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麽辦？”李鉦望著一身尼姑素衣的李雪衣，喟歎道：“到底是什麽讓你大徹大悟？”

李雪衣一笑道：“在你這飽學之士麵前，小妹可不敢說大徹大悟。隨緣吧。波斯和大唐不一樣，波斯是不許女子拋頭露麵的，我多次和父親往來大唐和波斯之間，國中非議已多。”

“我送父親歸山之後，就帶著父親留給我的一點積蓄來大唐定居，完成我自己的心願。我把大唐當作自己的第二故鄉，波斯則有太多傷心處，父親一走，我舉目無親，也許這也是我選擇來到大唐定居的原因之一吧。”

“這是我最後一次替波斯奔走了，我已由天可汗親自批準了在天台山出家的度牒，將來李大哥若念朋友之誼，可到天台山來看我。小妹入了沙門，也會為李大哥和天國的姬姐姐燒香祈福。”

“謝謝你。”李鉦點了點頭。李雪衣合掌作揖：“大哥，我告辭了。”

李鉦道：“我送你出去。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丐幫的人和我關係不錯，他們的令牌你帶著。”

李雪衣淡淡一笑，並未伸手接他的令牌，而是微笑道：“我已是個出家人，俗世的塵緣，今天以後就全部斷了。小妹告辭。”輕輕轉身，向門外走去。

“都走了，我們也該走了，玉笙吾愛，我帶你回家。”李鉦喃喃地說。

“真的要走了？”公主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李鉦看看她搖了一下頭：“皇上玉體如何？”

公主出了口氣，道：“還好，你還沒怨恨他。”

李鉦淡淡地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怨恨他？”

“這就對了！”公主蒼白地臉上露出一點笑容道：“我知道你不會的，你聽說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如果你還是怨恨他，那你就不是大哥了！”

李鉦道：“我不是不怨恨他，事情走到這一步，付出的代價太高了，我怨恨他有什麽用，難道去殺了他？”

公主輕輕地歎了口氣，把眼睛轉向別處。過了一會兒，才道：“既然你已經問到了父皇，我也就不打算瞞你。老人家可能真如你上次在軍中所言，沒多少時間了。”

“我當然知道，”李鉦苦笑了一下：“為了真正入戲騙倒‘孔雀會’，他把自己太沒當回事了！”

公主道：“不是不當回事，是實在有心無力，身不由己。知道這個故事的人，連你我在內，普天下不超過十個。就算有人關心他，過問他老人家的玉體，想必他也還是會不改初衷，繼續扮演我行我素、剛愎自用的唐太宗。”

“也許他確實有心想置我於死地也未可知。”李鉦淡淡冷笑道：“做皇帝的人，豈能不心狠手辣。”公主聞言皺了一下眉頭說：“請大哥不要這麽批評他老人家。”

“難道不是？”李鉦忽然暴怒起來：“從玄武門事變，就可知道他的手段如何了！”公主“呃”了一聲，似乎想發怒，卻又並非真心發怒，隻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

“難道我說錯了？”李鉦當然無法對小妹發怒。自己被困在郡公府的時候，多虧她膽子大，帶著尉遲璋把自己搶了出來，單憑這一點，小妹對自己的心意，那是可以想見的了。

果然公主並未對他的話產生任何反感，隻是微微嗔道：“我寧願相信父皇的苦衷，說實話，換了是晉王當政，他哪有這份魄力去做一個二十年的局……”

她說到這裏，不禁又歎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說：“現在說什麽也晚了，一切隻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還好目前父皇布下的這個局對方還不知道，否則，姬姐姐可真是白白犧牲了！”

李鉦長歎口氣道：“皇上的意思，‘孔雀會’的老巢和他們的首領到底是誰，現在還沒查出來？”

公主點頭道：“我們走到空曠的地方去說吧。”

萬華山莊有一片當初用來給五毒教弟子練武的校場，開辟得整整齊齊，如今人去樓空，李鉦想到玉笙可愛的麵龐，不禁又是一陣傷感。

“這是最大的難題。我們不知對方根腳在何處，對手的體量已經大到什麽程度了。我來時父皇寫了個字條給我，我還沒來得及看，現在給你看看吧。”

公主一邊說，把頭上的赤鳳金簪取了下來。那支金簪通體是一頭展翅飛翔的鳳凰，鳳凰的脖子下，有兩個巧奪天工的小鈴鐺。

據說公主出生時，飛簷上掛著的鈴鐺正好被風吹響，皇帝得意，便替公主取乳名為“鈴鐺”，這支金簪是公主的生日禮物，鳳凰的身上綴著兩個小小的鈴鐺，正是為了公主乳名而來。

她把金簪拿在手裏，捏住其中的一枚鈴鐺輕輕用力，鈴鐺喀地打開，露出了一個小紙團。

“你看看吧。”公主把紙團遞給他。

“為什麽要我看？這是皇上給你的密信。”李鉦道。

“父皇委托我和三哥來看你，你猜這個紙團上的內容會不會隻寫給我一個人？”公主微笑一笑，把紙團遞給了他。

“紙團上寫了什麽？”公主從李鉦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來。

李鉦把紙團放進嘴裏吞了下去，道：“我知道他想我做什麽了。”

“大哥真的……沒有對父皇的恨意？”公主小心翼翼地問。

“你……”

李鉦沒說話，隻是從她手裏把那支赤鳳金簪拿過來，替她別好：“你不用管這些事了。回去告訴皇上，我有我做事的方法，也許不一定按照他的來，但你玉笙姐姐的仇我始終是要替她報的。我不能讓你玉笙姐姐死不瞑目。”

公主點頭道：“大哥今天就走嗎？要不要我和三哥送送你？”

李鉦道：“不要了。對了。你玉笙姐姐留下來的那支簫，煩你替我帶回去給皇上吧。玉笙既已不在，我不想徒添傷感，代我謝謝皇上的好意。”

他把紫玉簫遞給公主，忽然遲疑了一下：“軒塵，萬一有那麽一天皇上不在，你和晉王又格格不入，有想過以後怎麽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