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曹昂。
曹操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那本是他最為中意的繼承人，文韜武略皆有他當年的風範，沒想到竟然就那麽死了。
“如今，我的幾個兒子中，曹丕的年紀最大，曹植最有才華，還有曹衝年紀雖小但聰慧異常，我很喜歡他。”
“司馬懿，你說我該立誰為世子，繼承我的位置呢？”
司馬懿神情微變，連忙道：“主公，這乃是您的家事，司馬懿不敢妄言。”
這個問題……可相當於是一個送命題。
哪怕是荀彧、荀攸那樣深得曹操信任的人回答起來恐怕都會再三斟酌，更別說是他了。
他可不敢說。
曹操招了招手，示意司馬懿坐下說話。
司馬懿不敢拒絕，隻得緩緩坐下，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更加謹慎了。
“你但說無妨，我絕不會怪你。”曹操平靜地道。
司馬懿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道：“主公，自古世子之位的競爭就是極為重要的一件事情。”
“如若處理得好這可順利完成權力的過渡。”
“但是一旦處理不好，可是會引發巨變的。”
“所以，主公這件事一定要謹慎處理，盡早處理，方為上策。”
“嗯。”
曹操點了點頭道：“是啊，我也正是看透了這一點，這才尋你來商議。”
“昔日冀州還在袁紹手裏的時候，何等強盛，之後卻以一難以想象的速度落敗。”
“許多人都說，袁紹是敗在了許雲逸的手裏。”
“的確，許雲逸諸多謀劃的確厲害，這個無論是誰都無法否認。”
“但這絕對不是袁紹落敗最為關鍵的原因。”
“他落敗實是因為內部勢力的分裂。”
“幾位公子為了爭奪冀州之主的位置彼此爭鬥，內耗，這才給了許雲逸出手的機會。”
“否則以袁紹對冀州的掌控，哪怕是許雲逸也未必就能成功。”
“所以，我對這件事十分看重。”
“在這之前，我曾在私下裏問過荀彧，他給我的答案是曹丕。”
“我也曾問過程昱，好巧不巧他的答案竟然也是曹丕。”
“現在，我要問你的答案。”
“你不可盲從，我要的是你真實的看法。”
司馬懿對著曹操拱了拱手，同時在他的心裏也在快速地思忖著。
曹操短短的幾句話，絕對不隻是表麵上的意思。
荀彧選擇了曹丕。
荀攸也選擇了曹丕。
連續兩位心腹之人都選擇了曹丕。
可是曹操還是來問他，這是不是意味著在曹操的心裏曹丕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才會再三詢問不同的人，想聽到一個不同的答案！
既然如此……
司馬懿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道：“主公，自古繼承之事立長不立幼。”
“在下以為主公該立公子曹丕為世子。”
“哦？”
曹操眼神一閃，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緩緩點了點頭，然後道：“我知道了。”
“今日議論世子之事不可再對他人提起。”
“另外既然你選擇了曹丕，那自明日起，你便去曹丕身邊做事吧。”
司馬懿拱手道：“喏！”
曹操又擺了擺手。
司馬懿就十分識趣地退下了。
直到離開曹操的房間之後，他才長長地送了一口氣。
在他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冷汗。
誰隻知道他剛才麵對的壓力能有多大！
別看曹操似乎是對他很看重，許多事情都要詢問他的意見，就連該立誰為世子這樣的大事都不例外。
但是司馬懿卻知道這並不能代表曹操就信得過他。
曹操對他是懷有很深的戒心的，既欣賞他的才華，又怕自己的子孫不能壓製他。
所以曹操要一直頻繁地試探，打壓他。
就是要看他司馬懿究竟能不能為他曹家所用。
如果能，他司馬懿乃至整個司馬家的前途和未來不可想象。
但如果曹操的結果是不能，那就是他司馬懿的末日。
不過就目前的結果來看，他似乎是通過了曹操的第一層考驗。
“曹丕……曹植……曹衝……”
司馬懿半眯著眼，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是他一直一來展露出的一樣，如那汪洋大海，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曹丕為長子，曹植最有才情，將這兩位列為候選人在正常不過。”
“可是曹衝才多大，十歲？”
“將一個十歲的稚童與這兩位排在一起……”
“主公，你想要的答案難道就是曹衝嗎？”
“不過啊，司馬懿是無論如何不能給你這個想要的答案了。”
“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圈套，給了這個答案，我可能會死！”
司馬懿的心中還在回味著剛才與曹操之間的交鋒。
最開始的事情倒是還好，基本上就是在問計，並沒有什麽的。
直到提起世子之爭時才逐漸露出了端倪。
荀彧、荀攸支持的是曹丕。
他若是支持曹植就會直接站在荀彧、荀彧的對立麵。
潁川荀氏是潁川大族，在曹操麾下的勢力中更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與他們為敵並不是一個多麽好的選擇。
曹植不能選。
曹衝隻是一個稚童。
如果是常人選擇曹衝就會給人造成一種不願參加爭鬥的錯覺。
可是他司馬懿不一樣。
他如果敢這麽說，曹操就會認為是他司馬懿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這才故意這麽選。
而這麽選的結果隻會讓原本就已經十分激烈的世子之爭變得更加難以預料。
袁紹的勢力不就是這麽崩潰的嗎？
所以，選擇曹植他司馬懿站到荀彧、荀攸的對立麵，就是在給自己樹敵。
選擇曹洪則是取死之道。
唯有選擇曹丕才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司馬懿也是這麽做出的決定。
但是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曹操。
他司馬懿不是想藏著，不參與爭鬥嗎？
那就幹脆把他司馬懿扔到曹丕的身邊，讓他司馬懿直接身處權力爭鬥的中心，然後再看他的表現和應對。
自此之後，司馬懿將於曹丕徹底綁定在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將是曹操給他的第二層考驗！
剛剛離開曹操的身邊，便又來到了漩渦之中。
司馬懿的臉上沒有什麽緊張、煩惱，有的隻是平靜，還有隱藏在平靜之下的興奮！
也許，他本來就應該過這樣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