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風定落花深(一)
幾日裏,我們連做好了弓弩,拉到一線天那裏,落坡的陷阱陣也有了起,計劃中的最後一步,便是如果一線天和落坡都不起作用,便將計就計地把他們引到寨子裏,那裏有庫存慶豐收以及過年用的爆竹,我們把竹子綁在在一起,亦可以將他們一網打進。
這幾日段月容沒淤出現過,我想他可能已經開路前往南部苗疆了,好幾天沒見夕顏,我心裏好想夕顏,裏也總是夢見夕顏流著口水對我笑瘋的小臉。
真想再抱起她肉鼓鼓的小身體,再摸摸她肥肥的小手,再聞聞她身上的奶。
也不知夕顏有沒有哭著叫爹爹。
這一日,大戰前夕,我正在削竹箭,龍道忽然喚我到族長那裏去,說是有要事商議。
我喏了一聲,跟在他身後,一路上卻見家家燈火通明,心中一聲長歎,這個不眠之,又有何人能安然而過呢?
到了祠田,族長正凝視著祖宗的牌位默然不語。
我上前對族長一躬身:“族長,莫問前來,請問何事吩咐。”
族長回過頭來,對我一笑:“今天想對先生說一件要事。”
我正要問什麽事,族長說了句跟我來,便帶我進了一間暗房。
房裏有一張長長的供桌,桌上擺著案,燭台,桌上方正供著一幅微微有些發黃的畫,畫中一個俊的青年,衣帶當風,栩栩如生,對我們和藹微笑。
我疑惑地看著,那幅畫為什麽看上去很眼熟啊?
族長給那幅畫恭敬地上了一柱,對我說道:“連日來莫先生為我君家寨,出了這許多好點子,定不是普通人。”
我搖搖手:“族長繆讚了,莫問隻是有些鬼主意罷了,如果沒有君家寨的救助,莫問早就命喪黃泉了。”
我向他一躬到底,族長看著我的眼睛說道:“莫先生不是君家寨的人,其實完全可以同小段王爺一般離去,可是莫先生留下來同我君家寨同生共死,現在在我們先祖的恩人麵前,樹濤代表族人向莫先生道謝了。”
我大吃一驚,不由後退一步,愣在哪裏,心想這個族長是何時發現的呢?可是現在大戰之際,我若再相瞞,也說不過去了。
當下,我羞愧地跪倒在地:“對不起,族長,說到底,都是莫問同小段王爺將胡勇引入這蘭郡的,族長請責罰吧。”
族長微微一笑,長歎一聲地扶起我:“先生給娃娃們上課時,我便覺得先生不是一般人。”
我不由問道:“請問族長是如何識破小段王爺的?”
族長苦笑連連:“小段王爺裝得再像,可是他……唉!翠這孩子!”
原來是這樣的,段月容的遠交近攻策略生效了,孩子們開始為紫眼睛的朝珠鳴不平,同情她,反而開始排擠君翠,君翠終於忍不住了,專門找了一天在半道上等著要痛打一頓段月容,沒想到發現了段月容的真實別。
君翠癡癡迷迷地回來,經不住盤問,告訴了族長,族長便要她萬不能透露半個字。
“既然小段王爺扮成了子,恐怕莫先生是個子吧!”族長對我微笑道。
我訕訕地點頭道:“欺瞞族長,莫問死罪。”
族長一擺手道:“姑娘慧質蘭心,想要保住自己一家人的命何罪之有,更何況,姑娘舍命陪著我們留在君家寨真是高義之人啊。”
我慚愧道:“莫問隻想為君家寨盡一份力,萬不能見死不救。”
族長看著我炯炯有神:“那樹濤有個不情之請。”
“族長但講無妨。”
“我君家寨自先祖一代獲罪於軒轅氏,幸恩公救出京師,其中一支遷到此郎之地,既然姑娘如此仗義,樹濤想請姑娘入我君氏祖譜,助我君氏族人不受外侮。”
我愣在那裏,心想莫非族長是想等有一日豫剛家重新得勢,便可讓段月容看在我同族長的麵子上照拂君家寨嗎?
我搖搖頭:“族長好意,莫問不敢推辭,但然能答應。”
我繼續說道:“不瞞族長,莫問是西安人氏,與段世子是敵非友,將來終有一日是要回中土的,到時若與段世子兵戎相見,恐對君家寨不利。”
族長上前一步,誠懇道:“姑娘錯了,樹濤並非勢利小人,這幅畫乃是我君家祖先的大恩人,我們族人是遷到這蘭郡才改姓君姓,是感念恩公的君子之誼,姑娘高義,樹濤亦想若能使姑娘成為君家寨的一員,一來可安撫君家寨的人心,二來姑娘又是天下奇人,樹濤無能,垂垂老矣,希望姑娘能在有生之年能幫助君家寨平安度過這亂世,亦算是我君樹濤對得起祖先了。”
我心想,明天在戰場上凶多吉少,整個君家寨能活多少人也是個未知數,算了,先安撫一下老族長的心吧。
我便點頭答應了,但是請族長替我的兒身保密,族長大喜,當下應了,表示隻要我不同意,這便永遠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便讓龍道進來擺了案,準備入族儀式,好在這個儀式相當簡單,也可能是戰時的需要,他隻是拉著我磕了一個頭,然後便將我的名字“君莫問”三個字加在了祖譜裏麵。
族長小心翼翼地拉開族譜說道,這便是我家族第一代的祖先之名,我上前一看,愣在那裏,那第一排的名字竟然是司馬晴紹……
司馬,司馬?!
我低下頭,卻見那族譜的右下角畫著一朵極小的紫西番蓮。
生命中有多少偶然和必然呢?
族長激動地說著他們的恩公姓原,名理年。
原來是這樣!司馬蓮說過,他們家族中的一支留在暗宮為原家看守紫陵宮,而另一支卻遷居南嶺之地,我抬頭再見那畫中人,果然同紫陵宮前那飛天笛舞壁畫中的吹笛男子長得一模一樣。
同是司馬家族的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一支永遠囚在陰暗的地下宮殿裏,野心與渴望蠢蠢動,另一支卻在南嶺自由自在地享受世外桃源。
然而,無論那一支,都逃不過命運的一隻手,都躲不過那殘酷的亂世風雲。
這一天,我也終於明白了,我木槿也從來沒有逃過命運這隻手。
於是,我堅定地望著老族長,朗聲說道:“族長,放心,君莫問定會拚死保護君家寨。”
永業三年八月十一,爬在百年大樹上的元霄,看到了繡著胡字的旌旗,便回來報說,敵軍領頭一人,滿臉橫肉。
我也爬到樹上看了看,正是胡勇,軍隊後麵拖著好幾隻箱子,應該是這幾天掠來的財物,再後麵是士兵看守的俘虜隊伍,長長的不見尾巴。
我們安排孺先躲進山裏,除非我們去接她們,否則不要出來。
我們開始進入戰爭狀態。君家寨的途經之地,全是原始森林,我們蹲在事先準備好的哨樓上,果然,發現隊伍往我們這裏前來,我俯在高地,卻見胡勇派了約有幾百人前去,我用葉哨吹了一種鳥叫聲,對操持弓弩的人意思是說不要放箭,這是探虛實的,果然那幾百人到了一線天,發現沒有埋伏,而且看到了君家寨的影子。
已是午飯時間,正是炊煙嫋嫋,人影移動,回來報了胡勇,那胡勇大笑說道眾軍士往那家寨子去玩個痛快,於是大兵壓進了,進入了一線天。
這一日太陽,我暗中欣喜,老天總算也助我君家寨。
大軍的中間部分進了一線天,我將木箭放在油桶裏沾了一下,點燃火折子,張弓射出第一箭。
那一箭射倒旌旗,穿透護旗小兵的胸膛,立刻第一匹弓手開始放箭了。
竹箭木箭和巨石塊如雨疾射,胡勇的軍隊開始亂了,我們把十來桶熱油往下倒去,慘呼連連中,我們繼續射著火箭,火借風勢,向胡勇的後麵燃燒過去。
我仍然不停地疾射,當第一輪進攻結束的時候,一線天裏已經堆滿了燒焦的屍首。
胡勇的軍隊沒有辦法前進,軍隊隻得吹出了撤退的號角,在箭羽中,軍隊向後撤退。
君長葉隊長歡呼大叫,眾人也是振奮不已。
等胡勇的軍隊撤遠了,我指揮眾人下去搬屍體,將未及燒毀的兵器揀出來,以作備用,大家撿了小山那麽高,數了一數屍體,不想六百烏合之眾竟然殺死了胡勇軍士的四千之眾,眾人都很興奮。
這一晚,族長宣布了我加入了君家寨的消息,正式賜我為君姓。
我怕胡勇可能會襲君家寨,所以還是派了十個人到落坡去等候。
過了好幾天,胡勇沒有前往君家寨,打探消息的人看到胡勇先繞道到隔壁山頭的土家去了。
我想,胡勇前往土家寨可能有兩層用意,一是不知君家寨的底細,前去向土家頭人打聽君家寨的信息,另一層意思可能是前往土家寨去補給,如果按照段月容的預計,不知胡勇的兵士會不會在土家寨放肆行凶。
我派了君二狗前去查探,果然回來報說,一開始土家寨眾人對胡勇很禮遇,可是胡勇的兵士喝醉了酒,開始了寨中好幾十個,胡勇也豬油蒙了心,汙辱了土家首領的一個漂亮兒,土家寨想把胡勇給收拾了,胡勇已先一步放火燒了寨子,胡勇現在已經霸占了土家寨,把那裏的男人變成了奴隸,人變成了營妓。
我想了想,當下便給各寨頭人寫了一封聯盟書,書中重點描述了胡勇的惡行,希望各寨聯手抗擊胡勇,保衛家園,然後派人將聯盟書往各個山寨送去。
遺憾的是還沒有等各個山寨回信,胡勇已修整完畢,再一次向君家寨發動了進攻,這一次他繞過一線天,取道落坡。
當時老族長在地形圖上一指此處報了坡名,我便打了一個哆嗦,然後決定在這裏埋下第二個陷阱。
我們等在落坡上,我對長葉比了比手勢,便蒙上麵,抄小路來到胡勇軍隊的上方,一手拿出箭,射掉第一個吊繩,機關被啟動了,巨大的竹排飛過來,釘死了無數的士兵,我依然占領高地,指揮著眾人澆熱油用火攻,這一次胡勇可能也鐵了心了要攻君寨,後麵擊著進攻的戰鼓,幸存下來的士兵繼續向君家寨攻來。
我們準備好的陷阱起了作用,無數的士兵掉入滿是鋒利竹簽子的深坑中,竹箭和木箭也同時在上麵飛舞,還有孩子們的毒物坑也不停地吞噬著南詔兵,沿歌這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裏捉到幾隻野豬,趕到一個小坑裏,也起了那麽點作用。
胡勇的軍隊死傷很重,我命人開動弓弩疾射,胡勇的部隊不得已又開始後退。
過了一會,稍事修整又開始進攻,我們的弓弩和手榴彈開始在空中飛舞,爆炸聲連連,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就在午時,戰事的一個轉折點出現了,老天爺陰下了臉來,然後嘩嘩地下起了急雨,我繼續在高處射著箭,可是手榴彈還有火yao發揮不了很多作用了,胡勇的士兵有了機會向我們還擊。
我在坡上射著箭,這時忽地有人向我射來一箭,我一側身,重心不穩,加上大雨將我所在的泥土也衝鬆了,我不由跌了下去。
我聽到有人大聲叫著莫先生,我的喉間血腥湧了出來,南詔兵的長刀襲來,我一貓腰,頭巾和蒙麵的破布被削掉了,長發迎風飄**,南詔兵發出一陣驚叫。
一個將士高叫了間南詔話,本來對我舉劍的南詔兵便將我押到那個將領麵前,那個將領看著我眼中閃著不可思議,又將我拖到胡勇那裏,胡勇細看了一陣,終於認出了我,大聲喝道:“原來是你。”
胡勇驚叫連連,然後發出一陣大笑:“木槿,你是那西安城原非煙的替身,果然地獄無門你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