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下很大，天幕似乎被撕開裂縫，滂沱雨水傾瀉而下。
雨點密密麻麻地打在屋頂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地麵上的水迅速匯聚成小溪，飛快地流淌。
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加快腳步，撐起的雨傘在風中搖擺，卻依然擋不住那如瀑布般的雨勢。
視線所及之處，天地間仿佛籠罩在一層水霧中，模糊了遠處的景象。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整個世界仿佛被雨水浸透，沉浸在一片清涼與靜謐之中。
秦小如抱著一堆鐵皮罐頭，匆匆忙忙。
女孩瘦得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吹倒。
細長的四肢像是沒有多少肉的支架，隱約可以看到骨頭的輪廓。
臉頰凹陷，眼睛顯得格外大而突出，瘦削得讓人心疼。
皮膚蒼白，透著無力的虛弱感，像是風中的一片枯葉，隨時都可能飄散。
秦小如沿著狹窄的街道蜿蜒前行。
兩旁是破舊的房屋，牆壁斑駁不堪。
生活在這裏的孩童不知外界的發生的事，他們穿著破舊的衣物，光著腳在街頭玩耍。
而成人則在簡陋的商販攤位前忙碌，出售日常必需品。
她回到“家”。
這裏的屋頂由廢棄的鐵皮和木板拚湊而成，形成簡陋的遮蔽。
屋內的地麵上依舊滿是泥濘，積水和垃圾混雜在一起，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我回來了。”
秦小如把懷裏的罐頭放在桌子上，隨後呼出一口長氣。
一個肥胖如豬的女人從裏麵的房間穿著拖鞋走出來。
“小如回來啦，又還帶回這麽多好東西，拿去廚房放著吧，順便把你爸叫過來，吃飯了。”
秦小如點點頭，在桌上留了三個罐頭，然後把剩餘的帶進廚房，放進櫃子裏。
關好櫃門，廚房裏麵連通著廁所。
男人生活在裏麵。
“她讓我叫你來吃飯了。”
男人敷衍地回了一聲，又繼續手裏的工作，片刻後才從廁所裏出來，穿過廚房，來到客廳。
胖女人已經坐下，拿著開罐頭的折刀，打開一盒，滿心歡喜。
“看來今天是魚肉啊。”
“那工廠老板對你可真不錯，是吧？”
秦小如“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女人又打開第二罐和第三罐。
一個是雞肉味的，一個是牛肉味的。
女人毫不猶豫選擇將後兩罐占為己有，讓秦小如和男人分剩下的那罐。
胖女人咽了咽唾沫，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放在嘴裏，大口嚼起來，發出如同吃豬食般的聲音。
“味道真不錯！你們也趕快吃吧，吃完繼續去修屋頂，這一天天下雨，沒完沒了，把屋子全都淋濕透了！”
胖女人三五兩口就將兩盒罐頭吃得一幹二淨，連滴油脂都不放過。
吃完把勺子往桌上一拍，就又回自己屋裏去了。
“你先吃吧，我還不餓。”
男人沒多說什麽，捧著罐頭用手指插在魚肉裏，就這麽一手指一手指吃了起來。
秦小如見他吃完之後，才將剩餘的肉渣自己舔食幹淨。
最後收拾幹淨桌子，將裝肉的罐頭洗幹淨，放在一邊等明天去工廠上班時，回收利用。
他們三個分明是沒有血緣的陌生人，卻在三年前一同流落至此。
胖女人提供住宿環境，男人負責修繕物品和撿附近的垃圾廢品去賣。
秦小如剛開始在一家賣鞋店的地方做手工活，直到店長得罪旁邊罐頭加工廠的老板，被人活活打死。
她也就去了工廠給人幹活。
秦小如的親生父母重男輕女。
在她三歲時，將她丟棄，然後被一個賣廢品的老大爺收養了。
讀完小學，老大爺病死。
又因為年齡超標，無法進入福利院，便在一個餐廳的後廚當兼職洗碗工。
後來被人舉報餐廳雇傭童工，餐廳老板將怒火全撒在她身上，將她打罵了一番，趕了出去。
一個遠房親戚看她可憐，就把她帶回自己家。
直到三年前，親戚二婚，有自己的家庭，無法帶著她了，便讓她自生自滅去了。
可是秦小如就像是地縫中不值一提的雜草，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
走投無路的她來到灰鴉區，想碰碰運氣，在經曆了鞋店店主的事情後。
最後在罐頭工廠順利找到工作，得以養活自己，還擁有了一個“家”。
這些是林潯聽後來的秦小如坦白說出來的過往。
高處的小洋房裏，大家酒足飯飽後。
謝初墨給兒子布置了背誦和默寫的任務，就讓他進房間學習去了。
幾個大人則在桌上繼續聊著天，聊著此次來的目的。
四人之中，唯有謝初墨在聽完林潯的講述後，哭得稀裏嘩啦。
林潯便抽了兩張紙給他，調侃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秦小如生父呢，哭得這麽傷心。”
謝初墨抹著眼睛，擤著鼻涕哽咽道：“就算不是生父，我一個陌生人聽著，她也著實可憐啊。”
“那孩子就住在這片區域？”
林潯透過貼著窗花的玻璃窗，向屋外遠眺，隻看得見朦朧的雨幕中，滿是鐵皮的自建房。
“你以為這麽容易就能找到她？”
“灰鴉區可不止這一小片地方，今天來的時候，你們都看到了，這裏是最窮、最無序的地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在這裏發生。”
“法律那隻長手管不到這裏。罪犯、流氓、地痞，平日碰不上的那些，在這裏比比皆是。”
再往南邊走大概兩三公裏，又是另一片景色。
那裏有基本的住宅和商業區，被稱為第二區。
林潯他們生活的地方是第三區，最南邊是還有個罐頭加工廠，是第一區。
排名從低到高，代表著混亂和資源豐富程度。
所以第三區是最差的一個區。
“第一區跟我們目標暫時沒關係，不用去管，重點放在第三區和第二區上。”
羅暗肩膀往前一伸，滿心歡喜盯著林潯，“所以我們的任務，是要在這裏找到那個叫秦小如的女孩？”
林潯本想點頭說是，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
她目光落在屏幕上，站起身來，“暫停一下，我去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