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知道獄卒要殺你?”北堂黎冷然。

“因為……”

因為第二世的時候,她在獄中向北堂黎透露了龍鱗劍的消息,那獄卒便朝她下手了,偽造成自縊的假象。

“因為他看我的眼神不善,我,我剛去的時候他也待我極為苛刻。”白鹿茗的腦子裏就像是裝了把搜刮刀,“他遞給我一杯酒讓我暖暖身子,我沒敢喝,結果那酒毒死了牢中的一隻耗子,我便知道了,他要取我性命。”

聞風看向北堂黎,明顯對白鹿茗所說的話持疑。

王爺應該也不會信吧。

誰知北堂黎淡道:“嗯,的確眼神不善,你也很聰明,沒喝那杯酒。”

白鹿茗舒了口氣。

聞風:王爺的理智呢?

原來,剛才聞風稟告,那名被他威脅過的獄卒,昨日休沐,今日早晨卻沒去應卯。

午後,就被發現溺死在了京郊的護城河中,岸邊落了一個酒瓶子以及一隻沾了泥的靴子。

那名獄卒平日好酒,大家都是知道的,於是大家紛紛猜測,京都下了一日的春雨,護城河畔的春草拔高了一些,而岸邊泥沙濕滑,看樣子,應當是他醉酒後失足掉下去的。

隻不過,他為何會獨自一人將酒喝至護城河畔,倒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那個獄卒,死了。”北堂黎看著她的眼睛。

猶如一聲悶雷打在心間,白鹿茗的呼吸有了一瞬的凝滯,一隻手微微顫動著,摸索著座椅扶手讓重不可支的身子緩緩沉了下去。

死了?

“在這王府之中,你倒不必過於憂慮,倘若有什麽必須出門的,別離了聽雨就是了。”北堂黎鄭重叮囑道。

白鹿茗也沒聽清他在說什麽,隻含糊地點了點頭。

若非她有過第二世的經曆,恐怕除了真凶,誰也無法將這個無足輕重的獄卒的死與陸容川的案子聯係起來。

若非事前有過白鹿茗的提防和提醒,聞風特意對那獄卒留了個心眼,恐怕王府之中誰也不會將一個獄卒失足落水而亡的意外事件放在心上。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般。

讓人帶白鹿茗回房休息後,北堂黎向聞風揮了揮手,“這件事你去查個清楚。那個獄卒自凶案發生以來同什麽人有過聯係,他在朝中是否曾是誰的眼線,還有……去查查那杯毒酒,還有那隻被毒死的耗子。”

倘若當真如白鹿茗所言,這件事還真叫人心有餘悸。

“王爺不相信王妃?”聞風試探了句。

不懂就問,摸清了王爺的態度,咱才好幹活,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事該辦。

再說,王爺剛才好像不是這個態度。

北堂黎冷冷抬眸。

“屬下多嘴。”聞風轉身,正要退出書房,背後卻傳來主子不鹹不淡的一句:

“我相信她。”

聞風:……???

*

子時已過,白鹿茗躺在床榻上,因不敢輕易翻動身體而憋得難受。

那個獄卒死了。

可這一世,那矮個兒獄卒並沒有暴露,沒有毒酒,沒有自縊,卻仍是被幕後之人滅口了。

如果陷害她的人當真如此大膽且有手段,那凶手今後會不會發現端倪,也對她斬草除根?

輾轉反側,之前未出閣的時候,她若是睡不著便會跑到她那巴掌大的西首小院裏,坐在石椅上對著夜空發呆。

可如今……

她於暗中偷偷看了北堂黎一眼,他睡著的時候,臉上終於不再如同冰霜一樣。

這人睡相當真是好,總是一個姿勢躺下,保持到第二日醒來,說不翻身還當真從不翻身。

想著想著,她輕輕吐了口氣。

就算嫁到了曄王府,也不算結束。

之前她隻想著要為自己洗刷罪名,可如今看來,恐怕不夠。

她必須跑在真凶前麵,在真凶對付自己之前,先將他的麵目看清!

在這個深夜裏,她隱隱覺得,未來似乎還有什麽她不願得見的結果,正在不遠處張牙舞爪地等著她。

……

翌日,後半夜才勉強睡著的白鹿茗被迫起了個大早。

今日簡王府赴宴,身為曄王妃,梳洗打扮自然又要花費一番功夫。

她自己心裏清楚,在眾位貴人麵前,她不過是插著曄王殿下一支鳳凰尾翎的小麻雀,打扮得華麗了,反而更加遭人笑話。

故而,今日她的穿著打扮,以不落曄王府的臉麵為前提,都是往最樸素的服飾上挑選。

許是之前趙姵在這方麵對她太克扣了,如今的白鹿茗稍稍一打扮,便和平日裏素淨的模樣大有不同。

縱是星華也忍不住稱讚,“姑娘,你真好看,星華老早就想這麽給你打扮了。”

望著銅鏡中大姑娘氣質華貴的模樣,小丫頭感慨萬千,說著說著,竟忽地紅了眼眶。

白鹿茗看著自己的模樣,一時也有些失神,聽星華這般說,轉身戲弄道:“喔,我知道了,原來在你眼裏,是華貴的衣裳和雍容的首飾漂亮,而不是我呀。”

今日的她,與之前的她,所差的不就是這些麽!

“當然不是!姑娘原本就生得極好看,星華的意思是,如今的這些衣裳和首飾才算真正襯得上姑娘。”星華吸了吸鼻子,臉上的笑容漾開。

星華這話雖然真心,隻不過麵對前路的未知,白鹿茗不希望自己最貼心的丫頭被一時繁榮所惑。

白鹿茗握起她的手,“你要知道,榮華富貴非我所願,我們雖然身在曄王府,可千萬別讓自己先入了戲,你以後若是還想跟著我,就別被這表麵現象所迷惑,興許,以後我們還得繼續過苦日子呢。”

這種可能亦是她昨夜裏失眠想出來的,若能如此,已經算是一項良好的結果了。

星華雖然不太明白姑娘說的是什麽意思,又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但也隻能先收斂了心思答應下了。

“還有,昨日殿下告訴我,這一次赴宴,說好聽了是要慶賀我和殿下新婚之喜,可京都貴圈裏都曉得我身份尷尬,恐怕會有見風使舵之人刻意刁難,王府宴會女眷隻能攜帶一名貼身侍女,但也入不得席,隻能聚在偏廳,所以我同曄王商議了,這一次,不帶你,帶聽月,聽月她是個冷性子,又有功夫,極不容易受人欺負,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這次落了你,是不讓你享福,你能理解嗎?”

白鹿茗握著她的雙手,眼中泛著盈盈水波,自娘親離世後,她們主仆二人相依為命,一路攙扶著不容易。

星華自然明白姑娘是為了她好,京都這些貴人們的貼身丫鬟才是最會看眼色的,也分三六九等。

如今姑娘雖說貴為王妃,可她到底是從娘家裏帶出來的丫頭,和那些跟半個主子似的丫鬟相比,自然不會有人待見她。

星華撲通一聲重重跪下,“星華怎麽會不明白姑娘的苦心呢,求姑娘以後不要再說這等話了,星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