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波斯第五次派遣遣唐使前來大唐傳遞友好消息,不同的是,這次的遣唐使不是黑衣宰相,而是他的女兒李雪衣。
到了京師,做完了呈遞國書的工作,李雪衣忽然得到了一個消息,是關於李鉦和姬玉笙兩人的。
李雪衣掛念的人不多,她最希望聽到兩人的好消息,沒想到傳來的卻是一個大大的噩耗。
直到看見姬玉笙的遺容,李雪衣才相信這是真的,一切都令人那麽不可接受,讓人那麽痛徹心扉。
她忽然想道:“姬姐姐這是怎麽了啊!李大哥還好好地活著,她怎麽就忍心一個人走了呢?!”
但卻沒人能告訴她。她什麽都想得到,但是,這一件事沒想到。
她的姬姐姐多麽年輕,何等美麗,容光四射,明豔不可方物,即令自詡美貌的李雪衣,也有些自慚形穢!
她並不知道,在李鉦危急之際,姬玉笙悍然以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來換取李鉦生命的延續,而她自己身中劇毒,終告不治。
或許,這在姬玉笙而言是純屬意料之中事,但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李雪衣不知道姬玉笙有多愛她的情郎,竟令她不惜舍去自己的性命,而換來情郎的錐心刺骨,心血淋淋。
她更不知道,姬玉笙用銀蛛絲替情郎拔毒,情郎身上的毒血和劇毒銀蛛絲的反噬,終於毒死了自己,救了情郎的性命。
這個故事的一切都很淒涼,很令人傷心,但姬玉笙卻做得幹淨利落,不愧為名震天下的“五毒教主”,不愧為天下第一高手明月神尼的關門弟子李鉦最愛的女人。
李雪衣忽然想,比如姬玉笙這樣的女子,大概從來都沒人知道她心裏真正想的是什麽吧!?
一想到這裏,李雪衣也不禁傷心,瞧了良久,忍不住也掉下淚來。
她從沒想到,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寸斷肝腸。
金蛇堂堂主好不容易才把李鉦勸開。雲南苗人對逝去的逝者是極為講究時辰安排的。眼看快要到午時,時辰已經不容再耽擱。
一陣青煙,一陣火光,掏空了李鉦的心,眼淚的刺痛,直痛到了心裏。
“這是姬姐姐留給你的。”長華公主把一個盒子交給他。
李鉦打開盒子,盒子裏是一支紫光燦爛的長簫,看到這支簫,李鉦眼睛不禁又模糊了。
記得太宗為他和玉笙指婚時,這是太宗送的禮物,也是一件證物,用來證明玉笙和他的愛。
笛子的旁邊,是一枚戒指,那是母親的遺物,由母親親手給未來的兒媳戴上的。現在,這對婆媳正該在天國相會了。
李鉦把戒指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冰涼的玉石戒指傳遞過來的,似乎是玉笙淡淡的體溫,和令人永遠難以忘懷的暗香。
抬頭仰望,天地之間似乎一片空蒙,什麽都看不見了。
“父皇得知姬姑娘的死,傷心得連話也說不出來,特地派我和小妹來看你。”在
穆青侯把所有一切都告訴李鉦之後,吳王才找到了說話的機會。本來對太宗恨之入骨的李鉦心中這才明白了從頭到尾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謝你們。我,要帶玉笙回去天山了。”李鉦道。
“我和小妹會去天山看你。”吳王緊緊和李鉦擁抱了一下:“我沒忘記我們的約定。如果可以,我願意和你一樣放棄所有,去天山隱居練劍,做一個除暴安良的大俠。”
李鉦苦笑了一聲:“我算什麽大俠,我連自己的愛人都保護不了。”
公主正色道:“大哥,你說這話,就不怕姬姐姐傷心嗎?她為什麽舍生救你,你難道不比我們更清楚嗎?”
獨孤嬰也道:“是啊。你說……唉。”
金蛇堂堂主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對李鉦抱拳告辭:“我們要回去了,李公子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們去做的,盡管派人捎個信過來給我們。”
姬玉笙去了,五毒教的人並不怪李鉦,相反,李鉦的救命之恩他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五毒教向來恩怨分明,說到做到。
“寶劍帶上了嗎?”李鉦問道:“我還該恭喜堂主接任教主。”
“多謝了。寶劍都帶上了。”不遠處,停著一副靈柩,靈柩裏隻有一套姬玉笙的衣裳,眼圈發紅的紅玉正站在靈柩邊上,望著李鉦,卻沒走近。
而為尊重逝者的心願,五毒教經過商量,決定讓李鉦帶著姬玉笙的骨灰回天山去,和他的師父、母親、父親的衣冠葬在一處。
五毒教的人一走,李鉦的心也都空了。
全然想不到的竟是生離死別,天人永隔。
“別想太多,也別傷心。你若傷心,她也會知道,她也會傷心的。”李雪衣輕輕對他說。
“哦……令尊呢,他沒一起來嗎?”李鉦問。
安排玉笙的身後事前前後後用了十五天的時間,李鉦好不容易在眾人的勸慰之下暫時忘記了悲傷,他這時才想起萬裏而來的李雪衣。
“他老人家身故了。”李雪衣淡淡地說:“是積勞成疾。老人家雖然練有絕世武功,卻並不是一個善於珍視自己身體的人。上次從天山回去之後沒多久就病倒了,真真的病來如山倒,我國最好的醫生救了他三個月,還是沒擋住他離開的腳步。”
“雄才偉略,可憐世事如棋。”李鉦想起剛走不久的玉笙,心情又禁不住悲涼了下來。
“終歸是別人的棋子。”李雪衣說:“說得好聽,是為國為民;說得不好聽,是為人馬前卒。這也許是老人家的宿命,無法更改。我多次勸他功成身退,他就是不聽。我本想勸他到大唐來定居養老,卻被他一句話就否了,我連多說一句的機會都沒有。也難怪,國頹家危,在他那個位置上,也許是高處不勝寒,想下來未必就能如願。以他老人家的性情,絕不會做不忠不義的人。他不會離開他的國家,他的主君和全波斯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