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七月半,天氣又悶熱上來。展昭一個人坐在陌生的院子裏讀詩冊,隻覺得胸腔一陣收縮一陣開裂,隱隱的胸痛、憋氣。時至傍晚,皇上突然宣他進宮。展昭將詩冊與金刀放好,出門去了。
展昭走在街上,繁盛非凡。中元節皇上為報祖恩,在相國寺設壇舉行盂蘭盆法會,普度布施。受此影響,民間中元燈會也比往年盛大,直熱鬧到月底還不偃旗息鼓。九十九隻舴艋小船在河內一字排開,每船乘三人,一人持篙,二人放燈。船隊前由兩條大對槽船並排為一,上搭荷花棚,棚周匝掛滿燈籠,插上柳枝,棚中央供奉愛侶靈位,伴之以佛樂演奏,稱“首船”。“燈手”由油浸色紙作底盤,上麵用粉色紙做成一尺大小荷花燈,燃蠟後,一個一個次序放入水中,供兩岸擁擠民眾觀賞。漂浮在河道上的荷燈,似一條花燈遊龍,蜿蜒而行。岸邊民眾也將自己精心製作的小巧花燈粘在蟹殼、龜甲上,任其成群結隊在街巷、河岸橫行,水陸相映,構成奇觀。展昭看著一對少男少女遙望於兩岸,少女滿懷心事放了一朵荷花燈,少男找了一根竹竿,費力將荷花燈扯來,從花心擇出一箋,忘我憨笑。
此時,不知何人吹奏胡笳,遠遠飄來,渾厚淒美,令人神往。正是: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離開市井凡俗熱鬧地,展昭進宮,入街北內朝,來到福寧殿前。寬衣天武執鉞立於殿門下。皇上還未到來,展昭入旁朵殿等候,見一人立在畫案邊,伏在案上賞畫。展昭走近一看,原來是《洛神賦圖》。正是:讀跋千遍,不如得原畫一瞥。這畫絹地長卷,用筆洗練,形象高古,靈動飄逸。洛水女神,青絲微綰,明眸善睞,驚鴻一現,雲月羞顏。邂逅、思慕、定情、分離,展昭一章一章,不覺浸入,心神振**。邂逅之清麗,思慕之纏綿,定情之悸動,分離之淒婉。銘心愛戀,驚世俗,人事飛遠,此生殘。展昭完全忘記身邊還有一人,此人慨歎道:“真是蒼生以來未之有也!”展昭一轉頭,原來是畫師。畫師也抬起頭來望他,露出嗔癡眼神:“是你?”展昭冷靜說道:“果然是曠世之作。”畫師眨眨眼說:“就是太悲情了。”“不會啊,你看。”展昭指著最後一章的駟馬馬車問道:“你說與曹植同行的麗人是誰?”畫師說:“這個?總不會是洛神吧。”展昭又指著兩層高的樓船問:“曹植手中的蓮瓣羽扇不是洛神的嗎?”畫師說:“洛神已經駕著六龍雲車去了!”展昭心情坦然,他說:“她回來了,他們重聚了。”畫師連連搖頭。展昭不再與他辯論,說:“顧愷之畫作流傳世間,落落如星鳳。既然有緣得見真跡,你何不摹一幅欣賞?”畫師說:“正是命我臨摹這畫。”展昭說:“你畫技高超,尤善畫人,皇上沒有看錯人。”畫師如鯁在喉,羞愧無言。展昭又說:“不必耿耿於懷,我們知道你是被人利用。你很幸運,成為禦用畫師,好好珍惜吧。”畫師忍不住反駁道:“我幸運?多年來,我思卿不見,她卻在你身邊,你卻說我幸運?”展昭端詳著畫師,似乎看到他的魂牽夢繞,苦悶嗟歎,感慨之情油然而生。展昭問:“再見她時,你有什麽感覺?”畫師被戳中心思——再見她時,那種令人失望的陌生感,是因為什麽?也不知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但畫師不願承認,硬著嘴皮說:“我忘了。”展昭說:“你把她畫得真美,仙人神韻。可是,有點不像她。”畫師生氣了,道:“怎麽會不像,誰看到都能一眼看出,就是她!你隻見過一眼,你沒有資格評說!”展昭問:“隻見過一眼?你是說畫嗎?”畫師憤然說:“對,我的畫,我的安平公主,被他們搶走了!”展昭默思了一會兒,說:“你愛的是你筆下的安平吧。”畫師怔住了。此時,內侍傳喚展昭。展昭離去前,對畫師說道:“丹青高手,摹好這幅《洛神賦圖》,就算是為了她吧。”
展昭進殿,見軍頭引見司、殿前司、皇城司俱列保衛。皇上冷峻上座,對他說道:“寡人宣你前來為了一件事,你聽寡人把話說完,不必立即答複,三日後回複即可。你聽好了:寡人有意體察民情,無奈分身乏術,特命你與金蟠公主以一年之功到南方遊曆,一年後回京複命,寡人自有安排。你也不必遜謝,記得三日後進宮謝旨。”展昭聽後,即刻答道:“多謝聖上好意,恕難從命。”皇上頓時惱怒,大罵道:“你這奸佞小人,你祖上曾對抗朝廷,你以為朝廷不知道嗎,朝廷既往不咎,對你有知遇之恩,誰知道你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展昭回道:“哪朝哪代沒有幾個奸佞,就如同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隻要主明臣直,能壓得住,就翻不起什麽大浪。再說,奸佞並不如史書所寫是天生的,就像我,如果皇上能將安平放回與我歸隱山林,我怎麽會成了奸佞來危害皇上的大好河山。”皇上臉色鐵青,氣息驟急,一聲令下,親從官、天武官、弓箭直弩直、骨朵子、禦龍直禁衛五重一擁而上,劍拔弩張。
緊急時刻,金蟠推開眾人出現。皇上怒道:“你來做什麽,下去!”金蟠質問皇上:“這麽一點事,需要安排重兵嗎?”說完拉起展昭的手就走,展昭像磐石一樣,手心冰涼幹燥,從金蟠的手心滑落。皇上說:“展昭,有人告發你屢有怨言,發過許多大不敬之言辭,如今,你又違抗旨意,罪不容恕!現將你發配儋州,不許騎馬,不許坐車,你給我一步一步走過去!”金蟠拉著展昭央求道:“你給皇上陪個罪吧,他真的生氣了!”展昭冷臉說:“太祖爺曾經說過,這世上道理最大,我沒有可賠的罪。”金蟠不肯放棄,勸說道:“安平曾經對我說過,就算是嫁給你也是要走的,她早就做好打算了,她隻是個過客。現在她真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你就當做了場大夢,忘了她吧!”展昭瞪瞪地回味這話,釋然笑道:“你這話說得好,人這輩子就是一場大夢,總有個醒的時候。這場夢,我做得痛快做得值。金蟠,我也是你的過客,夢醒了,忘了我吧。”皇上望著殿外瀲灩月波,說道:“金蟠,這個人,不是你的,放手吧。展昭,杖脊四十,黥麵,配儋州,審刑院行刑……”展昭頭也不回的走了。金蟠嚎啕大哭。出了殿門,閻文應交待說:“這個逆孬之徒,一般的枷哪能鎖得住他,跟審刑院說,給他戴二十斤的盤枷。”內侍悄悄問道:“請教閻公,這杖脊是要他殘還是要他死?”閻文應說:“死了還怎麽一步一步走到儋州。”
西夏。興慶府。
安平被推搡著,踉踉蹌蹌,不知道碰壁了多少次,撞得胳膊、後背、膝蓋熱辣辣的疼,最後重重摔在地上,腳下傳來嘩啦啦鎖鏈晃碰的聲響。安平試圖掙開繩子,解放背後束縛的雙手,徒勞無功。這時有人說話。一個女人的聲音:“又來一個,誰啊?”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是那個賤人嗎?我們能出去了吧!”“不是,沒見過。”“我們要死在這了,嗚嗚……”
“這裏還有別人?”安平開始不安。每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就會有這樣的情緒。可以斷定,這裏是牢房,那後麵等待她的是不是死亡?雖然這一路已經多次想象過死亡的到來,可是真正麵對的時候,她還是被壓迫得顫抖不已。
“來——”
突然一個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過來,安平失聲驚叫。
“嚇到你了?”這個聲音再次響起來,是一個平穩的女人聲音。安平判斷出,這人在右手邊,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左挪了挪。“我想幫你把頭罩取下來,好嗎?”這個聲音在女人中算是低沉的,低是低,卻不生硬。安平感覺平靜了一些,她想判斷這個女人對她不利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是她發現,根本沒有判斷的依據,她對她除了聲音,一無所知,要想擺脫這種無知的境遇,隻能接受她的幫助,有風險也要做。
安平鼓了鼓勇氣,回答:“好。”她說:“你過來吧。”安平問:“我不知道你在哪裏,你過來不好嗎?”她說:“我在你旁邊的牢室裏,我夠不到你。”安平滿腹狐疑,卻不得不摸著牆邊向右挪,挪了幾步,那人說:“好了,別動。”布罩被摘下,安平迫不及待地要睜眼,卻被一雙手遮住了雙眼,那人說:“慢睜眼。”那手心散發出一股體溫,溫熱著安平的眼球,慢慢地,手向下滑,十根手指蓋到雙眼,手指張開,有光線透過眼皮暈染進來。那女人說:“慢慢睜開。”安平順從地緩緩抬起眼皮,眼前的一切從模糊漸漸清晰。
麵前人是一位女尼,她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穿青灰色袍子,後退兩步,盤坐在地上,與她隔著臂膀粗的木欄。安平掃了一眼四周。自己坐在一間窄小的囚室中,正中一個木墩子,順著木墩往上看,安平心中一顫——是一條白綾,垂著,一動不動,死氣沉沉。
“不必奇怪,我們都有。”女尼說。安平往她的囚室一看,果然也垂著一條。
“你肯定活不過今晚。”對麵的囚室傳來一個聲音。
安平看過去,對麵牢室一個女人依著木欄斜眼看著她。“看她嚇得那個樣,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另一個女人說。她們的囚室裏果然也有白綾。對麵的女人輕蔑說道:“什麽東西,也配在我對麵!”另一個女人嘲笑說:“你以為你還是寵妃咩迭夫人啊。”對麵被稱作咩迭夫人的女人憤然道:“你說什麽!奴婢都羅!”都羅夫人絲毫不肯退讓:“奴婢又怎麽樣,我比你受寵!風角聖王一定會放了我,他舍不得我!”咩迭夫人道:“受寵有什麽用,也生不出個孩子來!”都羅夫人針鋒相對:“你厲害,生出個兒子造老子的反!”咩迭夫人咒罵連連,都羅夫人也不生氣,繼續刺激她說:“我不和你一般見識。多年以前你就被趕到王亭鎮獨居,要不是你的兒子阿理造反,皇上怎麽會想起你來?現在你兒子已經被沉河了,你呢,再也回不去王亭鎮了,遲早一死!”咩迭夫人罵道:“你這騷女人,趁著我生孩子,勾引大王!”都羅夫人道:“還大王呢,皇上已經登基了。”咩迭夫人喋喋不休地說:“大王還沒登上皇位,我就已經伺候他了,這群女人,誰有我的資曆老!大王還是太子的時候我就是他的夫人了……”
“這兩個人竟然是元昊的妃子?”安平心想,轉頭看看女尼,心想:她是什麽人?女尼也看著安平,似乎看透人心,說道:“這裏的人都和元昊有關。”“你們都聾了嗎,那個尼姑直呼大王的名號,你們還不把她殺了!”咩迭夫人衝著門口的小監瘋嚷著,可小監並不動。“你手上的繩子還沒解開,來,我給你解。”女尼並不理會咩迭的敵意,和善地對安平說。
宋境某地,陰雲四合。
展昭拖著傷痛之軀,扛著二十斤的盤枷,行走在長流戍邊的路上。他的人生被折成兩半,但折點在哪兒,他總想不清楚。一胖一瘦兩名持械解差跟在後麵,不停抱怨接了這趟苦差。展昭腳穿蒲草鞋,走到一片林子,雲卷雨來,秋雨乍落。三個人躲在樹下避雨。對麵是一河塘,塘中稀疏殘荷杆子,水麵漂浮頹枝敗葉。無邊絲雨籠罩荷塘,眾芳蕪穢,香靄全無,展昭不覺想起南唐中主李璟的“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一時風散雨收,解差催促趕路,展昭留戀不舍,想要多看一會兒,胖解差揶揄道:“皇家大內多少美景你不看,偏要在這看這殘花敗葉。”展昭問:“你知道春花與秋花有何不同?”瘦解差冷笑一聲說:“我們沒這閑心。”展昭說:“春花會隨風零落,歸於泥土,秋花則不,她是漸自消殘,枯萎於枝頭。”胖解差抱怨道:“我們是愚得很,對春花秋花的不感興趣,我就想趕緊把你老大人送到地方,了了這趟苦差!”展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一朝斷了,獨臥荒丘。
此念才閃過,出現兩人堵住去路。兩解差嗬斥道:“什麽人,敢劫持重犯,不要命了!”那兩個人說:“你們收了錢不辦事,何大人讓我們來促促!”展昭一看,來人竟是任中傑與劉棟。兩解差忙換了麵孔,笑說:“總要尋機會,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們哥倆不好交差啊。”劉棟說:“這好辦,我先把你們之中一個殺了,另一個不就好交差了?”兩解差嚇得跪地求饒。展昭說:“你們要的是我的命,不要濫殺無辜。”任中傑說:“還充英雄?”劉棟說:“大哥,不用和他廢話,殺了他,給李攸報仇!”任中傑緩緩抽出寶劍,說道:“我們哥們一沒擋你的官路,二沒截你的財路,你卻要致我們於死地。這梁子是你先結下的,別怪我們。我敬重你是條漢子,給你留個全屍!陰曹地府見著李攸,給我們哥倆帶個好吧!”
“想兄弟了?自己看去!”
任中傑劉棟一驚。隻見趙虎從樹上一躍而下,提刀指著任劉二人道:“你們居然敢越獄!”劉棟結巴說道:“我,我們不是越獄……”任中傑說:“新任開封府知府大人依國法重新審理了我們的案子,查無實證,將我們無罪釋放!”劉棟接著說:“你不能殺我們,我們是無罪之人!”趙虎揮刀質問:“你們無罪?展昭有罪?我去你們的大人國法!”展昭製止道:“趙虎,不可動用私刑,送到官府鞠讞。”趙虎道:“別傻了,保護得了你,是官是法,保護不了你,那就是廢物!”展昭說:“不必為我惹禍上身。”趙虎說:“咱們哥們不是官了,鐵鑞案也不讓查了,咱們不用窩囊了!”說著劈頭砍去,刀刀毒辣,不留餘地,任劉二人哪裏招架得住,數招過後,劉棟見勢不好,哪還管什麽哥們兄弟,早就逃之夭夭。任中傑哪裏是趙虎的對手,身中數刀斃命。趙虎又提刀向兩解差而來。展昭道:“留他們性命。”趙虎看看展昭額上刺字,道:“你違心不違心!留著他們殺你啊!”展昭說:“別忘了咱們是開封府出來的。”趙虎提著刀呼呼運氣。展昭說:“這些年,被裹挾著說了許多違心話,不過這句倒不是。他們雖然被何慎勤買通,到底沒有動手殺我。留著他們,也可證明任中傑劉棟截殺之事。”趙虎拿衣襟拭去鋼刀上的血跡,揮刀劈開枷鎖,笑道:“原來想用他們洗清我的罪名,這可難了,要聽我的,幹脆就跑!”展昭卸去盤枷,鬆了鬆筋骨,說:“我不想跑。”趙虎搖頭道:“無可救藥!”說著將一刀一冊一釵交給展昭說:“估摸著其他東西你也不要,我就把這三樣拿來了。”展昭看看鐵憨憨的兄弟,麵露笑顏,接過仔細收在身上,說:“新任知府審了任中傑劉棟,自然也審了吳仁興。”趙虎道:“他被正法了,全城都知道。咱們抓的人,留給他樹了威風。現在除了韓宗瑛和陳三下落不明,證人都死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拚命調查鐵鑞案了!”展昭蹲下緊了緊蒲草鞋,說:“知道這個結果也要查,為了本分,也為了良心。”趙虎說道:“也對,風水輪流轉,咱們都倒黴到家了,快轉運了,不會再倒黴了。”展昭說:“怕倒黴就不做,那就什麽都做不成了。”趙虎笑道:“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嘿,你不是不想跑嗎?這麽著,咱們回京城,直接去找歐陽修,擒住咱倆可是大功一件,這個功勞送給他吧,也不枉咱們朋友一場!”兩人相視一笑,真就往京城投案去了。
兩解差早嚇得丟魂少魄,瞅著任中傑屍體不知如何是好,等醒過懵來的時候,急忙尋找最近的官府,給何慎勤報信。中間到底耽擱了時間,何慎勤得信時,歐陽修已將展昭遭截殺之事報與官家。金蟠耳報神通,說與太後。自鄭姑姑橫死,安平西去,老太後便有些心病,終日抄經念佛緩解。一聽這事,便執意認為是皇上授意,馬上將他叫來詢問。皇上解釋半天,太後才將信將疑,建言皇上放展昭趙虎一馬,不要斬盡殺絕。皇上心煩不已,隻好答應不追究任中傑之死,收回展昭流放儋州之命,將兩人交代給歐陽修,命他嚴加看管。歐陽修知道展昭與通晰道長熟識,便把他們送到了建隆觀。通晰道長為展昭醫治杖傷,命他精心修養。
展昭在房中打坐。魏宏推門而入,手拿一瓶藥劑。展昭抬頭看看他,說道:“你果然在這裏。”魏宏說:“這瓶藥水可以洗掉你臉上的刺青。”展昭說:“不必。”魏宏說:“留著它幹什麽?是要紀念誰嗎?”展昭問:“洗掉它幹什麽?是能忘記誰嗎?”魏宏說:“死過一次才知道如何取舍。你死過一次,我也死過一次。越是覺得想明白了、想通透了,越要小心,別被妄念蒙蔽了心誌,還糊裏糊塗不自知呢。”展昭問:“你也覺得我被她蒙蔽了心誌?”魏宏說:“安平嗎?她坦率通透,癡黠參半,她隻會讓人越活越明白,不會蒙蔽人的心誌。通晰道長曾對我說,真正走不出的陷阱,都是自己挖的,別怪別人。”展昭點點頭,問:“董輔承死了,李攸也死了。你為什麽不回殿前司去?”魏宏說:“當初我覺得自己是順其自然,其實是隨波逐流。未進殿前司時,我期盼啊,覺得殿前司是寶地,能飛黃騰達。未熟識安平時,我羨慕啊,覺得安平是驕子,能呼風喚雨。現在,我知道,人間沒有寶地,也沒有驕子。人間隻有五味,不管你喜不喜歡,都離不開,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