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營帳中炊煙漸熄,各處輪換用餐。宮女勸安平用膳,安平哪能下咽。宮女奉上香茶。帳中有門無窗,安平隻覺得滿漲,將茶盞推到一邊。夜色沉沉。宮女倦怠地打著哈欠,站著都要睡著似的。安平以為她們倦了,便讓她們回去休息,門口隻留了兩個衛仗者。支起銅鏡,映出蒼白模樣。安平撫了撫頭上的金釵,對鏡梳理烏絲,齒間落發淩亂。
忽而,月色晃入。安平回身一看,帳門口站著一個蒙麵黑衣人,修長穩健,手持寶劍。他就傻傻站在那邊,不說話,不走動,隻露著一雙眼睛,張得大大的,死死盯著她,熱得像發狂躁怒的獅子,冷得像找準時機的海東青。他恍然意識到了什麽,抬起手要把蒙麵黑巾扯下。他的動作遠沒有安平快。她扔掉了玉梳子,一步衝去,撞在他懷裏,雙臂緊緊箍住他的胸膛。蒙麵黑巾勾上了她的金釵,被扯帶下來,露出展昭緊實硬繃的臉。
展昭說:“還記得嗎?當初我擅動你的不逝。你問我,會把妻子讓給別人嗎,現在我回答你……”一纖纖玉指擋住了他的嘴,安平說:“不用了。”展昭抓住她的手,急促說:“跟我走吧!”安平忽閃著眼睛,不知是欣喜還是悲哀,低下頭,額發蹭在他身上,艱難地搖頭,吐出三個字“你走吧!”展昭好像早有準備似的,片刻就找到了更好話題:“我把不逝帶來了,它,很想你,就在對麵山上,去看看它吧。”這個提議一瞬間就觸動了安平,無法拒絕。展昭牽著安平的手,在門口謹慎小心地觀察許久,確認無人走動,兩個人悄悄奔向大岯山。安平一回頭,見帳前衛仗昏睡在門口。
黃河之畔,大岯山中,夜風潮冷。遠遠傳來熟悉的馬嘶。安平撒開展昭的手,飛奔向童年“老友”。摯鋒踱到主人身邊,和他一起觀賞這場美妙的重逢。安平攬轡撫摸不逝,感受著它毛孔噴發出來的熱氣。“你瘦了。”安平心疼地說。展昭說:“不是大嫂不盡心,它實在太思念你了。”安平淚盈盈對展昭說:“我把它交給你了。”展昭問:“你狠得下心嗎?”安平涕泗縱橫,一路積澱的悲情通暢發散出來。安平抹幹了淚,說:“我該回去了。”展昭一把拉住她:“你真的不想逃嗎?”安平說:“被你打暈的天武官要醒了。”展昭扯回安平問道:“我沒打暈他們,我到時他們已經躺在地上了。是誰幹的?”安平出乎意料,說道:“不知道啊?”展昭疑慮說道:“不對,那麽多禁圍衛士哪裏去了?一定有詐!”說著,兩個人走到崖山邊觀望,大驚失色——山腳下營盤一片火海,烈焰衝天!
“快救人啊!”安平驚呼。二人急速奔下山去,剛要往營裏衝,忽見火海前站立數名黑衣人,二人慌忙躲藏。隻聽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嘰裏咕嚕說了一番話,展昭聽不懂。再看安平,麵色慘白,嘴唇顫抖。展昭擔心安平失控出聲,死死將她摟在懷中,待黑衣人撤去才追問:“他們說的什麽?你能聽懂嗎?”安平一時失語,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展昭說:“我去看看有沒有生還之人。”安平拉住他說:“你聽裏麵,一點呼救的聲音都沒有,救不了了。”展昭看著眼前人,突然冷汗透背:僥幸僥幸,險些葬身火海,灰飛煙滅。
安平跟隨展昭將兩匹寶馬牽回。展昭說:“耶律安平已死。你現在隻剩下一個身份——我妻子。”安平坐在樹下,眼神驚恐,說:“他們都死了……他們不會放過我……”展昭問:“誰不放過你?黑衣人?”安平說:“他們在水中下毒,所有人都中毒了……”展昭問:“你呢?”安平說:“我沒有吃飯,也沒喝水。可是他們……”展昭問:“他們是誰?”安平說:“重元手下。”展昭問:“契丹皇太弟耶律重元?他們是為你而來?”安平說:“我知道他恨我,可我沒想到,他會真的殺我。我是他的親妹妹啊……”展昭將安平摟在懷中,輕輕拍打命門穴,希望緩解她的恐懼。安平神誌迷糊,重複著相同的話:“都是因為我,他們是被我害死的……”展昭堅定說:“不是,不是你的錯!”安平緊張地說:“你走吧,離我遠遠的。我不想有人再為我送命,何況是你……”展昭道:“說什麽傻話,跟我走!”安平說:“走到哪去?”展昭說:“往南,一直往南!”安平痛苦地說:“我們逃了,別人怎麽辦?”展昭說:“不要想了!這是個機會。天下人都以為你死了!”展昭當機立斷,將安平扶上摯鋒,與自己同乘一騎,一路向南奔馳。不逝追隨在後。一夜間,跑到開封界內。展昭決定,白天休息,晚上趕路。兩人找了一家客棧入住。展昭要出門辦事,安平不讓:“別留下我一個人,我害怕。”展昭隻好委托店家買來兩頂大帷帽,大大的帽簷,下垂紗巾。安平試戴,能看見外界事物,而外邊行人卻看不見她。
將帷帽收起,展昭嚴令安平躺下休息,坐在她身邊看護。安平必要拉著他的手才能安心。剛溫熱起來,迷離睡去,外麵一陣嘈亂。隻聽窗戶底下一個女人哭泣爭吵:“當初你們為了一口飽飯,把我賣了,不管我死活!現在還有臉來找我?”一個老男人哭訴道:“我們好不容易討飯討到這,你不能看著爹娘餓死啊,這仗打不完,村裏人都活不下去了!”展昭推開窗子一看,客棧門口一個女人正和一幹癟老頭推搡。“這個女人,我見過。”安平站在他身後說。展昭問:“你怎麽會見過?”安平說:“在婆婆村子裏,丈夫是個傻子,買了她來做媳婦,生了兩個兒子,也是傻的。”展昭關上窗,噔噔噔下樓。窗外的爭吵聲停了,安平開了個小縫,見展昭給女人塞了袋錢,女人便領著父母走了。
回到屋來,展昭讓安平安心睡覺,攥著她的手,依靠在床邊閉目休息。安平往裏挪了挪,說:“你也躺下吧。”展昭確實困倦難耐,躺在她身邊。安平才睡了半個時辰,突叫救命,展昭急忙將她喚醒。展昭說:“這樣不行,我去給你抓副藥來。”安平死死抱著他的手臂:“神仙藥也沒用。你哪也別去,能陪我一天就陪我一天,能陪我一時就陪我一時。”展昭摟緊安平,說:“睡吧,有我在,晚上還要趕路呢。”
傍晚,展昭叫起安平,戴好帷帽,確認了安平的神誌,才讓她獨自駕馭不逝,趁著夜色趕路。跑出不遠,安平便在馬上打晃,兩人隻好停下休息。安平問:“你真的不帶我回常州嗎?”展昭猶豫片刻,說道:“避避風聲再說。”安平問:“你不會想去池州投奔大人吧?”展昭說:“咱們已經給大人惹了這麽大是非,決不能再去打擾。這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了。”夜風冷硬,又不敢點火。展昭將安平攬在懷裏取暖。安平說:“你光明磊落一個人,為了我躲躲藏藏,見不得天日,何苦?”展昭說:“你不怕苦就好。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可比不了汴京繁華富貴。”兩個人說著說著,抵抗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朝陽一縷落地,展昭先醒過來。一睜眼,眼前一隊災民,老老幼幼,男男女女,斷斷續續,綿延數裏。安平也醒來,看到瘦骨嶙峋、衣不蔽體之景,不禁皺眉。展昭說:“這兩年災害頻多,到處都是難民。”說話間,走來一位母親,滿臉汙垢皺紋,頭巾肮髒,衣著襤褸,一手拄個木棍,一手搖著個殘瓢,無聲乞討。她那哭泣的孩子被她裝在衣襟裏,用布條緊緊捆在胸前。孩子**的肩頭實在無法遮蔽,**在清晨的硬風裏。安平不禁動容。低頭看看,兩人逃得倉促,衣服都沒多帶一件。展昭隻好把夜行黑衣拿出來,蓋在小孩肩膀上,母親連連道謝。展昭耐心勸慰安平,拉著她繼續趕路。來到一個小鎮,見一處人頭簇動,兩人擠進去一看,榜文上頭赫然畫著展昭畫像,兩人急忙離去,再不敢住店。安平說:“你先從審刑院逃脫,西去使隊便橫遭不測,這個鍋,你不背誰背?”展昭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隻怕他們已經知道你還活著。”
疾風撼地而來。人們很快忘記了驕陽似火的日子,追逐著太陽取暖,這就是大自然的魔力。兩個人謹慎小心,躲躲藏藏,終於走到江邊,尋找船隻擺渡。一隻老船中,傳來小女孩哭泣之聲,一婦人從船艙出來,抹著眼淚,接過人家手裏的錢。岸上不知何人唱起民謠:“抱娘蒿,結得牢,解不散,如漆膠,君不見昨朝兒賣客船上,兒抱娘,哭不放……”安平心頭驟緊。展昭深知安平痛處,生怕她發作,二話不說,上了船去,解囊相贈。小女孩與母親相抱痛哭。展昭拉著安平迅速離開。安平幽幽說道:“再大的家業也禁不住你這樣散啊。”展昭一言不發,隻低頭走。安平又問:“沒有錢,咱們寸步難行。”展昭說:“我想辦法,你隻要跟著我。”安平問:“朝廷會不會對張青不利?”展昭說:“趙虎已經帶他走了。”安平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能逃得了。”
兩人站立荒野,天空陰雲密布。一層綿雨飄來,悄悄洗去塵世汙垢。涓涓風中,兩人倦怠之感略略舒緩。安平鼓足勇氣,說道:“我無父無母,無怙無恃。可你有老母啊。你我逃得了,一大家子人,逃得了嗎?”展昭拉著安平走,說:“走吧,既然走上這條路,就走下去。有人就有路,這路斷不了。”安平說:“有時,不是路走到了盡頭,而是,該轉彎了。”展昭站住。安平決然說道:“一段路已經走完了,就不要再纏綿不斷,要當機立斷。”展昭默然許久。安平突然問:“你還有錢嗎?”展昭抬起頭,問:“做什麽?”安平說:“我想喝紫蘇熟水。”展昭說:“這時候還有閑情逸致喝湯?客來啜茶,客去啜湯。是要分手嗎?”安平含笑撒嬌搖晃他的手臂。展昭苦笑,找了一處腳店,要了紫蘇熟水,瀉出溫溫一盞,頓覺滌煩惱、骨毛輕,疑夢又似非。
一時間無風無雨。
二人扔了帷帽,踏上來時路。他們一路走來,邊走邊看,看眼前一切的存在。一切,都變得無比珍貴、可愛。看天,風雲激**,氣象萬千,看人,流動不停,朦朧彷徨。所有這些無比偉大。敬服之後,他們的觸覺落在了熟稔的果、披撫的霧、慷慨的黎明上。他們歡愉滿足,反而墮下了驕心,祭拜荒塚,守護薤露,看著殘葉蘇醒,細數斷木年輪。
他們走到了一片山林,展昭說快走,這片山是嶽廣的,他包下來伐木做炭材。安平停下來,說,我走累了。兩人找了一處湘竹含煙、海棠經雨之地,背靠背坐著,也不講話,閉著眼聽鳥兒鳴唱。小腿好癢,劃拉下一隻小蟲,輕輕捏起,安放在花心上。
巡山人遠遠看見了展昭,忙不迭給主子通風報信。太陽才要落山,官兵便趕到了。
安平撣落飄零身上的花瓣,慢條斯理地說:“金蟠心裏隻有你。這孩子從小吃苦,遇到一個人對她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對她好的也不隻你一個,她分得清真假遠近,她不是孩子性情,她是認定你了。”展昭站立起來,向安平伸出手:“別費心了,你該走了。”安平啟顏,真是紅顏宜笑,睇眄流光。兩人雙手相挽,起身同行,不驚不吵,安穩騎在馬上,大搖大擺進了開封城。展昭要求將兩匹寶馬交付友人,官兵不敢做主。閻文應出宮打探,確認了兩人,叫來了王朝。展昭將身上所有錢留給王朝,說是草料錢。王朝不要。展昭說:“畢竟是寄養你大舅哥家,不要讓人家挑了理。”
分手時,展昭問安平:“何時回家?”安平取下金釵放到他左手心,答:“你是真英雄,不可破琴絕弦,低徊於折戩沉沙處。”展昭右手一把攥住安平玉腕,死死絆住。安平燦然一笑,調皮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說完轉身,也不拭淚,走了。駿馬不拭欻然悲鳴,踟躕遊移,目送知己遠去。
進了宮,展昭依舊關押審刑院,加了重兵把守。皇上也不和兩人見麵聲討,也顧不得疼惜佛舍利和經書,也不要皇家威嚴,也不搞儀仗架子,精挑細選了一隊精兵,個個立下軍令狀,不等天亮就押解著安平出發,速速西北去了。他站在高台上,遠望隊伍,自說自話:“你說我的京城是‘是非場’,你卻無風無險、柔情蜜意地在這兒過了兩年。現在,你該做點什麽了。”
由保安軍向北,經洪州,至人頭堡,經苦井、古雨岔口,自呂渡過黃河,經永州、靜州抵達興慶府。一路上,轆轆車聲,沙掠孤村,衰草離披,枯楊無華,飛雁掠過,消失無影。陸路時,安平盯著車窗外的纖細黃土,感受著溫潤季風;渡河時,臣服於時而潤澤時而泛濫的黃河。她沒有了愛情中的狂想,沒有了世俗中的倉惶,沒有了陰謀中的顫栗,沒有了抉擇中的疲憊。她清醒堅決地到了興慶府。安平的命運,劃了一道優美的弧度,準確落到了起點上。它,默默地從安平身上攆過。正是:車馬縱兮雁飛翔,春複秋往世無常,幽清默兮落暗鄉,何年何月蹉跎降,莫問莫觀莫惆悵,山石林木無易樣。
飛螢息,望秋月。
離開了,她才知道她是多麽依賴那個地方,那群人。現在她無所依賴,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慎重做出每一個決定。
她摸了摸懷中的木盒,走進宮殿。
殿宇堂屋,層台遂宇,體積龐大,興盛俱全。巨大頂柱樹立在蓮花柱基之上,瓦當上有嗔目欲噬的虎頭、銳利長喙的鷹頭、矯健飛奔的壯鹿。髡發武士,耳垂重環,被喚做“禦圍內六班直”,是元昊的扈衛親兵,押帶著安平穿過層層宮門,至一處寬闊殿堂。安平走入之時,與一番僧擦肩而過,武士恭敬尊稱諦剌法師。
進入殿內,一人背向安平,正端詳牆上的《上樂金剛圖》。安平被圖中三目六臂嗔怒相天神嚇得不輕。這主尊膚色黝黑,頭戴五骷髏冠,身掛五十骷髏瓔珞,**環繞虎皮,手持金剛鈴、金剛杵、顱器、繩索等法器,足下踏仰麵魔鬼和伏麵魔鬼,雙臂擁抱明妃,雙身像後又紅色半圓形身光。
觀相之人轉過身來。這人方臉厚唇,端鼻濃眉,燕頷虎頸,熊豹之姿,龍驤虎視,有旁眺八維,苞括四海之勢。與中原帝王寬袖袍服、直翅襆頭不同,這人衣白窄袖,氈冠紅裏,冠頂後垂紅結綬,腰圍護髀,足蹬氈靴。雖然素未謀麵,但安平知道,他就是元昊。
安平立在他麵前。內宿承旨嗬令她臣服拜跪,元昊製止。他問:“女官?”安平搖頭。“比丘?”安平搖頭,她說:“我是耶律安平。”他問:“佛骨呢?佛經呢?”安平說:“燒毀了。”他問:“誰燒的?”安平說:“不知道。”他環繞安平踱步,如同欣賞打圍的收獲。他停在安平麵前,撩起她低垂的瘦臉,問:“你賄賂畫師!”安平說:“沒有。”他說:“那他把你畫得那麽美?比你本人美多了。”安平淡淡說:“讓大王失望了。”他瞟見安平脖頸上的齒痕傷印,問:“你嫁人了?”安平答:“是的!”元昊問:“有人逼你嗎?”安平答:“沒有!”
元昊盯著安平,退行數步,閉上眼睛,努力回憶安平畫像中的模樣,問道:“你不怕我殺你?”安平說:“此刻就死,也值了。”這時,軍報傳來:契丹扣押了入貢請和的夏國禦史大夫。元昊眼光冷酷如兀鷲,說:“你們契丹人都這麽霸氣嗎?”不知怎的,安平想起大岯山下的大火,不寒而栗,說道:“比不得,我不過是喪家之犬。”元昊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夏遼之間這一戰在所難免了,就用你的血祭我的大旗吧。”六班直的禦護勇士不由分說,用黑布袋罩頭,推搡著安平而去。安平心頭一涼,心說:早知有這天,不想這麽快!
比恐懼更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懼。頭被套,雙手被縛,安平蜷縮在角落裏,隻能聽到往木板裏釘釘子的聲音。每響一聲,心便抖一下。聲音停了,頭套被撤下,安平掃了一眼,這是一間普通的空房間,不同之處是窗子被木板層層封死,不透一點光亮。武士從唯一的光源通道——屋門退了出去,將門咣當一聲閉緊。安平一下子被黑暗淹沒。她奔到門口用力踢拽那扇大門,卻被冷酷的釘釘聲擊倒。當最後一絲光線被斬斷,安平已經失去理智,她不可抑製的聯想,聯想各種可怕怪獸,永無止境的殘忍折磨。她汗毛倒豎,周身無力,不知饑餓,不知時間。她孤立無助,痛苦不堪,神誌不清,甚至忘記了懷裏的木盒。
哆哆嗦嗦、迷迷糊糊,突然沒坐穩,她倒身在地。不知是不是睡著了,也不知是不是醒過來,她揉揉眼,發現一絲光亮。她急忙向那光亮爬去,拚命向外看,隱約看到一個人拿著塊木板向自己壓來,安平尖叫著,那光亮還是消失了。安平大哭,邊哭邊瘋狂踢打能觸碰到的一切,直到筋疲力盡。不知過了多久,安平依稀看到母親,端著碗,招呼她喝粥,安平將要跑到她身邊時,被突然的強光刺瞎了眼。安平捂著臉呻吟,好半天才睜開了眼睛。母親不見了,是元昊的麵孔。他蹲下身,問:“你是誰?”她氣若遊絲,低頭一看,雙手全是血跡,痹木答道:“我是你的獵物,咬斷我的喉嚨吧。”元昊緩緩站起,無情說道:“你還沒有這個榮幸!”安平的頭又被套住,被拖拽進了前途未卜的命運。
汴京。審刑院。
閻文應親自釋放展昭。走出牢門時,閻文應說:“知道回來還算沒傻透。好好反省,年紀輕輕,不要意氣用事,要把握機會。出去後不可遠行,等待宮中傳喚。”王朝在宮門口等候,將展昭帶回租住之處。趙虎護送張青投奔馮若木,還未歸來。張龍得知楊夫人曾入宮與安平長談,誤會其替朝廷遊說,助紂為虐,對安平施壓,與楊文真發生口角。文真一氣之下與張龍一刀兩斷,張龍負氣辭官出走。與契丹邊界之爭,促使朝廷對地圖倍加重視,富弼舉薦馬漢參與勘察繪製,馬漢拒絕,不辭而別。公孫先生婉言謝絕朝廷安置,一把火將文章燒毀,遊**江湖去了。王朝雖然留用開封府,卻十分不順,正好範大人返京,便將王朝要到身邊,本欲將展昭一同討回,朝廷不允,無奈作罷。