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股無形的壓力還是穿過船棺透了進來,白鹿茗知道這一定是到了深水處。

船棺行駛的速度卻反而愈加急了,船棺壓力過大,讓裏麵的人也覺得難受。

雖說船棺身蓋扣合得巧妙,卻非無懈可擊,此時棺身受不了深水疾行的壓力,慢慢地滲進了水來。

由於小時候有過落水的經驗,白鹿茗一沾到水,整個人就如同紙糊的風箏遇到雨水一般,瞬間就要散架。

她哪裏知道,原來是剛才她在裏頭一蹬,手肘又碰了棺壁一下,使得外頭的聞風和聽雨以為是船棺內空氣不足,令裏頭的人焦躁,於是才加快行程,在深水區域急急拖動,造成了潭水內滲。

棺內,白鹿茗拽著北堂黎的衣襟,額冒冷汗。

她似乎又看見那年在禦花園落水時,水麵在她上方一層層封上,令她無法呼吸。

粗糲的指尖緩緩摩挲著她的麵龐,北堂黎在她耳畔細聲道:“不會有事的。”

可除此之外,他卻不能再多言語,唯恐這棺內空氣不足。

情急之下,他曲臂一攬,讓自己溫熱的身體緊貼著白鹿茗,將她鎖得緊緊的,希望能給她帶來多一絲的安全感。

所以上岸後,聞風聽雨打開船棺時,看到的便是兩人緊緊相擁的一幕。

略帶沉悶的空氣灌進來,白鹿茗的身子驀地一鬆,隨後在聽雨的攙扶下出了船棺。

這條水路便是先帝皇陵留下的唯一入口。

聞風身上帶著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火折子,可初入皇陵,一時難以辨別裏頭的氣體是否遇火可燃,故而不敢輕易使用,隻好帶著夜明珠繼續前行。

往前走了一段,白鹿茗總算緩了口氣來,北堂黎站在她身側,兩人肩頭輕抵,也不知是誰依靠著誰。

“我們,究竟為何而來?”白鹿茗問。

“龍骨。”北堂黎目光幽幽閃動了一下。

“龍骨?”於白鹿茗而言,龍骨隻是一味中藥,可依著如今這架勢,她相信,北堂黎口中的龍骨絕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一種。

聞風和聽月帶著夜明珠在前方探路,摸索機關暗格。

在夜明珠的微光照映下,能夠看清他們所處的乃是一處約莫十丈長的甬道,甬道不寬不窄,兩側分立著十二石像生,乃是這個皇陵實實在在的守陵人。

不消說也知道此處不可能不設置機關陷阱。

北堂黎負手而立,在這幽暗的陵寢中,目光卻是深遠,“傳說是上古祖龍死後留下的一小段脊骨,被巫族保留了下來,因八百年前北堂氏曾對巫族有恩,助他們逃脫滅族的命運,辟得一處世外桃源,故而巫族將這段龍骨獻給北堂氏,自得龍骨後北堂氏日益強大,最終開創了大褚國,與大祈、大燕三分天下,龍骨便在北堂王室中代代相傳,下一代主君也隻能在繼承皇位時才能從上一任皇帝口中得知。”

“可大褚國不是自立國起便禁巫了嗎?”白鹿茗不解,倘若還有這樣一段緣分,大褚國同巫族理應交好才是。

“正是因為知曉他們的能力,所以才在立國之初便下了禁巫令。”

白鹿茗啞然,“可是,難道當今陛下不知龍骨一事嗎?”

按照北堂黎所說的,依照曆代君王代代相傳的規則,龍骨似乎也並非是他這個當朝王爺所能夠知曉的。

“因為先帝並未將龍骨傳給北堂磊。”

說這話時,也不知前方是誰觸動了機關,倏地一支冷箭射來,直指北堂黎。

“小心!”聞風和聽雨同時喊道。

北堂黎雖然腿腳不便,可那支利箭正好指著他上身,他僅是微一閃身就輕易避過。

大家正舒了一口氣,陰暗的甬道內隨即射來密密麻麻的利箭,如同傾巢之蜂一般,令人無處可躲。

聞風和聽雨立時回撲,箭羽太過密集,他們快速舞動隨身兵器,形成一張密不可透的盾網。

可從甬道內射出的箭雨仍是源源不斷之勢,而二人使盡周身力氣,維持了半炷香時間。

還好,皇陵所能承載的羽箭畢竟有限,就在他們體力臨近不支的時候,箭雨變得稀疏,已不如剛開始那般難以招架。

聽雨內力不及聞風,肩頭落得兩處擦傷。

就在他們暫時放鬆之時,甬道兩壁石像生背後的石磚兀地一開,又噴出數支箭來,叫人措手不及。

此時,聞風正在為聽雨上藥,回護不上。

北堂黎即刻拉過白鹿茗,將她護在身後,可他畢竟腿腳不夠靈敏,躲避時難免有所疏漏,眼見著大臂就要被穿刺而過。

聞風挺身挑劍,追趕而來,可怎知就在他要追上漏箭的那一刻,那箭的尾羽卻驟然一抖,偏了方向,擦著北堂黎的外袍而過。

聞風立即收回劍勢,隻見北堂黎大臂上的外袍堪堪斷了兩條絲線。

“聞風該死!”

“無礙,時刻小心!”北堂黎微一皺眉,轉身看向被他護在身後,緊緊揪著他腰間衣裳的白鹿茗。

方才,他明明感到,有股勁風從他腰脅穿過。

可看著白鹿茗煞白的臉色,他又將疑問吞了回去。

一步踏入皇陵,便遇上這般強勁的機關,每個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陰霾。

前後縱橫兩道箭網,委實陰狠,倘若這兩次攻擊同時發生,恐怕他們此時已成了四隻刺蝟。

他們沒再急著前行,北堂黎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兒,“小心地上,地磚便是觸動的機括。”

聞風就地趴下,幾乎將臉貼在地上,仔細看著地磚起伏,果然,這一片地磚雖然十分平坦,看不出起伏凹陷,可再細細一對比,便可看到磚與磚之間的縫隙有著細微的差別。

整個地麵,約莫有三分之一的地磚四邊的縫隙粗了一丁點,若非特別留意,根本很難看出。

而這些地磚四四方方,每條邊都有成年男子兩枚鞋印的長度,在沒看到地磚有所區別的前提下,要過這片甬道,很難完全避過。

識別這個關節之後,聞風在前探路,在有問題的地磚上撒上熒粉,提醒後麵的人避開。

就在他們順利通過這一條十丈長的甬道過後,那十二座石像生忽然開始劇烈抖動,從口目耳鼻處噴出濃煙。

“是毒氣。”

聞風後退一步,將北堂黎的左臂搭在自己肩頭,讓他的左足踩在自己的右腳上,架空他受傷的那條腿,兩人三足,帶著北堂黎急速向前掠去。

聽雨則是向前一步,直接抱起白鹿茗的腰肢,追上聞風的步伐。

聞風聽雨內力足,輕功好,而那彌漫的毒氣因皇陵之中幾乎沒有風向流動而停滯在甬道附近的區域,並不追來。

他們暫時不受毒氣所製,可毒氣如今充盈著整個甬道,就算他們順利進入皇陵正殿,取得龍骨,出來時,也不知該如何避過。

聽雨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