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斯年望著童星闌,半晌沒有說話。

這期間他的目光沒有哪一瞬離開過她的雙眸,但眸子裏看不見他曾經見過的光,隻剩了一潭死水。

“昨晚睡得還好嗎?”他就像沒聽到她說的話一樣,隻是遞了杯溫水給她,說:“怕你吃瘦肉粥膩了,熬了點胡蘿卜肉沫粥,吃一點。”

童星闌蹙著眉,睫毛微動,“我要回宿舍了,不麻煩你。”

“從來都不麻煩。”萬斯年見她沒有接過水,直接把杯子遞到她嘴邊,要求道:“早上起來喝兩口溫水,睡了一晚,先補充點水分。”

她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到這個地步了,仍然沒有任何接受的動作,“不了,我回去了。”

這麽說完她轉身就要走,沒有絲毫留念。但都還沒走出兩步,她的手腕就被萬斯年抓住了,緊緊的。

“我送你回去。”聽不出他的情緒,但這並不是詢問的語氣。

童星闌有點不悅,正欲拒絕,卻對上他深邃的雙眸,裏頭隱有寒氣。

後來她還是妥協了,隻是回程的路上,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直到車子快開到她宿舍外圍的路邊時,她解開了安全帶,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到這裏就可以了,不用去到門口。”

他卻沒有聽她的,偏偏要把車繼續往前開,到了門口才停下來,解開安全帶,塞了個袋子給她,說:“粥,回去吃了。多喝水,養好身體。”

童星闌的表情十分奇怪,望了他半晌,就像隱忍了許久的東西在這一瞬頃刻決堤,歇斯底裏道:“你這算什麽?喜歡我?還是愛上我了?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什麽好人,我這人真的有病,你眼光是有什麽大問題嗎?明知道是個爛人你也要湊上來,惡不惡心?!”

她說了好多,好多,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隻知道用上了所有她覺得最難聽的話,試圖把他罵走。

萬斯年就這麽靜靜地聽著,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連正常人該有的生氣和怒意都不見半點。

“說完了嗎?”他聽她說完了,又等了半分鍾,才平靜地問了。

童星闌眼裏有淚,“別再纏著我了,別煩我,別再走進我的生活了!這個世界所有人都那麽肮髒,包括你,離我遠點,遠點!!”

這麽低吼完,她快速地打開車門,直接就向宿舍樓跑去了,那模樣狼狽得像條受驚的小流浪狗。

萬斯年望著她逃遠的背影,低頭看了眼剛才遞給她的那個袋子,想了一會兒,把車停穩在路邊,拿著袋子也走向了宿舍區。

“我把她送回來了,不知她回到宿舍沒有?”他給林晚打了電話,但沒有把兩人之間的事告訴她,“她的情緒好像不太好。”

林晚這一會兒不在宿舍,但聽出了點端倪,馬上表示聯係還在宿舍裏的唐醋醋,晚點再給他回複。

萬斯年走到她們的宿舍樓下,見宿管阿姨正休閑地坐在門口的位置看著書,走上前去把手裏的袋子放在了桌上,說:“你好,能麻煩你幫我把這袋東西送去513宿舍嗎?我的朋友落下忘記拿了。”

宿管阿姨認得513宿舍的幾個小女孩,上下打量了萬斯年,慈祥地問道:“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萬斯年不解地望著她。

宿管阿姨接下了東西,苦口婆心地說:“剛剛見到你女朋友有點難過地進了樓,她是個好女孩,有什麽事兩人就好好地溝通,你們這些年輕人別動不動就吵架冷戰,做男人的要多點讓讓女人,曉得不?”

萬斯年沒有反駁,乖巧地點了頭,“曉得。”

宿管阿姨一臉“孺子可教”的滿意,“東西我待會阿姨給你送上去,放心吧!”

萬斯年謝過她後便走了,隻是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默默地站在樓外,等著林晚給他的回複。

十分鍾後,林晚果然回電了,簡單地說了下童星闌已經回到了宿舍,唐醋醋沒看出什麽不對來,但她似乎有點累,這會兒已經去洗浴了。

“你們知道她找嚴真看心理病看了多久了?”他也不含蓄,直接就問了。

林晚回他:“少說一兩年了,不過我不覺得有多專業,過家家玩兒似的。”

“那你們知道她具體得的是什麽樣的心理疾病嗎?”

電話那頭的林晚搖頭,“不知道。我們看起來好像很了解她,但現在我卻覺得我們對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

萬斯年無聲地歎了口氣,謝過她後就沒再多問了,結束了對話。

說他情緒沒有波動是不可能的,麵對像她這樣突如其來反常的反應,他也是個正常人,也會生氣,也會莫名其妙,也會煩躁。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說出來的那些話不是童星闌的本意。

萬斯年看了眼五樓的方向,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回到車上後,他打通了上次見過的心理專家的電話,“曹局,打擾您了,想向您請教一個情況……”

洗完澡後的童星闌感覺自己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從洗浴間出來後,唐醋醋就遞了一袋東西給她,說:“宿管阿姨剛剛送上來的,說是你的朋友給你的,是萬警官嗎?”

唐醋醋雖然遲鈍,但她其實什麽都知道,隻是不知道能為童星闌做點什麽。

童星闌打開那個袋子,裏麵是一個裝了粥的保溫瓶,還有一個紅色的熱水壺。

“醋醋,我這樣的人,真的值得有人對我好嗎?”童星闌的聲音很輕,輕得好像風一吹就會被吹散一樣。

唐醋醋愣了下,難得反應快了一次,直接走到她的麵前,抱住了她,“值得,你在我心裏,一直是最好的小星星。”

童星闌安靜了幾秒,突然小聲地、難過地哭了出來。

“醋醋,我有病。”

“什麽病?”

“一個永遠都不能得到幸福的病……”

萬斯年把車停在了沒什麽人的小道旁,車窗緊閉,顯得開了免提的電話聲更清晰了。

“對不起,您能再說一遍她可能得的是什麽病嗎?”

電話那頭的曹專家認真地又複述了一遍:“不是病,是一種人格障礙,回避型依戀人格。綜合你剛剛告訴我的那些情況,概率很高,但要確定的最好還是帶她來見我,做了係統的診斷才行。”

頓了頓,她問了句:“是上次那個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