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歸舟客夢長(一)
我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中漂浮,耳邊是一片孩子的哭聲,我爭開眼睛,卻是身在一片種滿梅的園子裏,一個白衣小男孩蹲在一肯梅下哭得起勁,這個園子看上有點像梅小築,那梅怒放,鮮紅如火,又似鮮血滴,我有些蒙,這裏是那裏呢,我走過去,輕輕拍了那個小孩:“呃!真對不起,請問這裏是哪裏啊,小朋友。”
那孩子抬起頭來,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淚痕,他看到了我,停止了哭泣,站直了身子:“木槿,你總算來了。”
呃?!他認得我?
他快樂地笑了起來,跑過來撲在我的腳下,這個小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吧,我肯定我從來沒見過他,可是這孩子的笑臉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看著他天真快樂的笑意,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小弟弟,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孩子看著我但笑不語,這孩子越看越可愛,我不由疊摸他的小臉。
轟!我打了一個哆嗦。
“陽兒,”忽然一陣柔聲傳來,那孩子更開心地笑了:“娘親來了。”
陽兒?陽兒?好熟的名字啊!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
第一個反應是我在夢中,而且很有可能是個惡夢。
第二個反應我在和可怕的原青舞的兒子說話,可是陽兒的小手拉著我,力大無比,身子前傾地拽著我走去,不時興奮地回頭看我,那一張小臉笑得如陽光一般燦爛。
我無法抗拒地來到一座橋跟前,果然是原青舞,一身素稿地站在陽光下,卻洗淨鉛華,在那裏溫柔地向陽兒招著手,看到我,有些驚訝,卻仍然友好地微笑著向我點頭,全然沒有了在地宮裏的戾氣,我愣愣地被那個陽兒硬拖過去,他伸手拉住原青舞,原青舞笑著說:“好陽兒,乖,我們一起走吧。”
“我要木槿跟我們一起走。”陽兒使勁拽著我,我幹咽著唾沫,已是嚇得魂不附體,原青舞的笑容消失了,看著我和陽兒有著一絲憂慮。
“陽兒,莫要胡鬧,”遠處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在陽光的背光下,我炕太清他的樣子,隻依稀間感到那男子的眉宇間盡是磊落灑脫,一派俊朗,原青舞滿臉幸福地喚了聲:“明郎。”
明風揚拉著原青舞,模著陽兒的頭,聲音醇厚動聽:“木槿還不能跟我們一起走,陽兒,你也不能葫爹娘親一起去啊。”
“不要,我要葫爹還有娘親在一起,我要和木槿在一起,”陽兒大哭了起來,原青舞也掩麵而泣,那男子卻輕歎一聲,輕輕掰開陽兒拉著原青舞的小手,將他的小手塞到我的手中,然後拉了原青舞走向那座橋。
明風揚走到一半,終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向我揮著手,滿是深沉的愛憐,濃鬱的不舍,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神似乎越過了我的身後,似乎是在同我身後揮手。
我扭頭,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粉衣子,靜靜地站在我身後,正對著前方緩緩揮手,絕世麗的臉上掛著一絲哀傷而釋然的笑容,我不由淡著陽兒倒退了三步,這個子的容顏同非白畫的謝夫人遺像竟然一模一樣。
她看到我,也溫柔地笑了,那笑容如朝陽初展,月華初放,令人無可自拔地沉溺在這一腔柔耗笑意中,我竟感到無限的溫暖,我再回頭,明風揚和原青舞都不見了身影。
“木槿,你不要離開我啊,”陽兒對我抽抽答答地,他似乎有點害怕謝夫人,不停地向我身後藏,我拍拍陽兒的頭,想了想,拉著陽兒給謝夫人納了個萬福:“謝夫人好。”
謝夫人似乎看到我很高興,柔賀笑了笑,摸摸陽兒的頭,並沒有說話,可是陽兒似乎還是很害怕她,一縮膀子又躲到我身後。
謝夫人也不生氣了,隻是看了我一眼,轉過身來向前走著,我拉著陽兒跟著她,不停地往前走,身圍的景物變了,我們來到那麵綴滿西番蓮的飛天笛舞浮雕牆前,她微微一笑,遞給我一塊娟子,我愣愣地接過來,正是我在情塚裏看到的,?在梨木圓桌上的那幅繡品,那幅繡好了的並蒂西番蓮,娟子的一角係著一塊瑪瑙玉環,我有些納悶地看著她,她瀲灩的目光那樣的親切,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又似明鏡照亮了我的靈魂,那聲音就像是三月裏的雨絲,綿綿地淌進我的心裏:“多謝木槿了。”
她謝我什麽?我正要發問,忽然陽光被烏雲隱去了,紅梅痛苦地發黑調謝,那園子猛然消失了,謝夫人對我溫笑著,眼中流下淚來,然後消失在那片飛天浮雕的高牆之前,我回頭,手中的陽兒變在了一株妖異的紫西番蓮。
一片黑暗向我襲來,周圍景物又變成了滿是濃霧的西林,這一回西林裏麵所有的大樹上都?繞著粗大的藤蔓植物,那藤上吊滿了詭異的紫西番蓮,忽然一支藤蔓纏繞著我的膝腿,我無論怎樣掙紮,也無法掙開。
我大叫著醒了過來,混身上下濕得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耳邊忽地傳來一個冰冷的聲:“姑娘醒了?”
我抬頭,隻見一人穿著一件普通棉白衣服,瘦瘦小小,臉上帶著一個白麵具,和暗神那個的白麵具一模一樣,隻不過要小了一大號,做功也次了一些。
想起暗神,我打了一哆嗦,抵頭才發現我全身著泡在一眼溫泉中,我啊地叫了一聲,向下縮了縮,那個帶著白麵具的孩子開口說道:“姑娘別害怕,我也是孩,這是能治病的溫泉,您被魔音功震傷了,本身也有些頑疾,得再泡一個時辰,方能出來。”
這是一個極其簡陋的石室,但是
“你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啊?”
“您叫我琴兒就成了。”小孩答道:“是暗宮的侍婢。是宮主將您帶過來的。”
“哦,那巧了,我們是同行,也是個丫頭,我叫木槿,”我友好地伸出手,想同她行個握手禮,拉拉近乎,沒想到那孩立刻撲通跪下:“姑娘想要什麽,隻管說,可是您混身都得泡在溫泉之中,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我訕訕得收回了爪子,“請問你棘主是什麽樣的人?”
“我棘主是這暗宮的主人。”琴兒乖巧地回答著,可是聲音依舊冰冷而沒有任何感彩。
我瞠目地看著她,這和沒回答一樣,可能是她也發現了我的不解,補充道:“地麵上莊子裏的大爺稱他作暗神。”
哦!還是和沒回答一樣。
“請問他為什麽這心地要為我療傷呢,還有琴兒有沒有看見那個和我一起進來的白三爺?”我再接再厲。
“宮主說您是非常重要的人,一定不能死,至於白三爺,奴婢沒有見過。”
嗯?我詳細敘述了原非白的長相,可是琴兒隻是搖頭說不知。
其實想想估計也是白問,可能暗神不準這個丫環說出來,會不會非白有什麽危險了呢?
“琴兒,你們在暗宮的為什麽一定要帶個麵具啊?”
“這是暗宮老祖宗的規矩,我們五歲起就帶麵具了。”
“那你是在這裏出生的嗎?”
“嗯。”
“那什麽人可以看你的麵容呢?”
“我的爹娘,宮主,還有未來的夫君。”小孩冰冷的聲音漸漸有了一絲天真憨直。
這多多少少有點聖鬥士的意思,除了自己喜歡的人,別人都不能看!
我笑嘻嘻地說著:“琴兒,是你幫我脫得衣服吧,謝謝你啊。”
琴兒搖搖頭道:“不是我幫姑娘脫得衣服,而是宮主幫您脫的。”
我嗆在哪裏,臉不由自主地陰了下來:“你棘主是男是?”
琴兒的聲音竟然隱隱有了一絲笑意:“宮主自然是男的。”
非白這小屁孩雖然是很討厭,但他總算還是個守禮君子,zhan有也強,他分明不會讓別人來動我,而且剛才那暗神私自點了我的穴道,莫非是利用我挾製非白,這琴兒說是溫泉有治療作用的,講不定有什麽可怕用途。
看了看四周,一旁放著一件換洗的衣物,我動了動腳,有一條腿能動,我恢複了笑臉:“琴兒,我口渴了,你給我點水喝,好嗎?”
琴兒規規矩矩地轉身去為我取水,我噌地一下單腿竄出水麵抓了衣服就向門口衝去。
還沒出門,已站在那裏動不了,琴兒跪在那裏,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慌,不停地磕著頭:“小人知錯了,宮主饒命,宮主饒命。”
我的眼前站著那個酷愛化裝舞會的暗宮宮主,臉上的白麵具冷如冰,他的素手一揚,那個琴兒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白麵具下流出了觸目的紅,我驚怒交加:“你將她殺了?”
那白麵具冷冷一笑:“誰叫你騙她沒看緊你呢。”
然後他秘打橫抱起了我,走回了那個溫泉,然後將我粗暴地扔進了進去,我嗆了幾口水,剛剛爬將起來,沒想到那白麵具也跳進水裏,一把撕了我身上的衣服,我捂著光身子逃到了池子的另一頭蹲下,恨恨道:“。”
對麵的白麵具緊跟著欺近,拉開了我護胸的雙手,緊緊貼在我的身上,他身上的白衫早已被水浸透了,糾結的肌肉在溫泉下泛著紅,抱著我的手臂上西番蓮紋身淡淡隱現,他的手粗暴地撫著我的肌膚,我感受到他灼熱的,屈辱的淚再也忍不住地往外冒,本能地叫道:“非白救我。”
話一出口,自己心中也是一驚,是這幾天和原非白一起經曆了太多了嗎?所以會不自覺地呼喚他的名字了?
“你果然跟你一樣水楊啊,我還一直以為你心裏想得是原家那個四傻子呢?”白麵具的聲音滿是譏屑:“朝秦暮楚,現在已將心放在那原非白身上了?。”
“你這個喜歡帶麵具,穿孝服的變態,你以為你是暗神就能隨便操控別人的生死了嗎?”我恨恨叫道:“這個孩才幾歲,你就殺了她,你不是人。”
“還有,你不準你汙辱我,你這個!”我憤怒地一把揮去,暗神竟然不閃不避,那臉上的白麵具就被我打了下來,落在溫泉裏,冒著泡地沉了下去。
我一下子驚在哪裏,那是一張因為常年沒有陽光的極其蒼白的麵容,麵上滿是深深淺淺的疤,其中最深的一道刀疤,從眉際開始,一直深深地刻到唇上,一雙栗瞳,如鷹目銳利,印著我的驚慌的麵孔。
“害怕嗎?”他的口氣滿是嘲諷,微一咧嘴,那道刀疤更如蜈蚣在他臉上爬行,年青的臉分外猙獰:“看慣了踏雪公子的天人之顏,心中可是為我這張臉嚇得發抖。”
我也學他嘲諷一笑:“我二哥身上的疤可以開個疤痕展覽館,小放的臉上腦袋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共有二百六十多道,我大哥都一天到晚光著身子向我們炫耀身上有多少光榮的槍傷,刀傷,我們幾個都背地裏說大哥其實是不敢在燕子軍裏露的,就你也好意思拿你這張臉來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