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禽戲學得有些眉目,展昭又請馮若木教授安平防身之術。馮若木笑著說:“有你還用我啥?”展昭說:“兄弟怎敢和大哥相比,大哥點撥一二,就能讓她受益終身。”馮若木說:“功夫沒有捷徑,隻有加倍的努力。她以前學過什麽?”展昭說:“我隻教過她一套手搏白戰之術。”馮若木說:“對她來說還是太剛猛。”又對安平說:“今天練習五禽戲就能看出你柔韌有餘,力量不足。”說著讓展昭向自己發拳,他豎臂擋住,對安平解說:“對方的力量大,你頂不住又卸不掉,就順對方的勁兒,把他的力量帶偏,再返回給對方。”說著側身讓展昭拳頭擦身而過,輕巧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展昭便哎呦一聲,失去重心,趔趄了幾步,險些摔倒。安平笑道:“我就學這個。”馮若木哈哈大笑,指著展昭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展昭笑笑說:“你還不快拜師。”馮若木說:“這可不敢,你分明是讓著我。我就是不明白,她這樣已經很好了,難道你要讓她爭個天下第一嗎?”展昭說:“這世上是有禽獸的,萬一今後處境艱難,她還可自保。”馮若木說:“有你在,她能艱難到哪裏。”展昭不語。安平說:“馮大哥,我從小跟隨哥哥練過武功,隻是哥哥舍不得我吃苦,基礎沒有打好,所以現在花拳繡腿,沒有個樣子。”馮若木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光學這些技巧毫無用處。展昭,這些你明白的。”金鳴鏑說:“他這是關心則亂。”展昭說:“嚴師出高徒,當初她跟著哥哥,練不出功夫,現在跟著我,恐怕也長進不了。兄弟希望大哥大姐能幫幫小弟,鍛煉鍛煉她。”馮若木點頭。金鳴鏑說:“他這個懶師傅可不行,這樣吧,你們這趟皇差複命回來,再找我,我來帶帶她。”展昭大喜過望,安平卻呆呆地。金鳴鏑接著對展昭說:“不過技擊技法還得你來,你當仁不讓。”展昭推了安平一把,說:“拜師吧。”安平懵懂問道:“怎麽拜?”展昭說:“末學安平,何年何月何日生,恭請拜上。”金鳴鏑說:“要這樣正式?何必呢?”展昭說:“不正式,大姐怎麽狠得下心。”安平吃驚不小,“啊”了一聲。金鳴鏑笑著說:“這可玩大了,要這樣我還得再收幾個徒弟,沒有對抗怎麽煉得出火候。”展昭說:“我昨天提到的那孩子,您看如何?”金鳴鏑點著展昭說:“你這算盤倒打得好。”馮若木說:“我有個主意,你收安平做徒弟,我收那孩子做徒弟,咱們比比誰教出來的徒弟好,你敢不敢接招?”金鳴鏑斜了丈夫一眼,說:“我不陪你瘋。”小雁圍裙擦著手,說:“嬸子,你可別來,看見我沒有,來了就是個幹活的。飯好了,各位大師收了神通吃飯吧!”大家哈哈一笑進屋吃飯。
一天中,診病之餘,馮若木便撰寫醫案。到了傍晚,為省消耗,隻燃一盞燈,被小雁拿去做飯。馮若木隻好與展昭闊論解悶,論到“有術無道止於術”,爭到熱鬧處,又向女兒討酒喝。小雁道:“省省吧,萬一有個急症求上門呢!”金鳴鏑也勸兩人吃了晚飯早些休息。馮若木囑咐說:“今天不用竹罐了,就拿一把花椒煮了,最好加點紅花,讓安平泡泡腳。”小雁說:“紅花還真有點兒呢。”說著去找。安平忙攔著說:“我好多了,藥材珍貴,留著治病吧。”小雁說:“不全給你用,一點點就好。別怪我小氣,實在是這仗打得讓人沒法活。”金鳴鏑說:“回家後也這樣泡腳,直到畏寒的症狀消失就可停了。讓小雁去煮,我來給你灸一灸。”馮若木提醒以薑隔,金鳴鏑果真切來兩片老薑,讓安平躺好,把薑放在穴位上,艾柱數壯點燃,對安平說:“這個不能自己做,時辰、用量、穴位都要因你的症狀而定,要懂行的看過再灸。”安平答應。灸完正好花椒紅花水煮好,安平泡著腳,小雁又端過一碗熟水。安平十分過意不去,小雁說:“我看嬸子的體質不錯,才一天,你眼見著好,照這麽著,三天,你這咳就沒了。”安平邊喝邊問:“你守著高人父母,怎麽不學武呢?”小雁說:“我不喜歡,隻學了一點兒。”金鳴鏑說:“她就喜歡醫,不喜歡武功。我們逼著她,才學了些自保之術。”安平讚道:“未來女神醫。”小雁說:“借您吉言。就是我太笨了,學不好。”安平說:“你還笨,我們可就沒法要了。”小雁說:“真的,我爹有本《青囊書》遺本,我好多看不懂。”安平問:“那是醫書嗎?”金鳴鏑說:“相傳為神醫華佗所著。”安平問:“據說華佗能開腹治病,是真的嗎?”金鳴鏑說:“這不稀奇,古已有之,可是現在主張‘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所以才少有人提。”安平說:“能以藥石醫治,何必開腹?”金鳴鏑說:“婦人難產,開腹尚有一線希望,不開一屍兩命。再有,如今戰火紛飛,很多外傷不是藥石能解決的。”安平點點頭,三人睡下。
靜夜謐然。突然有人喊門,把安平嚇了一跳。小雁安慰說:“應該是有急症。”馮若木金鳴鏑開了門,一位老漢喘息不定,說什麽“生不下來”。夫妻兩個急匆匆去了。展昭關上門,勸說安平休息,安平卻睡不著了,小雁也唉聲歎氣,叫展昭過來壯膽,三個人圍坐著。安平問:“那老漢的兒媳婦要生產?”小雁無精打彩說:“哪是兒媳婦,是他的媳婦。”展昭安平都十分詫異。小雁說:“我見過那女孩子,看著就比我大二三歲的樣子。”安平問:“那麽小,怎麽嫁個老頭子?”展昭問:“買來的吧。”小雁點點頭。展昭說:“如今兵燹之亂,賣兒賣女的多。聽說五鬥米便能換一個女孩子。”小雁歎氣說:“和她比,我就是幸運的了。”安平自語:“自己還是孩子卻做了母親。”小雁說:“聽我娘提到過,去年這會兒那女孩子才被買來。他那丈夫是這村的老鰥夫。早年有過妻兒,後來妻子死了,好不容易把兒子養活到八九歲,被黨項人抓走了。”安平問:“黨項人抓小孩子幹什麽?”小雁說:“他們抓男孩做‘血夫’。”展昭問:“血夫?是死士嗎?”小雁說:“聽我爹的意思,好像是。”三個人都覺得沉悶,沒了話。小雁索性翻出醫書來看。
安平歪著頭靠在牆上。展昭說:“坐起來,牆上涼。”安平說:“以前總覺得自己可憐,現在看,真是不值一提。”展昭說:“這世上有汙穢就有清淨,有悲慘也有歡樂,不要自怨自艾。”安平說:“這一趟,來得值。”展昭說:“不後悔就好。”安平說:“後悔有什麽用,有那個功夫把眼前的事辦好了,比什麽不強。”展昭說:“你能這樣想就好。”安平又問:“她這樣要切開肚子嗎?”小雁問:“是問我嗎?我哪知道。不過,他們沒回來取工具,應該不用。”過了足有一個時辰,夫妻兩個才疲憊而歸,三個人出來問,金鳴鏑說:“生下來了,母子兩個現在還好。”小雁問:“那你們還沒個笑臉,怪嚇人的。”馮若木說:“救得病救不得命,要看這孩子有沒有造化活到大。”安平問:“這是為何?”馮若木說:“肝血不足,血海空虛,胞宮失養,胎萎不長。”安平問:“是飲食不周引起的嗎?”馮若木說:“也算是,他們佃著人家的地種,哪能吃得飽肚子,常年野菜糊口,不會挑揀,有些野菜有微毒,大量食用,會傷五髒。”
第二天安平遲遲醒來,一看其他人依舊作息。馮若木與展昭去外麵練功,安平欲自行練習鳥戲,無人帶著,動作連貫不起,小雁便過來教她,金鳴鏑一旁指點。馮若木與展昭返回,打趣道:“哎呦,師徒兩個操練起來了。”金鳴鏑說:“整天耍嘴,沒個正形。”馮若木說:“小鏑,油菜花開了,開得正漂亮,我帶你去看。”金鳴鏑笑著說:“我熬了粥,這就給產婦送過去,你帶安平去看吧,她怕是沒見過。”安平問:“油菜花好看嗎?”馮若木說:“讓展昭帶你去看。”小雁笑嘻嘻說:“我也要去。”
小雁樂得出去玩,展昭和安平跟隨在後。見這處樹繞村莊,水滿陂塘,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安平低低問道:“你當初做過什麽荒唐事?”展昭說:“以前做什麽荒唐事,現在不也定在你這兒了。”安平說:“你少貧嘴,我的事兒你都知道,你的事兒我什麽都不知道,不公平。”展昭問:“想知道?”安平嗯了一聲。展昭說:“過完端午告訴你。”安平一聽,咬了咬唇,說:“愛說不說,誰稀罕。”
轉了個彎,遠遠望去,一片黃金鋪滿田野,一陣風吹過,像金色波浪層疊起伏。安平從未見過這樣美景,被吸引著,漸漸走近。小雁一溜煙跑進油菜田裏。安平在田邊小心翼翼捧起一朵,發現花朵小小的,隻有四瓣,一簇簇被它的綠莖驕傲地托著。安平被小雁招呼著,走進齊腰高的油菜花海洋裏,越走越遠。展昭呼喚她們回來,她們置若罔聞,回頭調皮地咯咯笑,一個往南一個往北,任性地繼續暢玩。
突然,油菜田裏一陣悸動,如同黃河裏暗流湧動,展昭頓感不安,呼喚他們小心,奔入田中,向旋窩處去。安平絲毫不覺異動。這時,暗流竄到她右後方,閃出一個黑影,手持利器猛刺。安平循聲回頭,見一人手持鏢槍刺向咽喉。她猝不及防,斜身倒退,趔趄倒在花海中。展昭一擊袖箭,刺客矯捷躍起避開,落在安平身前,如獵豹撲食,鏢槍急速紮向胸口。這時展昭來到近前,出手攻其腕,將安平擋到身後。安平跑到小雁身邊,兩人拉著手將要跑出油菜田。刺客奮力掙脫展昭控製,滾到一邊跪立,迅敏轉向變式,鏢槍斜指安平,噗一聲,鏢頭彈出。安平記掛展昭,聞聲回身,鏢飛來,忙後退,仍未躲過,刺入腹部,安平應聲倒地。展昭大叫一聲出掌,擊中刺客,用力過猛,刺客滾出兩丈開外,口吐鮮血,昏死過去。小雁扶著安平大呼救命。展昭抱起安平飛奔,無數細小花瓣紛然飄落,小雁緊跟其後。馮若木、金鳴鏑依稀聽到女兒呼叫,循聲趕來。小雁協助母親擒住刺客,馮若木急速翻出藥箱,命展昭將安平放平,掃去染血花瓣,除去傷口周圍布帛,視傷深淺,發現腹壁被刺穿。
馮若木以針刺入,安平毫無知覺,呼喚無應,便知有毒,急忙取出器械。所謂器械,為刀鑷起針鉤等工具,均為生鐵鍛造,拋磨而成,埋沒在紫藤香末之中,經火灼燒備用。馮若木命展昭指壓某處要穴,自己握住鏢頭迅速拔出,安平頓時飛血不住。馮若木急忙命展昭加壓摁住另一穴位,敏捷將傷口周圍染毒皮肉割去,汙血排盡,以酒擦拭傷口,桑白皮線穿針縫合,以炙板炙烙,塗上藥膏,纏繞包紮。
此時,安平臉色蒼白,手腳發涼,脈搏細弱。金鳴鏑問:“有沒有傷到內髒?”馮若木說:“萬幸,鏢頭刺入不深,可有毒,失血多。”金鳴鏑說:“那個刺客也傷不輕,我已經紮了幾針,你去看看。”展昭拉住馮若木:“大哥別走,救救安平!”金鳴鏑說:“此時此地,馬勃、降香、血竭、四季青等一概全無,能做的就這些,餘下就看安平造化了。再說,你不想知道誰要她性命嗎?”展昭無奈,放手。馮若木急忙去了。金鳴鏑對展昭說:“這裏有小雁,你也來看看吧。”展昭沉沉運了一口氣,跟金鳴鏑來到東屋。馮若木正給刺客行針,展昭來到近前,仔細端詳刺客麵目,見是一個黑瘦少年,長方臉,濃眉毛,深眼窩,高顴骨,闊嘴叉,越看越麵熟,猛然醒悟——這不是當初刺殺包大人的小幫廚!身量拔高了好多,模樣卻未大變。
展昭怒道:“當初讓他逃脫,追到這裏作惡!大哥務必將他救活,他與一樁大案有關,我要把他帶回汴京!”馮若木說:“放心,他沒有生命之虞,但要等恢複一些你才能拷問。”金鳴鏑對展昭說:“這孩子手腳成繭,全身傷痕累累。聽小雁描述,他有武藝在身,在我家附近埋伏多日。剛才我從他身上搜出幾樣藥劑,都有毒性,看來他精通用毒,恐怕是精心**出來的殺手。”馮若木說:“他那幾樣藥劑裏說不定有安平的解藥。”展昭問:“他埋伏多日?我毫無察覺。”金鳴鏑說:“訓練有素,必有來頭。”展昭點點頭說:“請兄嫂務必盡快將他救治,讓我問出解藥。”
展昭回到西屋,坐在安平身旁,看著昏迷的妻子,他竟然有種放鬆的感覺。自從太後命令遠行,他便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不期之災。在延州偶遇西人探子,他便是一身冷汗,總怕安平特殊身份引來禍患,匆匆離開,逃避危險。不料在此遇襲,命懸一線。若真有此劫,劫數也該滿了,如今隻盼安平能逃出生天,與他回祖籍平靜度日。如此,展昭白日裏擦汗點水不辭辛苦,夜晚就趴在床邊打盹。剛剛睡著,就聽小雁叫他,說小幫廚醒過來了!
馮若木正在少年刺客背上針灸,少年醒了,瘋狂掙紮,手腳亂舞,像隻受傷的刺蝟。一見展昭進來,少年倒不動了,雙目緊閉,緘默不語,任展昭如何詢問也不吱聲。馮若木便對少年說:“你不要亂動,我把針取下,你稍待片刻,進食些湯水。”少年也不搭理,馮若木接著說:“我是醫者,不管你是什麽人,到了我這裏,就是我的病人,配合我的安排,不然我可不保你痊愈。”少年張口說道:“誰要你救!”馮若木說:“我是醫者,見到傷者就要治,我兄弟是捕快,見到作惡的也要治。”少年哼一聲說:“他才不是什麽捕快。”馮若木說:“哦,原來你什麽都知道。”少年說:“不要廢話,要殺要剮由你們!”馮若木說:“我費了這麽大力氣救你,可舍不得殺你,豈不是白瞎了我的心血。至於我這兄弟,我可做不了主了。我看你年紀不大,卻是個敞亮人,你既然抱著必死之心,何不這輩子了這輩子的緣,輕輕鬆鬆幹幹淨淨赴黃泉。”說完,帶妻女出去。
聽了馮若木的話,展昭一腔怒火也熄了些。坐在少年身邊,說:“你在開封府做過工,咱們是老相識,這是緣分。”小幫廚冷冷說道:“展大人抬舉了,我在開封府呆了一年多,你可能叫出我的名字?”展昭問:“難道為了我叫不出名字就刺殺包大人?”小幫廚脖子一梗,說:“要殺要剮隨你!”展昭問:“你師傅隻教你這一句嗎?”小幫廚不搭腔。展昭詰問道:“對女人下手也是你師傅教的嗎?”小幫廚閉著眼運氣。展昭接著說:“她一個柔弱女人,善良無罪,為什麽被你們不容於世!”正說著,小雁端著粥進來,小幫廚突然吼道:“她該死!他們母女都是害人的妖精!”小雁被嚇了一跳,險些撒了粥,正要教訓小幫廚,展昭雷霆大怒道:“她不害人性命,不汙蔑他人,她為什麽該死!你小小年紀,手上沾滿鮮血,你卻罵她害人!她害了什麽人!”小幫廚激憤而起,騰地坐起來,瞪著展昭說:“害了我娘害了我爹害了我!”展昭一愣:“你爹娘?她怎麽害了你爹娘?”小幫廚跳下炕,與展昭對峙而立說道:“她們母女搶走了我爹,我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皮,讓她這麽痛快的死了,便宜她了!”展昭猶疑問道:“你父親是誰?”小幫廚咬牙說:“我父親,是張湛!”展昭不覺後退了一步,快速打量眼前的少年,說道:“你是他的兒子?”
小雁把粥往桌上一墩,瞪著少年命令道:“我不管你是誰的兒子,你給我老實上去躺著!”展昭這才發覺小雁站在身邊,不覺一驚。少年氣呼呼地說:“你瞅啥!”小雁二目圓睜:“瞅你咋地!”少年磕巴半天,說:“不,不許你瞅,小心我……”小雁說:“許你趴樹棵子裏瞅我,就不許我瞅你?你趕快乖乖把粥吃了,咱們算是沒說的,要不然……”少年梗著脖子說:“我不吃!”小雁掐著腰說道:“哦,這會兒骨氣了,前兒我扔給你的山芋你怎麽吃了啊。”少年嗯嗯兩聲沒說出話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子一歪坐在炕上,小雁讓展昭扶著少年,順手拿起一根筷子在少年胸前和肋下若幹穴位依次紮刺,高聲叫喊父親。馮若木進來將他放平,再次施針,終於緩和過來,馮若木責備展昭說:“不是讓你不要審問他嗎?”小雁說:“爹,不怪我叔,是這小子自找……”馮若木喝叱道:“就你聲大,你再激他兩次,爹就白救了!”展昭拉住小雁說:“是我心急了,小雁,你陪我去看看你嬸嬸吧。”小雁看父親真生了氣,哦了一聲,回頭看了少年一眼,說:“得,又成刺蝟了,這回你可老實點兒吧!”
展昭和小雁去到安平那邊,金鳴鏑正為安平磨藥。小雁接過來說:“我來吧。”金鳴鏑抹了手,問女兒:“你早發現那孩子,怎麽不對娘說?”小雁說:“我怎麽知道他有壞心,我以為他是逃荒的。”金鳴鏑說:“逃荒的會一連幾天在咱家附近轉悠?”小雁說:“我沒多想嘛。”展昭說:“不怪小雁,那小子早有害人之心,防不勝防。”金鳴鏑對女兒說:“你這孩子也不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次是你嬸子命大,萬一她有個閃失,咱們心裏怎麽過得去。”小雁點著頭說知道了。金鳴鏑說:“這世上魚龍混雜,人心生惡念時,與惡鬼無異。娘要你多學些自衛之術,就是為了防患於未然,能察覺危險,脫離險境。”小雁點點頭。展昭說:“大姐,給你們全家找了這些麻煩,兄弟實在過意不去。”金鳴鏑說:“本來安平已經好了很多,又出了意外。這裏藥品奇缺,這傷可不是一時半刻能好的,若能養得好,日後影響小,要是養得不好,必留後患,你也要有個準備。”展昭點點頭。金鳴鏑說:“我去看看那孩子,烤貼膏藥給他敷上,你們這邊看護著安平,有什麽動靜叫我。”
展昭察看安平傷口,仍然滲血不止,小雁見他憂心,說:“叔你別著急,等我這藥磨好了,給嬸子敷上。”展昭問:“大姐不是說沒有止血藥嗎?”小雁說:“這是剛采來的草藥,用了總比不用強吧。”展昭問:“哪裏能買到止血藥?”小雁說:“不知道,反正老百姓是買不著。”展昭看著小雁,道了辛苦,又問:“你聽到我和那小子爭吵?”小雁說:“是啊,我聽他說話就生氣。”展昭說:“我們說的話,不要對你嬸子說。”小雁抬起頭看看他,問:“誰們?咱們?”展昭說:“我和他說的話。”小雁問:“哪句?”展昭說:“你嬸子傷著,不要讓她擔心,什麽都不要對她說。”小雁問:“她要是問呢?”展昭剛要說,安平呻吟一聲,兩個人忙過來檢查。這時,日沉光黯,小雁喚來父親,掌上燈,馮若木將磨好的草藥漿汁塗抹在安平傷口上。安平痛苦低哼。小雁為安平重新包紮,自語道:“要是有麻沸散就好了。”馮若木說:“知道疼是好事。”小雁問:“那小子還不肯交出解藥嗎?”馮若木對展昭安慰道:“不要逼他,殘存體內的毒不多,不急。他萬一給錯了藥,安平小命不保。”展昭無奈。
夜間,小雁困倦了,就躺在安平身邊休息,展昭看護安平。安平神誌不清,高燒不退,含糊囈語,不時抽搐,展昭束手無策,隻能冷水敷頭。展昭下定決心,待傷口血止,想方設法護送她回開封。又想到張湛之子,展昭思想許久,心緒煩躁,輕步走出。
馮若木為看護少年,與他在東屋裏躺著,金鳴鏑在後麵小屋支了小床。金鳴鏑本來不眠,聽見展昭走出來,便起身跟了出來,展昭以為攪擾了她,正要說話,金鳴鏑搖搖頭,輕輕說:“我睡不著,你去小屋躺一會兒,我看著安平。”展昭說:“我也睡不著,她燒得厲害,大姐可有良策?”金鳴鏑進屋看過安平傷情,取出九針施灸。
突然東屋裏有響動,隻聽馮若木的聲音:“哪裏去?”金鳴鏑過去一看,少年靠在窗下,馮若木擰著他的胳膊。小雁也被驚醒,揉著惺忪睡眼,嘟囔道:“還要跑,把你關小屋裏去,那屋也沒有窗戶,看你怎麽跑。”金鳴鏑與馮若木也擔心他逃脫,隻好找出鎖鏈,要把他鎖在小屋。展昭說:“稍等,我帶他看一眼安平。”說完,推著少年走到安平榻前。少年見到安平,眉頭緊鎖。展昭說:“她沒死,但她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即便是罪大惡極之人,也要經過審問,定了罪才能處決,你都沒有聽她一句就定了她的死罪,憑借一麵之詞就要了她的命,這是她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少年抬眼看看他,低下頭。展昭接著說:“你父親曾來見過我,向我提起了你,他說要去找你。”少年哼了一聲。展昭說:“他如果沒有遇害,一定會找到你。”少年沉默。展昭說:“殺害你父親的人已死,是你眼前這個瀕死的人替你手刃仇敵。至於其他的事,我就不得而知,隻能等她醒來你自己去問她。”少年倔強地不肯抬頭看她。馮若木將他帶到小屋,命他躺下,換了膏藥,囑咐幾句,出來關門。小雁鎖上,收起鑰匙回屋,問展昭:“你怎麽不要解藥?”展昭說:“事緩則圓,不要著急。”
清晨,安平體溫稍退,終於蘇醒過來,展昭及馮若木一家人才略略放心。馮若木出去采藥,金鳴鏑正為安平換藥,小雁喚她快來,說那小子脈象不好。安平問何人,展昭說:“刺殺你的人就關在這裏,被我打傷,把他治好,我要帶回法辦。”安平聲音微弱,問道:“是個小孩?”展昭說:“是,你一定猜不到,他就是當初刺殺包大人的小幫廚。”安平詫異問道:“他?他為什麽殺我?”展昭遲疑片刻,說:“等他傷好些,我會盤問。你好好休息,不要考慮這些。”
天色將暗,馮若木還未返回,小雁立在門口焦急等待,不見父親身影,心煩意亂回屋。正好金鳴鏑給少年送飯,少年不肯食用,小雁便來了火氣:“娘,不要管他,愛吃不吃,病死了倒好,省的爹操心費力,還為他上山采藥。”金鳴鏑叱住女兒,把飯食放下,拉著女兒出去。小雁緊忙鎖門。金鳴鏑說:“以他的傷勢,怎麽可能從咱們眼前逃脫。”小雁說:“萬一他有同夥呢。哦,對了,他傷成這樣,沒有用了,他的同夥也不會管他。誰像我爹這麽傻呢。”就聽屋裏少年嚷道:“死丫頭說誰!”小雁說:“聽這聲,哪像有傷的,我看咱們多餘管他,就讓我叔押他去坐大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