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綾知道自己就算是哭鬧也無用,反倒是會更加讓蘇世輝厭惡,隻柔聲哽咽道:“紅綾乃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婦人,一切聽從大哥安排。”

蘇願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一招以退為進,倒是用的不錯,但可惜了,紅綾不是蘇世輝喜歡的女子,所以她隻能挾恩以報,但這一招,卻也不能常用,不然報恩之人也會厭煩,恩情反倒淡薄了。

之前她還以為紅綾是那等難纏的婦人,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心機,知道如何能讓自己獲得最大的利益。

明明之前剛以楊霄為借口將蘇世輝誆騙過來,為的就是能留在蘇府,可一旦知道此事不可為,便也不會過多的糾纏,立馬放低姿態,以此來博得蘇世輝的同情。

倒是個聰明人。

蘇願想的沒錯,紅綾自然是想著能進蘇府,若是成為蘇世輝後院的女人,往後錦衣玉食,富貴榮華。

但在蘇府這幾日,紅綾也看清楚了,這大戶人家的後院不是那麽好待的。她若是孑然一身,扮柔弱裝可憐,博取蘇世輝的憐惜之心,沒準能成,但她帶著霄兒,進這樣大的門第中,身份上就有些難了,而且她也不想霄兒過得不好。

如今蘇家承諾給她銀子和宅子,還要給霄兒找良師,那她何不就此應下,獨自一人撫養霄兒,不止能給蘇府眾人留下一個好印象,而且也能留住當初夫君救下蘇世輝的恩情,往後來往,於她更為有利。

隻一念之間,紅綾便想通了。

“小姐,她就這麽答應了?”回去的路上,綠蘅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蘇願輕笑一聲,“換做是你,你怎麽選?”

綠蘅聞言,一下子便明白了,隻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做出與紅綾一樣的選擇。

一個婦人帶著孩子,孤苦無依,仗著的無非就是救下蘇世輝的恩情,如若這份恩情被她自己消磨殆盡,那往後的日子,才是真真的難過。

但如今,一切剛剛好。

“再過幾日便是小姐的及笄禮了,也不知道王爺能否趕得回來?”綠蘅小聲道。

蘇願腳步微頓,她急急地趕回來,雖已經給李宴辭送了消息,但卻不曾收到他的回信,也不知道他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琥珀那可有消息?”蘇願輕聲問道。

綠蘅點了點頭,“說是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再過些日子就能回來了。”

“嗯,不著急,讓她養好身子再回來,這次傷得嚴重,即便是回來了,我也是要安排她先休養的。”

“琥珀是想著回來參加小姐的婚宴呢。”綠蘅眉眼彎彎,“小姐,晚上還去夫人院中用膳嗎?”

蘇願想了一下,搖頭道:“今日不去了。”

這幾日,她陪著王氏和蘇世輝一道用飯,兩人又都有心親近,她也不能一直留在那裏,況且,兩人本就是夫妻,即便是將前塵往事都忘了,但蘇願瞧著,蘇世輝看王氏的神情,不是全然陌生。

晚膳時,雲栽進來回話,“夫人,老爺說要與伯爺在書房敘話,晚膳就不過來用了,讓夫人您別等了。”

“誰等他了。”王氏有些嗔怪道。

用過晚膳後,天色不早了,王氏往外看了看,這個時辰,按理說,蘇世輝應該會來後院一趟,之前幾日都是如此的。

可今日,卻遲遲不見人影。

又等了一會兒,王氏明明沒睡,卻讓雲栽滅了裏裏外外的燈。

很明顯地閉門謝客。

蘇世輝瞧見蘭馨苑一片漆黑,腳下一頓,猶豫片刻後,還是來到堂屋前,“夫人可睡下了?”

落雨與雲栽對視了一眼,咬唇道:“二爺有事?”

她對蘇世輝是有些怨氣的,覺得他回來後待自家夫人不說有從前一半好,還帶回來一個女子,讓夫人傷心,所以語氣算不上熱絡。

“去通稟一聲。”蘇世輝不在意落雨待他的態度,沉聲道。

落雨微微行禮,轉身進去傳話,雲栽站在一旁,心中卻微微暗歎,從前多好的一對兒夫妻啊,為何老天要這般的捉弄人呢。

“這個時辰了,你來做什麽?”王氏在他麵前早就習慣了,並不太在意禮儀規矩,也隻有在他的麵前,她可以不用做百年世家規規矩矩的小姐。

蘇世輝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王氏身上淡淡的香氣悠悠地飄進他的鼻息之間,腦中浮現出,他與她新婚時,夫妻同床共枕,她或趴或坐在他身前的模樣。

紅浪翻滾,甜言蜜語,嬌妻在懷。

“舒蘭……”蘇世輝情不自禁的輕喃了一聲。

王氏本是歪坐在**,神情慵懶,聽到熟悉且輕柔的聲音,她怔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向蘇世輝,瞪著眼睛問道:“你想起來了?”

她的神情中,有著緊張,更多的是期待。

蘇世輝見了,不忍心說些讓她傷心的話,點了點頭,“想到了我們剛成婚的時候……”

王氏慢慢坐起身來,一雙眼睛,仔細地打量著蘇世輝,須臾,她垂下了眼簾,有那麽一瞬的衝動,她想撲進蘇世輝的懷中,可理智阻止了她。

因為蘇世輝並未完全記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他的記憶是片段的,就像是一片一片的樹葉,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拚湊出一整棵樹。

“你來,是有什麽話想說嗎?”王氏藏在被子裏的手緊緊地攥著被角,輕聲問道。

“舒蘭,我已經跟紅綾說了,她也答應了,她會搬去阿願在楊柳巷尋的那處宅子。”蘇世輝抬起頭,看向王氏說道,“楊兄弟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妻兒,我得照顧,我……”

王氏沒有開口,隻是看著他。

她知道,他讓紅綾搬出府,表明自己對此事的態度,是真心的,他對那女子並無私情,今日過來與她說,也是想要與她求和,但王氏心中還是有些不痛快。

人雖然搬出去了,可能不來往嗎?有著救命之恩牽扯著,若是紅綾安分還好,若是她動了旁的心思呢?

要是紅綾母子在外發生了什麽,他會不會責怪當初是她要他將人送出去的,他是為了她才妥協背負忘恩負義的名聲,那對母子會不會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也許他們哪日發生了爭吵,便會提及,成為他們夫妻間的隔閡。

王氏承認自己小心眼,她的感情是自私的,容不下旁人,若是紅綾安安分分,她可以將她當成救命恩人,以禮待之,以誠待之。

但王氏知道,從紅綾跟著蘇世輝進府那日的表現來看,紅綾是個心大的,隻是不知道她的心到底有多大?

見她不說話,蘇世輝開口道:“明日便會讓她搬出去,夫人也可留意,若是有合適的兒郎,也可說與她。”

王氏怔愣了一下,“你打算將紅綾嫁出去?”她王舒蘭不是單純的妒婦,蘇世輝這一番話可是看低她了。

她起身走下床,在蘇世輝詫異的目光下,親昵地坐到了他腿上,雙手抱著他脖子。

蘇世輝先是渾身僵硬,隨後,像是所有關於妻子的記憶都蘇醒了一般,柔軟的身體,她身上好聞的體香,以及她撒嬌般的語氣,無不刺激著他。

腦海中,一幕又一幕,從他初見她,便決定求娶,直到她身著大紅嫁衣坐在床前。

他雙手隱隱顫抖,將王氏抱在了懷中。

“夫君以為我不喜紅綾是不是?”王氏察覺到蘇世輝對她的回應,將頭靠在他肩上,溫柔細語,自問自答,“其實我不討厭她,若是沒有他們夫妻,我又怎麽能再見到夫君,我由衷感激她,我隻是……隻是有些嫉妒,嫉妒這些年,與你朝夕相處之人不是我。”

“蘭兒……”蘇世輝沒想到妻子是這般想的,而剛剛腦海中他與妻子舉案齊眉的相處,還有他這麽久以來,對妻子的愧疚與思念,一下子宣泄了出來,他顫抖著捧住妻子臉頰,低頭去親。

內室漸漸傳來久違的動靜,外麵雲栽勾了勾唇角,與落雨對視了一眼,連忙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