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左踱了幾步,麵對那手裏拿劍的人道:“四年前,太子承乾和魏王李泰,正因為儲君之位的爭奪而不惜一切代價從江湖中網羅三山五嶽的各色人等為他所用,結果事情敗露,魏王被處貶為庶人,南流三千裏;太子承乾被廢,流五千裏,未得赦書,不得離開流放地半步,否則格殺勿論。平心而論,太子承乾和魏王李泰,皆算是皇室諸子中繼承皇位的上上人選,他們尚且落得如此地步,何況一個庸碌無能隻會苟且人後的晉王?”

青衣人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拇指一挑,讚道:“不愧是郭總捕頭!聽說郭總捕頭身任總捕頭以來大小數百戰,刀頭舔血,向來視死如歸,不知為何今日如此惜命?”

郭瘦熊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別說郭某是區區一個捕頭,就算地上螻蟻尚且偷生苟活,何況郭某如今兒孫滿堂、行將退休呢?”

青衣人臉色微變,道:“你已料到有今天?”

郭瘦熊停住了正在踱著的步子,淡淡一笑道:“所謂江湖越混越老,越老越害怕,因由此計,老夫不得不妥為算計,小心周旋。傀儡門無孔不入,自從你們的大首領玄鳥濫殺無辜被我捕殺,我就安排下了今天。”

傀儡門來曆頗遠,乃是三國時期諸葛武侯傳授兵法給弟子薑維時,侍童在旁也一同受術,隻是薑維受傳的是諸葛兵法,侍童得到的是“詭”術,諸葛武侯震驚世上的傑作“木牛流馬”,就是“詭”術的一種。

侍童的後人將武侯傳授巨細無遺一一記載,傳承數百年,到了隋唐之交,傀儡門終於外形初具。

隻是這時成立的傀儡門和諸葛武侯時期已經大異常態,傀儡門不但善於操控傀儡,更精於暗殺和刺探,和扶桑三島的忍者素有往來,得了忍術的啟發,傀儡門中弟子的潛藏之術越加深湛。

郭瘦熊早就得了風聲,知道晉王李治在長安縣山中秘密建造了一處別墅,以重兵把守,收羅了不少天下武林三山五嶽的奇士為他所用。

其中隱藏在邛崍山中的傀儡門是第一個接受晉王禮聘的門派。

基於和納蘭一起共事多年的經曆,郭瘦熊親自秘密調查過傀儡門的一切動向,傀儡門來到京師,入住晉王在長安縣的別墅“潛龍山莊”,絲毫未逃過郭瘦熊的偵查。

而且事前郭瘦熊曾接到有人送來家中的禮品,送禮的人正是晉王李治,其中寓意,那就不言而喻了。

隻是郭瘦熊是和納蘭一般的人物,性如烈火,剛直不阿,為朝廷執法更是冷麵無情,接到禮物的當時,就當著送禮人的麵,把晉王的帖子撕掉,禮物分毫不受,原樣退回。

郭瘦熊曾將這件事上報大理少卿宇文俊,宇文俊為晉王的麵子計把這件事壓了下來,未曾繼續上報。

“怎麽了?”郭瘦熊淡淡一笑:“我還知道,你是青衣劍肖九,這位身材不高,手裏拿的劍卻有四尺長,那麽你就是神劍霍三了,是不是?”

“……”

郭瘦熊抬頭望著兩人:“光天化日,在京師首善之地當街劫殺朝廷命官,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一點。你們是選準了這條道路靠著出殯用的開遠門的僻靜,平素並無京師巡城衛打此經過,想在此將我一舉格殺,一來為你們的大首領玄鳥報仇,二來為你們的主子晉王拔掉我這個眼中釘,對不對?”

郭瘦熊的聲音驀地提高了不少。但見他須眉怒張,喝道:“老夫曆仕兩朝,小小晉王在老夫眼裏算什麽東西!今日不教你們見識見識,這狗王當我姓郭的是泥捏的娃娃!”

肖九喝道:“若不肯就範,就將他殺了!”霍三一聲答應,四尺長的寶劍刷的出手,向郭瘦熊攔腰疾掃!

劍風過處,樹葉紛落,雪霧飛揚,勁力之大,實是驚人。唰唰唰三劍過處,但聞郭瘦熊驀地一聲長嘯,一個“神龍飛天”,雙臂一張,騰空飛起。

在半空中雙掌一錯,淩空下擊,霍三四尺長劍一抖,隻覺眼前人影一花,“砰”地一聲,肩頭已吃了一掌!郭瘦熊素以鐵掌馳名江湖,這一掌自是打得不輕,但霍三居然也能挺得住,悶聲不響一個“怪蟒翻身”,連人帶劍,朝著郭瘦熊又是猛的一劍掃去!

這一劍迅如雷電,但見郭瘦熊掌力將發未發之際倏地疾的錯步旋身,霍三的長劍唰地一聲從他背後擦過。

說時遲,那時快,郭瘦熊趁霍三全力一擊、勁道減弱之際,猛地大喝一聲,五指如鉤,向霍三右臂抓下,霍三收勢不及,竟是連人帶劍,被郭瘦熊大力一揮揮到空中。

肖九見狀大驚,倏地飛身撲到,雙臂一伸,十隻手指,指甲烏黑光亮,竟如鷹爪一般,隻見他身形一動之下,十隻堅硬的指甲閃電般插到了郭瘦熊的腦後!郭瘦熊冷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反手一掌,那肖九身法好快,兩個淩空倒翻,避出了一丈開外,雙臂箕張,宛若一頭黑鷹,驟然撲到。

郭瘦熊隻聞風聲中帶著濃烈的腥膻之氣,心頭一凜,雙掌一分,左掌一招,護著麵門胸口,右掌順著敵人來勢一粘一引,一招少林長拳中的“鵬博九霄”,單掌向外一推,又將肖九猛烈的攻勢給化解了。

但見他雙足凝定,淵渟嶽峙,掌若奔雷,力敵兩人,在肖九十爪撲擊、霍三長劍飛舞之下,絲毫不俱,穩守中宮,掌力發出,隱隱帶著風雷之聲,霍三求勝心切,好幾次險些被他掌力震倒。

而不論肖九的身法如何怪異,進招何等詭譎猛厲,郭瘦熊卻似周身長滿眼睛,不論肖九從那何處攻來,他都能從容化解,掌力所及,在身前身後,布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兩人隻一攻近他身前,無論如何,也難得再有寸進。

轉眼鬥了三十多招,肖九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道:“怪不得我們臨時出來時晉王特意交代這老小子不好對付,如今一見,這老小子做了三十多年的巡捕衙門總捕頭,果非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