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罡冷笑一聲道:“古來中軍大帳鳴鉦設警,不許大聲喧嘩,就算天潢貴胄到此,也要恭恭敬敬,不敢造次喧嘩。你既無品級,又出言無禮,揚州將軍看在太子的麵上不馬上將你抓起來問罪,已經很給太子殿下留情了。現在就請你先出去,由中軍旗牌正使直接向揚州將軍通報,再由揚州將軍裁處是不是要見你。出去!”
天乙散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此時乃是晉王“客卿”的身份,雖無品級,在東宮卻也處處受人尊敬。
迭聲問道:“你說什麽?難道晉王的手令你們竟然不執行嗎?”
秦元罡冷笑道:“依照晉王的手令,我們已經出兵掃**碼頭了,有什麽問題?”
話猶未了,隻聽羊舌寒喝道:“你這兩個小官兒真的是不知死活,竟敢抗拒晉王的命令麽?哼,你們身上這身皮子還想不想穿了?!”
尉遲璟冷笑道:“我尉遲璟生平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利用。嘿嘿!你們運的是什麽貨,隻怕不用我明言,你們自己心裏比我還清楚!你們別以為是東宮走狗,就在我麵前頤指氣使!你們自己有本事,來找我這小小的四品揚州將軍做什麽?”
天乙散人到底做賊心虛,連忙使了個顏色,示意羊舌雙魔稍安勿躁,道:“找兩位同享榮華富貴呀!兩位以國公之弟外放揚州,辛苦操勞多年,不說功勞,苦勞總是有的吧?眼看著可以衣錦退休,若是再進一步,到時太子登基,兩位豈不是連休也不用退,榮華富貴就唾手可得,從此子子孫孫都享用不盡了嗎?”
尉遲璟冷冷地道:“我才不稀罕這樣的榮華富貴,我也不是你的晉王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才,你們三個立刻給我滾出去!”
他是當朝國公尉遲恭的堂弟,現在即便尉遲恭是支持太宗立晉王為太子最堅定的朝臣之一。
晉王也始終還是不太敢去招惹尉遲恭這樣的雷霆大將、而且尉遲恭還是唐太宗身邊的寵臣的。
雖然在處理李鉦夜闖皇宮那件事上尉遲恭被唐太宗狠狠地責罰了一頓,令他回家閉門思過,但一旦西北戰事再起,尉遲恭這樣的沙場老將依然是唐太宗必須考慮啟用的得力人選。
且唐太宗並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臣子犯錯,隻要肯虛心承認錯誤,唐太宗多半還是會選擇原諒他們。
何況尉遲恭還是輔佐他建立不世功勳、直到登上九五之尊的為數不多還活在世上的功臣之一。
尉遲璟也正是因為知道晉王不敢招惹堂兄,所以才敢說出這樣一點不留情麵的話來。
天乙散人的麵色越來越難看,道:“難道兩位不是太子殿下的臣子嗎?嘿嘿,既然兩位還是太子殿下的臣子,怎麽可以對太子殿下發布的命令陰奉陽違?貧道可以明白告訴你,那批貨是太子殿下的私貨,十分重要,要是丟了這批貨,我們無級無品,晉王大不了把我們開革;而兩位辛苦半生,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退休養老,這個時候得罪晉王,可謂得不償失!”
其實這批五石散從蔥嶺的宇文世家運到江南,從頭到尾晉王根本不知道,而且天乙散人也沒把握尉遲璟是否知道這批貨到底是什麽,前麵那段尉遲璟質問他們的話,已令他有些膽戰心驚了。
運輸這麽一大批的五石散進入京師,實情一旦敗露,不但晉王保不住他們,以尉遲璟和尉遲恭的親戚關係。
尉遲璟是能夠手眼通天的,皇上震怒之下,無疑會對參與這件事的所有人發起追捕,到時不但天乙散人和羊舌兄弟,和這件事有關的人包括宇文囂和宇文天雷等人就都會死得非常難看了。
殊不知尉遲璟和他的堂兄一樣,是個從來不受要挾的硬骨頭,聽了天乙散人語帶威脅的話,不禁勃然大怒道:“滾出去,你們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晉王認你做什麽客卿,我尉遲璟可不盡然!既然你們威脅到我頭上,那就先吃我一鞭!”
手提鋼鞭,猛地一鞭,隔著他自己的公案,劈頭打下!饒是天乙散人內力深厚,也不敢空手去接尉遲璟的水磨鋼鞭。
眼看鋼鞭就要打到他的頭頂,羊舌牢忽然拍出一掌。
尉遲璟的功力雖比羊舌牢稍勝兩分,但他的目標是天乙散人,羊舌牢突施毒手,尉遲璟卻是禁不起天乙散人的反攻和羊舌牢毒掌的雙重攻擊。
雖不至於受內傷,也不由得心頭一震,連忙抽身後退。
他要運功抵禦羊舌牢的毒掌,鋼鞭勁道一鬆,天乙散人已是身形一轉,脫身避開。天乙散人哈哈笑道:“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無門你闖進來,羊舌昆仲,請你們把那個副將拿下,我來對付這個黑炭頭!”
原來天乙散人昨日晚上在甘泉山下碼頭上吃了李鉦和姬玉笙的虧之後,自忖單打獨鬥絕難勝過李鉦這樣的絕頂高手。
倘若能夠和羊舌兄弟化敵為友,那就多了兩個大大得力的幫手,不但不用再怕李鉦,揚州將軍和副將自然也就要對他俯首帖耳、惟命是從了。
因此他這次主動和羊舌兄弟“談和”,是打好了自己的如意算盤的:第一步曉以利害,希望羊舌兄弟和他聯手,一同完成運輸五石散去往京師的“任務”。
倘若和羊舌兄弟“談和”不成,第二步就用武力硬來,他帶有晉王調兵的虎符和手令,大可以以“違上抗命”的理由殺掉揚州將軍和副將,接管軍中的軍權。
然後帶著揚州駐軍堂而皇之地打著晉王府的旗號,把五石散運進京師。
他見慣了朝廷一些地方官員貪婪又膽小的本性,以為許以重賄,不怕揚州將軍不就範。
豈知他遇上的尉遲璟和秦元罡兩人背景遠比他深厚得多,不但不願聽從他的指使,打算賄賂的話還沒說出口來,尉遲璟已驟然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