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閨女又跟誰杠上了。”馮若木應聲而入。金鳴鏑幫他卸下藥筐。展昭也出來問候。馮若木一邊撣土一邊進屋看了安平傷勢,出來讓小雁煎藥。小雁噘著嘴說:“藥鍋子在小屋裏呢。”馮若木說:“就在那屋裏煎,藥氣也是好東西,正好熏熏那孩子。”小雁開了門,與少年對視一眼,互不言語。金鳴鏑為丈夫盛飯,馮若木接過粥來說:“等鵝下了蛋,用藥煨了給他們兩個補補身體。”金鳴鏑與丈夫耳語幾句,馮若木連連點頭,飯畢對女兒說:“好久沒有與我家小雁‘議事’,今晚就議一次如何?”小雁問:“還不到‘議事’的日子啊。”金鳴鏑說:“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情,大家都很辛苦,心情難免不佳,所以增加一次。”小雁說:“行吧。可是,家裏有客人,也能‘議’嗎?”馮若木說:“怎麽不能。”小雁嗬嗬笑著說好吧。少年疑惑地看著小雁,碰倒她的目光急忙避開。
安平躺在屋裏,也聽到這一家人的對話,便問展昭怎麽“議事”。展昭說:“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聽說。”展昭坐在床尾,正好看見外頭,馮若木拿出一個舊本子,取出禿筆,圍著桌子坐好,說:“老規矩。”先交給小雁,小雁支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提筆刷刷寫完,交給父親。馮若木胸有成竹,幾筆即成,又傳給金鳴鏑,金鳴鏑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低頭書寫完畢,然後放在桌上,對小雁說:“請吧。”小雁翻看了一遍,問:“還要讀嗎?”金鳴鏑說:“讀吧。”小雁宣讀:“我,最高興的事:家裏來客人。最生氣的事:那小子刺傷嬸嬸。最希望的事:嬸嬸和那小子趕快好起來;爹,最高興的事:兄弟到來。最生氣的事:缺少藥材。最希望的事:戰火平息;娘,最高興的事:女兒懂得照顧別人。最生氣的事:女兒不懂得保護自己。最希望的事:平靜安穩。”馮若木說:“好閨女,放心,明天爹再去采藥,一定把你嬸嬸和那孩子醫好。”小雁說:“說到做到啊,我可落筆了。”馮若木說:“爹說話啥時候不管用。”小雁說:“爹,你寫的這兩件事‘缺藥’‘打仗’都不是咱們能改變的啊,這個我不會‘議’?”馮若木說:“這不怪你,原本不應該寫這些國家大事,跳過吧。”小雁想了想說:“這樣好不,以前我不愛采藥,也懶得炮製,所以總買現成的,現在世道不好,我也得改改。明天我陪你去采藥,炮製的活也歸我了。”馮若木笑著說:“好閨女,長大了。”小雁說:“娘這個好辦。我答應你們,以後遇事我心裏會有算計,不讓你們擔心。不過這個‘平靜安穩’怎麽‘議’,世道如此,能怎樣啊?”金鳴鏑說:“娘盼的這個‘平靜安穩’是心境。”小雁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點點頭說了一句“明白”。
展昭在屋裏輕聲對安平說:“大哥大嫂果然是有知識的人,我們是萬不能及啊。”安平問:“那孩子傷得很重嗎?”展昭說:“已經好多了。”安平說:“以後再不要為我失了安穩。”展昭無言一笑。安平說:“你休息吧,我沒事的。”展昭正要答話,小雁滿麵笑容地進來說:“你們都歇著吧,今天我來。”展昭笑道:“‘議事’完畢了?”小雁說:“我都已經落在紙上了,我要幫爹娘照顧你們兩個病人,說到做到,就從現在開始。”金鳴鏑過來說:“這孩子倔強得很,你就順著她吧。再說,這兩天你眼也不合一下,身體受不了,今晚一定好好睡一覺。”小雁抱過一床被子對展昭說:“我家太小,實在沒有房間了,就委屈你在這屋地上湊合吧。”展昭說:“能有被子已經是幸福了。當初追捕罪犯,在深山裏不敢睡在地上,就在樹枝上睡覺。”小雁笑道:“那你不成了猴子了。”安平一笑,傷口抻動,展昭忙查看,生怕破裂出血。小雁對安平說:“嬸子,你真幸福。”安平也覺得過意不去。展昭便打岔說:“你這小丫頭,還懂得什麽是幸福?”小雁說:“我怎麽不懂了,我娘總對我說,她很幸福,因為找了個對她好的人。”展昭故意問:“誰啊。”小雁說:“我爹啊,還能有誰。”展昭故意問:“你娘還說了什麽?”小雁說:“我娘說的多了,你問哪句?”展昭問:“你娘沒囑咐你以後找個什麽樣的人家?”小雁說:“怎麽可能不說,整天嘮叨,要個心眼兒好的,對你好的……”馮若木探進頭來打斷女兒,說道:“我看你比你娘還嘮叨。”金鳴鏑說:“你嬸子才好些,讓她休息吧。”小雁幫著展昭鋪好了地鋪,自己躺在安平身旁,麵對麵說:“嬸子,你要不舒服就捅我。”安平笑著說:“你安心睡吧,我沒事。”小雁說:“那可不行,那屋裏還一個呢,我得聽著他的動靜,可不能睡沉了。”
月色輕晃,夜靜更深。安平更覺傷口疼痛,又恐怕出聲驚擾了別人,咬著牙強忍。忽聽外麵有稀疏動靜,想必是小屋裏關押的少年。安平碰了碰小雁,她早已睡得全然不知。安平便在耳邊輕聲喚醒小雁。小雁揉著眼問怎麽了,安平拉她的手讓她壓聲,告知她小屋裏有動靜。小雁拿了鑰匙過去查看。安平就聽著小雁教訓少年說:“不是告訴你了,不能亂動,不舒服就拍門叫我……不鎖你,你跑了怎麽辦……犯了錯就得承擔責任,逃跑不算英雄!”小雁回到屋,輕手輕腳躺上來。安平看看地上,展昭呼吸均勻,沉沉睡著。又輕聲問小雁:“那孩子怎麽了?”小雁說:“沒什麽大事。你也別不高興啊,他雖然傷了你,可他也是病人,我也得照顧他。等他好了,讓我叔把他判罪,替你報仇。”安平笑說:“他可沒這個權力,我更不會怨你,我就是想看看他,好多事想問他。”小雁說:“叔說了,不讓你操心,你就別管了。”安平自言自語道:“他為什麽要殺我呢?他是誰派來的呢?”小雁說:“這個就不知道了,隻聽說他是什麽張湛的兒子。”
安平大吃一驚,想推起身體卻手臂無力,小雁忙伸手攙扶。安平氣息急促,身體微微顫抖。小雁詢問有何不適,安平搖搖頭,輕聲說:“你扶我起來,我要去見那孩子。”小雁說:“要見也明天吧。”安平握著小雁的手,淚水奪眶滾落,顫聲說:“等不到明天。好孩子,讓我見見他。”小雁見安平這樣動情,看看躺在地上沉睡的展昭,猶豫不定。安平說:“這孩子是我故人的遺子,我實在掛念。好姑娘,我不見這一麵,死不瞑目!”小雁聽安平如此言重,便小心翼翼扶起安平。傷口疼痛雖能忍耐,可身上殘毒未盡,身體麻痹不靈,走出兩三步,安平便冷汗淋淋。小雁身量不足,支撐不住,安平就扶牆挪行。小雁輕手輕腳打開鐵鎖,推開門。安平望去,一片黑暗。小雁小心關上屋門,才點亮油燈,豆大光亮暈染開來,飄落在牆角小**蜷縮著的一個身軀上。他也不肯起身,隻悶悶地說:“又來煩我幹什麽,真麻煩!”小雁說:“小點聲,我才懶得理你,是我嬸子要見你。”少年挺直身體,坐了起來。
安平看著眼前骨瘦如柴的少年。黝黑的皮膚,高高的顴骨,寬闊的嘴角,明明都異於張湛,可那活生生的模樣卻依稀浮現著他的影子。安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幹癟骨頭上那潮乎乎的衣服,卻停在半空,不住顫抖。少年問:“你是耶律安平?”小雁瞪大眼看著嬸嬸:“耶律安平?”少年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算你命大,我就不信你永遠這樣走運!”安平隻覺寒冷入骨,站立不穩,倚靠在黑黢黢的牆麵上。安平說:“你應該恨我。當初張湛說你被人控製,要去救你。可他卻因我被人殺害,客死他鄉。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找到你,不會讓你受這些痛苦。”少年怒視的眼神漸漸落下。安平又問:“張湛曾說蕭孝先訓練你成為殺手,為他賣命,你殺我是不是他的指使?”少年垂著頭說:“沒人指使,我恨你,你害了我爹,害了我娘,害了我,我要殺你!”
小雁忿然說道:“你這人真是奇怪,口口聲聲說我嬸子害你全家。我問你,你看見她拿刀砍你家人了?”少年說:“她手裏沒刀就將我害得家破人亡!你有爹有娘有人疼有人教,你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麽!”安平歎氣說:“上一輩的愛恨分合,我們看不明白。我隻知道,越是依依不舍的,越是有緣沒份。你要是認準了我是仇人,我說什麽你也不會相信。不過你聽好——這一路走來,誰不是傷痕累累,你要想光明正大地活下去,靠著恨是做不到的,你要怎樣走,自己拿主意。現在門敞著,你走吧。你若還放不下仇恨,傷好了再來找我,我這條命,給你留著。”說罷,讓開了去路。
小雁急道:“這怎麽行,叔叔醒了我怎麽交代?”安平說:“你放心,他那裏有我。”小雁跺著腳說:“這豈不是放虎歸山!”安平說:“我答應過他父親,要幫他救兒子,有道是‘言必行行必果’,今天我就要實現承諾。”少年試探著走到屋門口。小雁說:“你要走,把解藥留下。”安平說:“不必,我這條命都留給他,還在乎什麽解藥。”少年目視安平,剛要側身出去,小雁攔道:“等等,索性好人做到底,我給你拿幾帖膏藥,止痛散瘀,你自己用火烤烤再貼。”說著從外屋櫃子裏取出塞給少年,問他:“這會兒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了吧?”少年看看小雁,輕聲說:“張青。”小雁又順手拿了兩塊山芋,也塞到張青懷裏,轉身回小屋,扶著安平輕輕坐在小**。這是他們看藥鍋時休息的地方,藥香熏蒸,沁人心脾。安平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悠長地呼出,心情似乎平靜了些。小雁探頭往外看,說:“他走了。”安平瞬間覺得全身酸軟,吐出一個“好”字。小雁說:“咱們也回去吧。”安平吃力地站起來,小雁扶持不住,安平重重坐下。這時,展昭出現在門口。小雁失聲道:“叔,你醒了!”展昭過去將安平抱起。一股情愫從安平胸中冒起。她瞬間涕淚滿裳,沾濕兩人衣襟。
小雁怔怔地舉著燈,跟在後麵,猛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包東西。原來,從張青身上搜出的數件毒物被馮若木放在櫃中,桌上的正是其中一件,隻是不知是誰放在那裏。小雁拿起來給展昭送去。展昭安放好哭昏的安平,接過檢看。小雁問:“不是咱們放的,一定是那小子取出來放下的,是不是解藥啊?”展昭說:“明天一早,讓你父親查看查看再說。”話音未落,馮若木金鳴鏑走出來。小雁詫異非常,問道:“你們都沒睡啊!”馮若木接過藥粉聞了聞,對展昭說:“我並無十全把握。”展昭說:“冒險也要試一試。”小雁便接過來,先溫了酒,取一小撮,化開,讓安平服下。一眾人圍著安平觀察了將近半個時辰,並無異樣反應,大家放了心,才將餘下的化了給安平喂下。這時,天際已泛了魚肚白。安平緩緩醒來,看看坐在身邊的展昭,又看看蓬窗外耀目的朝陽。展昭問:“夢見什麽?”安平說:“忘了。”展昭淡淡一笑,說:“記憶若能輕易抹去就好了。”春露於陽光中蒸發消散,藏匿於樹木枝葉間。盛日一過,又凝結成霧氣,棉被樣覆在萬物之上。
馮若木再為安平診脈,中毒跡象消除,傷口痛感反而增強,紅腫有膿水。小雁提議以艾灸之,如此灸了兩天,膿腫略好,展昭便與安平商量返程。安平負傷在身,展昭決定走水路。黃河是不宜走的,金鳴鏑便提議走洛河。洛河雖然泥沙淤積,水源幹淺,但巧得很,適時黃河閘口打開,洛水水源豐沛,正好可以行舟。
此處到洛河還有一段距離,展昭便請馮若木雇來一頂小轎。安平收拾妥當上轎之時,遠處傳來哭泣之聲。問過金鳴鏑才得知,那難產的小女孩拚死生下孩子,嬰兒卻不幸夭折。安平心裏不好,求展昭說:“現在人力這樣貴,不要雇轎了,用這錢把那小女孩贖出來吧。”展昭無奈勸說:“我們可以幫她一個人卻救不了眾人。”金鳴鏑說:“那老漢對這女孩就算是好的,不打不罵,有他一口就不餓著她。你把這女孩贖出來,讓她去哪?難道去找那賣了她的父母嗎?幫人也不是這樣幫的。我們以後會照顧她,你放心去吧。”
水路渡馬不便,展昭將兩匹寶馬留下。小雁十分喜愛不逝與摯鋒,主動承擔飼養照顧的任務。馮若木說:“我要追著草藥走,可能會離開此處。如果戰事平息,我們會往西去,如果戰火不息,就往南。你要來取回馬匹,先到商隊舊址,我們會將行蹤告知看門人。還有一件事,安平傷口愈合得要是不好,你們夫妻最好一年後再圓房,一旦受孕,胎兒長大,撐裂傷口就麻煩了。”展昭答應,拿出一包錢來。馮若木推辭說:“衣裳爛了爛穿,鞋爛了麻繩兒連。日子不怕窮,就怕沒了心氣兒。”
金鳴鏑說:“你們不能親自來取回寶馬,可不可以讓開封的朋友順便帶回去?”展昭問:“這裏哪有開封的朋友?”金鳴鏑說:“當初在開封的茶樓遇到安平,那家茶樓的主人,留著兩撇八字胡的那個,我在熙州見過他,他在那裏也有個茶樓。”展昭問:“在那裏開茶樓?戰火紛飛的,誰有心喝茶?”金鳴鏑說:“正是呢,我徒弟在熙州,說一年到頭隻有幾天開門。”展昭頓生懷疑,安平也覺得蹊蹺,說:“這姓韓的可不做賠本買賣。”展昭對金鳴鏑說:“回去把事情結一結,我先帶她回家拜過老母,然後就來找你們。”金鳴鏑說:“好,這裏的柿子好吃,我給你們留著。”
展昭與安平辭別馮若木一家,迎著春霧離了茅棟。一路向南慢慢走,到了洛河邊,換乘客舟。河流就像大地的血脈,洛河就是一支毛細血管,自由伸展著枝椏。長河兩側桃花爛漫,古樹蒼然,伐木喊山之聲震耳。安平問是何聲,展昭對安平說:“附近有冶務,這片山林恐怕已被富人買下,伐木做炭材吧。”說著為安平傷口灼艾換藥,讓安平躺好休息。安平說:“大姐囑咐了,久臥傷氣,要我時不時活動筋骨。”展昭隻好扶著她立於船頭看景。船工趁著風平浪靜休息用飯,收篙停棹,一片孤帆長河漂流,兩岸仙景交臂渡之,風撫寒川,南雁北飛,人相依偎。兩人未察之間心神散思,漫無目的看神光離合,陰陽乍變。一時風卷波生,船身晃**,安平忙拉緊身邊人,說道:“你可不要鬆手,把我掉下去。”展昭笑說:“洛水已有神,你就不要去攪和了。”沿洛河向東,於入黃河處停舟。自上岸這日起,一天比一天焦熱,本來旱路顛簸之苦已經難挨,傷口因被汗水漚了,又紅腫起來。好在臨近京城,物資豐富。展昭帶著安平就近找了郎中醫治。
這天終於回到開封府。大嫂幫著安平安頓好,公孫先生看了看傷情。春竹捧了飯來,安平折騰出一身汗,毫無胃口,吃了兩口,軟軟地躺著。聊天中得知,他們走後,陳三還不老實,竟敢非禮月仙,被王朝製住,押到牢中。中午展昭回來,把安平剩下的飯菜吃了,要為安平換藥。安平忙說大嫂已經幫忙更換。大嫂笑笑,和春竹回去了。展昭對安平說:“董輔承的瘋病還不見好。”安平道:“罪有應得。”展昭說:“要說罪,咱們的也不小,我往宮裏呈報了你受傷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後會不會追責咱們滯留不返的事。”安平說:“追責就追責吧,我現在就是著急,楊文廣給靈兒的信還沒送去呢。”話音未落,外頭嘰嘰喳喳女孩子的笑聲,展昭出來一看,正是楊文真來看望安平。
“你們見著我哥哥沒有?”文真一麵問展昭一麵徑自跳進來。展昭說:“他都好,回去和老夫人道平安。”文真問:“聽說你受傷了?傷在哪兒,我看看。”安平笑著坐起來說:“不礙事,已經好了,就是累得慌,總想躺著。”展昭對文真說:“你陪她說話吧,我有事出去。”安平便問:“怎麽才回來就走?”展昭一麵擦汗一麵說:“急事多,等不得。晚上你自己吃飯,不要等我。”安平說:“你怎麽不知冷熱,今天什麽天兒,你還穿這麽厚。”文真嘻嘻笑著說:“你們這一趟回來,親近了不少哦。”安平推了文真一把,扭過頭不說話。展昭微笑著說:“正要回屋換衣服呢。”說完去了。
安平從枕邊取出信來交給文真,說:“這是你哥哥給靈兒的信,我去不了,你去一趟,務必親手交給她。”文真接過來調皮地透亮偷看。安平搶過來,說:“別鬧。”文真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辦到。”安平把信交還文真問:“靈兒怎樣?”文真說:“你和展昭才走,我就去看她了,她好多了。還有一件事,前天祖婷兒被皇上收為婉儀了。”安平點點頭,說:“好事。”正此時,有人敲門,張龍與馬漢走進來。安平示意文真把信收好。馬漢見了便打趣說:“收什麽好東西,是不是安平給你帶了禮物,不給我們帶啊。”文真說:“要真是那樣你就該自省自省,怎麽人緣這麽差。”馬漢說:“哼,她能帶回什麽,不帶來麻煩就不錯了。”安平懟說:“我就是個大麻煩,你快離我遠點。”張龍走近前來,問文真:“這時候過來,吃飯了沒有?”文真瞥了他一眼說:“不勞您費心,我吃過飯了。”馬漢接話說:“客氣什麽,常來走動。”文真說:“你們忙,不方便。”馬漢說:“來陪我們二嫂,省得她悶得慌。”文真對安平說:“等你好了,來我家住幾天。我娘總提你,讓我多和你學學。”張龍故意說:“你別和她學,你現在就挺好。”文真還不理他,拍拍安平的手說:“我看你一眼就放心了,你好好養著,我走了。”馬漢忙問:“怎麽就走,留下吃晚飯。”文真說:“我真服了你們,人家展大哥忙得不著家,你們倆閑得逗悶子。”馬漢說:“他帶著夫人出去玩了一趟,我們在府裏忙得陀螺一樣。現在他回來了,我們還不該歇著。”文真撇撇嘴揚揚手,走了。
馬漢搬了個凳子坐下,問:“誰要殺你?”安平說:“劫道的。”馬漢說:“哎,小兩口沒對好口供,他怎麽說是敵國的暗探呢。”安平無言以對。張龍背對著安平坐下,自斟了一杯茶說:“問她幹什麽,早知道她不說。”馬漢說:“也不知道楊家老夫人怎麽就看你好,一句痛快話也沒有,沒意思。”安平說:“你們既然都嫌我,我就趕快去楊家住幾天,楊家正給文真挑選夫家,我還能幫著相看相看。”馬漢偷看一眼張龍,說:“她哥哥在前線打仗,她哪能就嫁人。”安平說:“不嫁人,定下來也好,總比做皇上的女人好。”馬漢笑道:“就你們姐倆與眾不同,我可聽說一件趣事,現在祖婷兒受寵得很,有一天,皇上這些女人在一塊呆著——你知道的,皇後的椅子和別人的是不一樣的——祖大小姐一看她的椅子和皇後的椅子不一樣,就不肯坐,有人就搬來了一把和皇後一樣的椅子給她,皇後也沒有說什麽,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叫了一聲說太後來了,大家都站起來,等了半天太後沒來,所有人再次坐下的時候,祖大小姐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撲通一聲,哈哈哈。”安平冷眼看著,說:“看把你美得,好像你親眼看見了一樣。有這閑工夫,想想自己的事。”馬漢露出曖昧笑容,問:“我的事?要不我往楊府派個媒人?”安平說道:“恐怕沒戲,聽那丫頭說,神武將軍和鎮國公府上都派了媒人呢。”張龍接茬說道:“她那德行,也不怕砸在手裏。”安平一聽此言知道張龍心情不遂,故意說:“你剛才還說她挺好,怎麽變得這樣快。”張龍寒著臉說:“我走了!”馬漢上去拉他,說:“還沒聊完呢,別走啊。”安平追問:“答不出來怎的?”張龍脫口說道:“好的人多了,我還看你好呢!”安平平靜說:“發脾氣隻能代表你無能!”張龍憤然說道:“我無能?我可沒為了女人辭官!”馬漢推搡著張龍說:“過了過了!你不也打算辭官呢嘛!”張龍道:“我辭官是為了父親!”安平急切確認:“你要辭官?”馬漢解釋說:“他要為父親遷墳。”
正吵得熱鬧,外頭呼叫。張龍馬漢知道有事,急忙出去。這一去,直到深夜才陸續回來。安平一問才知,又出大事:有董家仆人跑來報案——董輔承中毒,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