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他們來到京師時,已是冬寒料峭、萬物肅殺的初冬,消磨在路上的時間轉眼就過了三個月了。
李鉦謹記著獨孤嬰的臨別囑托,算計時間,轉眼就過了一半,心中不禁惴惴。
在進入京師的前一日,姬玉笙取出兩副麵具對李鉦道:“這是我父親親手製作的兩副人皮麵具,戴上了這麵具,再細心的人也分不出我們的身份,今日卻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
李鉦笑道:“我生平從未掩飾過自己的真麵目,但為了小心謹慎起見,也隻好聽你的話,破例一回了。”
大唐帝國的京師長安乃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之一,隋唐兩代著意經營,如今京師氣象崢嶸,繁華萬千,街上行人如織,熱鬧的景象自是無法盡收筆端。
每天進出京師的商賈官民數以萬計,李鉦和姬玉笙喬裝改扮,又戴了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扮成一對夫婦,隨著四方商賈進入京師,果然無人注意盤查。
從揚州分別時,江南丐幫的舵主肖光庭將一麵令牌交給李鉦,囑咐道:“若是遇見麻煩,李掌門隻要出示這麵令牌,會有人看到並前來幫忙。”
所以兩人一邊尋找合適的地方打尖吃飯,李鉦一麵把那麵令牌當成一塊裝飾用的玉佩,懸掛在了腰帶上。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剛剛在一個小酒館裏坐下,就有一個穿著打扮好像大戶人家的管家的人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問道:“請問賢伉儷有什麽需要在下幫忙?”
作為江湖第一幫派的人,來人竟然不用任何江湖切口,這不由讓李鉦為之一愣。
姬玉笙反應比他快得多,先請那人坐下,拱手道:“請坐。咱們夫妻前來京師投靠親友,不巧那位親友已經搬離了原來的住所,咱們夫妻請你喝一杯薄酒,拙親的去向要請你幫忙查訪一番。”
那人點頭道:“既然是老爺子交代下來的事,就包在在下的身上。請問賢伉儷在哪裏落腳?”
李鉦道:“我們來往京師,一般住悅來客棧。離此不遠,有一家悅來客棧,我們就在那裏落腳,兄弟如果有了我那位拙親的消息,請煩勞貴步,前來通知我們一聲。”那人點頭告辭,走出小酒館去了。
丐幫乃是江湖第一大幫派,效率果然非同小可。李鉦和姬玉笙剛在悅來客棧住下半天不到,已有人將宇文世家和般若法王的藏身之所探聽出來,派人將消息送給了李鉦。
原來這三個人和他們各自的黨羽都住在晉王府前西街的一棟豪宅裏,那裏是晉王的別業,四周守衛森嚴,閑人不許靠近。
不過丐幫弟子還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今夜是晉王納妾的前夜,太子監國納妾是件大事,因此入夜京師東市將會舉行盛大的煙花晚會,朝廷大臣和太子監國與民同樂。
姬玉笙聽了這個消息,眼睛一亮,笑道:“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李鉦也笑:“晉王真是肯給麵子,我們剛來,他就送來這麽一份厚禮,真是快不敢當啊。”
兩人吃了晚飯,便混進了逛夜市的遊人叢中,隨著人流向王府西街走去。
長安城以皇宮為中軸線,將整個城市分為東西兩市,晉王府在京城東麵,乃是熱鬧的首善之區,但今晚是晉王納妾的前夜,隔著王府西街。
別說李鉦並不時常往來京師,就算姬玉笙在京師住了多年,也從未見過京師東市如此盛況。
兩人手拉著手,一邊在人群中穿梭移動,一邊不禁暗暗納罕。
兩人在擁擠混亂的人群中遠遠望去,隻見晉王府今夜燈火輝煌,一隊隊宮燈穿梭來往,還沒走到王府門前,流星煙花已經開始。
但見爆竹巨大的轟鳴聲和花炮飛上半空的尖嘯聲此起彼落,黑沉沉的天空中,奇麗奪目的色彩令人歎為觀止。
中間隔著洛陽橋,非王府官員和主持儀式的人手,守軍一概不讓任何百姓越過洛陽橋和天津橋,所有百姓隻能從洛陽橋西岸隔河相望,欣賞美麗的煙火。
李鉦和姬玉笙相擁在人群之中看了一陣,忽然聽見百姓大聲鼓噪了起來。兩人定睛一看,原來是舞龍的來了。
鑼鼓喧囂之中,旁邊的人大聲議論,唾沫橫飛,興高采烈的樣子。
隻見一條四五丈長的金龍從王府出來,龍身是錦繡縫製,龍鱗則是一片片的金葉,龍須更是名貴。
三十六名壯漢擎著金龍,夭矯起舞的“金龍”在他們的奮力舞動下一起一伏,宛若真的一條金龍在海中吞波戲浪一般栩栩如生。
金龍兩旁還有三十六個酥胸半露、提著宮燈的赤足少女,隨著金龍進退翩翩起舞。
三十六盞宮燈伴著金龍,紅白相映反倒皺眉歎道:“這樣一條金龍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可憐有些窮苦地方,百姓連飯都還吃不飽!”
旁邊有一位老者笑道:“看樣子兩位是從外地來的,自然不知這是誰在辦喜事對不對?”
姬玉笙笑道:“我們正是從鄉下來探親的,不巧親戚搬家離開了原地,親未探到,卻倒適逢其會,讓我們飽了眼福了。不知娶親的是哪一位?”
那老者笑道:“還有哪一位,當然是當朝太子晉王千歲了。皇上提倡廉潔節儉,但他的太子不過納妾,也才會這麽隆重其事。整個京師除了晉王和吳王兄弟倆,還有誰敢擺這樣大的排場?既是要擺排場,貧苦地方的百姓吃不吃得了飯,他怎麽會放在眼下?”
李鉦道:“難道就因為晉王是太子、國家的儲君嗎?”
那老者還沒回答,姬玉笙先冷笑道:“這也是怪事一樁。身為太子、未來的皇帝,哪有先納妾而不娶正妃的道理?傳出去不怕人家笑話嗎?”
那老者也是一笑道:“晉王權勢滔天,誰敢笑話他?你們兩位遠道而來,這話在這裏說說可以,可千萬別到外麵去說。”
李鉦謝了他的好意,接著問道:“晉王雖是太子監國,畢竟朝廷有法度在,皇上又何以容得他如此胡作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