫的身體。他瘋狂的拿起手槍向遠去的五人射去,子彈轟轟而過,打在路旁的樹木上。
駕駛著飛行器的是薔薇·艾德,她原是薩馬拉警署的實習警員,因為薩馬拉被毀及霍克的關係,她被升遷到東海岸做正式警員,在得知契科夫有危險時,她臨時調用了附近的一架飛行器,帶著楚鳴等人趕了過來。
薔薇的駕駛技術並不怎麽樣,因為速度太快,尤其是在減速和降落的時候,整架飛行器都在劇烈的晃動。
可是,菲爾德已經等不了了,在飛行器距離地麵還有好幾米高的時候,他從上麵跳了下來,舉起手槍追著逃向山林中的那五個人。
接著,楚鳴也從飛行器上跳了下來,他對身後的費特曼高聲叫道:“準備去醫院!”
漆黑的刀身釘在契科夫的身上,楚鳴急忙跑到他麵前,抓住他的手問道:“醒醒,醒醒。”
契科夫睜開了眼,他的視線已經模糊,看不清東西了,隻能從耳邊傳來的聲音中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呼喚。
契科夫伸出左手,楚鳴一把抓住,然而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契科夫努力的張開嘴巴,喉嚨動了動,想要說話。
楚鳴把耳朵湊在契科夫唇邊,聽他說得是:“照顧,照顧菲爾德。”
這位老將軍在彌留之際,念念不忘的依然是他的親傳弟子,年輕的指揮官菲爾德。
菲爾德正拿著電磁手槍追擊那五人,他大喊著向前衝去,子彈轟斷了身前的樹木,打碎了麵前的石塊泥土。
地上的血越流越多,然後了一大片草地,契科夫死死攥住楚鳴,再一次重複道:“照顧,照顧菲爾德!”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照顧好菲爾德!”
契科夫長長鬆了口氣,然後,他的左手緩緩垂下,胸口也不再起伏。
他躺在草地上,任由鮮血浸染了自己的身體。
菲爾德的呼喊,轟鳴的子彈,這些原本清晰可聞的聲音已經再也聽不到。
契科夫,這名原本有著傳奇般前半生的聯盟軍人,在自己漸漸步入垂老之際,遭遇了薩馬拉被毀、基地被拋棄這種種變故。
這名喀山州與薩馬拉聯合軍的總指揮官,在帶領軍隊來到東海岸的時候,開始遭受到內心的譴責和外界的羞辱。
契科夫,這名曾經像一頭鋼鐵巨人般的鐵血漢子,帶著對弟子菲爾德無盡的愛和期望,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此時的菲爾德還在追著殺害契科夫的五名隨從,他已經預感到,從今以後,他就要成為一名無人關心無人愛護的可憐的孩子。
他不敢去看契科夫的傷勢,更不敢去想沒有契科夫以後的事情。這個不知道今後將會如何的年輕人,在追擊與奔跑中發泄著內心的憤怒和不甘,靠咆哮與呼喊來掩蓋內心的恐懼和驚慌。
由於嘶吼和憤怒,菲爾德沒跑多久就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那五人越來越遠,已經遠到不可能追的上了。
菲爾德突然爬起來,朝著契科夫飛奔過去,他跪在契科夫身前,抱起他的身體,仰麵痛哭起來。
哭聲撕心裂肺,直上雲霄,響徹在每個過路人的耳朵裏,響徹在楚鳴等人的心田。
菲爾德一直哭了一個多小時,哭聲才漸漸小了一點,兩側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薔薇靠在楚鳴耳邊輕聲說道:“你現在不走,等到警察和記者來到,走也走不了。”
楚鳴自認為並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然而,他卻不得不躲躲藏藏的。
薔薇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片,交到楚鳴手裏,說道:“走吧,等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你不便拋頭露麵。”
楚鳴接過紙片,然後扭頭對費特曼說道:“我們走。”
就在楚鳴二人離開的時候,幾輛汽車停在了路邊。從最前麵的車中走下一個男子,他來到中間那輛車前,輕聲搖了搖頭。
然後,車輛緩緩掉頭,快速遠去,消失在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